“金乌！”姑获鸟目露凶光，额角青筋跳起，恶狠狠地说着这个名字。

“他做了什么啊……”虽然明知姑获鸟听不懂他说话，但颜褚依旧习惯性地提问。

“他掳走了我的孩子！”姑获鸟不出意外地细数起金乌与他们的仇怨，“他明明还那么小，那么可怜……那只面目可憎的金乌居然将它掳走，凌虐致死！我这个母亲，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孩子？

姑获鸟明明无子啊……紧接着，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脑海中又闪过了后半句：“喜取人子养之，以为子……”

他想起大学神兽课本里写的那些传说。

传说姑获鸟是从孕而未产的妇人尸体中幻化出的一种鸟类，为怨妇精魄所化，因为怨恨而常常掳走平常人家的小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

想到这些，再看着姑获鸟凶恶怨毒的表情、可怖的黑瞳，颜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哼，你这是什么表情？”颜褚的反应像是在姑获鸟的意料之中，她冷笑道，“你一定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吧？那些家伙说我阴冷，说我恶毒，说我是因为嫉妒四处拐走孩童的邪物，这简直荒谬！”

“没错，我是天生的至阴之体，我是不能有孩子……但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姑获鸟愤愤道，她身上雪白的羽毛染上了黑紫色，“我爱他们，他们在亲生父母那里受虐待、被抛弃、被他们无能的父母献出来取悦其他鸟类，我只是将他们救出来，带回我的山洞里养育罢了。”

“而且，你不觉得这不公平吗？凭什么？凭什么那些生了孩子之后，不负责任、随意遗弃孩子的家伙可以拥有孩子？凭什么我不能？”姑获鸟继续道，漆黑的眸子里寒光四射，“我将他们带回自己的山洞里，日夜照料，用精血悉心抚养，而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有什么脸面大言不惭地说那是他们的孩子？！”

“我是天生不配，但他们同样也不配！”姑获鸟震声道，响彻整个山谷。重明鸟与颜褚都没说话，山洞里是长久的沉默。

“说远了，”姑获鸟主动出声打断了凝滞的气氛，“我说的那孩子很可爱，是我前年在南边的山谷里捡到的，小小的一只，被它的父母遗弃在那里。我日夜将它带在身边，它在我身边羽翼慢慢地丰满起来，变得活泼、开朗。”

“就在几个月前，那孩子像往常一样离开山谷去收集草药……”姑获鸟眉目间染上了几分惆怅，“当时……我只当是他调皮了一点，跑得远了一点……直到我再次找到它时，他在金乌的玄阳山，浑身伤痕，昏死在那里。”

“金乌，它当着我的面将他的尸体叼走，呵，他甚至不愿意将他的尸体还给我……”姑获鸟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惨笑。

“……”

“你们，你们这里没人管吗？”颜褚连忙问，“重明鸟经常跟我提起那个青鸾呢？它不是苍梧的主事吗？”

“青鸾姐，”姑获鸟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没错，青鸾姐是管事，但这件事她却很难办，这我能理解。”

“怎么说呢？我从头跟你说吧……”姑获鸟掂量了颜褚对于苍梧这边的了解情况，接着解释道，“其实，苍梧仙林的主事原本一共有三位，分别是朱雀、青鸾和凤凰三姐妹。传说原本在苍流纪元，是朱雀姐姐在管理着苍梧的一切。但在大凋零之后，上羲神陨落，朱雀姐姐主动承担起四方神兽的职责，应感召去了仙灵树。而凤凰姐姐又随着与黄龙去了中州……所以，只留下青鸾在了苍梧……”

“大凋零……”颜褚默念着这个词，把这个意思与姑获鸟口中的某个发音逐渐对应起来，他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了。

这次大凋零是什么意思？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羲神？祂陨落了？在那次“大凋零”之后？

“对于那次大凋零，我们知之甚少，只知道好像是仙灵树出了问题，导致整个世界快要崩溃，上羲神献祭了自己才换得这个世界得以存续，于是有了现在的森罗纪元。”姑获鸟为颜褚解释道。

仿佛是因为提到了上羲神，一旁的重明鸟睁开了双眼，应和了几句什么。

“没错，上羲神哪怕是已经陨落，我们依旧十分虔诚地尊敬祂，”姑获鸟像是接着重明鸟的话继续说下去，“因为与其说陨落，不如说，祂重新化作了这个世界。”

“我们生于森罗纪元，这些也都是我们小时候，青鸾姐给我们讲的。”

“而在这片苍梧之中，经历过那次大凋零的，除了他们三位，还有四只神鸟，分别是：金乌、毕方、孔宣和句芒。”姑获鸟扯回正题，讲述道，“他们曾在沧流纪元就认识，尤其是青鸾姐与金乌。据说金乌并不诞生在苍梧中心那棵苍梧仙树，而是与溟海的那只玉蟾一同诞生于“仙灵树”。之后，是青鸾将他带回了苍梧，将他当做亲弟弟抚养长大，尤其是森罗纪元之后，朱雀和凤凰都去了中州，金乌还是一直陪青鸾留在了苍梧。在青鸾姐心中，金乌这个弟弟的重要性，恐怕仅次于她的亲姐妹。”

“所以，在金乌做出那些事之后，我们曾经去找过青鸾姐。她只是罚金乌禁足面壁三个月，然后用了九片翡翠叶和几瓶仙露打发了我们。”姑获鸟手掌再次抓紧。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她依旧为此怒不可遏，“说什么这些事情每天都会在苍梧中发生，难道我的孩子就那么白白死去吗？！”

“……”颜褚犹豫了一会儿，左右不知该说什么。最终犹豫着问，“所以，重明鸟跟他也有仇？什么仇？”

“哦，忘了说了。”姑获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水杯，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他只是仙草被金乌薅了。”

“什么叫我只是仙草被人薅了？！”重明鸟这下坐不住了，直接抢过了姑获鸟的翻译器，待在自己头上，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颜褚叫，“别听这个疯婆子乱说，我的仙草可是日日夜夜精心照料了几百年的，他是我的心血！就在三个月前！它终于要结果子了，结果却被那只三脚乌鸦给叼走吃了！”

“我到的时候就只剩一个核了！”重明鸟崩溃道。

“所以，青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颜褚努力整理着庞多的信息，“其实，你们是想要自己动手复仇吗？”

“那当然！”重明鸟说，“我要为我的仙草报仇！”

“但是，你们两个打不过他？”

“如果我能成功吃下那株仙草，我现在还用怕他？！”重明鸟手舞足蹈，张开双翅，说，“那可是我凝聚的，最纯净的光明力量！”

“你能不能说点正事？！”姑获鸟毫不客气地一翅膀扇到重明鸟头上，抢过他的翻译器，正色对颜褚说，“他们七位沧流纪元活下来的鸟都实力强大，不是我们能轻易击败的。哪怕我与重明鸟已经是森罗纪元新成长起来最强的几个了，哪怕据说他在森罗纪元丧失了一部分权柄……”

“剩下能与金乌抗衡的神鸟中，孔宣常年四处云游、不知所踪，句芒又常年在碧落海，不便离开……”姑获鸟漆黑的双眸倒映着，“所以，我们打算求助毕方。”

她抿一口水，继续说明起毕方的情况：“他一向看不惯金乌，是我们唯一能拉拢的对象。但他爱慕青鸾姐已久，不愿意管这些闲事，我们去找了他几次都没用。”

“他说，除非我们能拿出，能让他愿意为此忤逆青鸾的宝物。或者，能他有把握，只用一击就能将金乌置于死地的办法。”

“嗯？”看着姑获鸟纯黑色，像是黑洞一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颜褚逐渐品出了一丝不对劲，“不是？意思是说，你们还是要把我当筹码交给毕方？！”

两只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长久长久地盯着颜褚。

“不是，”颜褚被他们盯得发毛，比划道，“我们不是烧了那个羽毛，在上羲神的见证下立了誓吗？”

姑获鸟解释道：“我们立誓的内容是，报酬之后会签了那张纸，而你会配合我们复仇。没说能不能把你交给毕方啊。”

“？”颜褚大脑短路了一下，又仔细捋了一遍，好像确实没说……

自己居然翻车在没认真确认合同！颜褚拍了一下脑门。

“那你算命的时候，算的内容是什么啊？”颜褚问姑获鸟。

“我问仙灵树，能帮助我们击败金乌的契机出现在哪里……”姑获鸟回答他，“灵性告诉我，这件事的因果，纠缠着那颗黑蛋。”

“那就好……”颜褚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问的不是毕方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咳咳，”颜褚理清自己的思绪，继续为自己争辩，“或许，打败金乌不一定要靠毕方，可能这颗黑蛋的特殊能力才是重点不是吗？”

“这颗黑蛋？我承认他确实很强，但是，说实话它还远远不够。姑获鸟再次打量着颜褚手中不起眼的小石头似的东西，“我想你是对于神兽的能力有什么误解。他刚才确实灼伤了我，但是其中最重要的是他纯粹的光明属性对我的克制。如果我全力出手，制服他其实并不难。”

“我感觉还是让我吃了它，吸收他的光明属性，然后实力暴涨，比较有把握！我刚刚都想说了……”重明鸟又跑过来插嘴道。

忽然，一道至暗至冷的黑色光线从颜褚手中射出，那其中仿佛凝聚着最浓厚的死亡与阴冷的气息，迅速又精准得击中了重明鸟。

重明鸟只觉得胸口一寒，跪在了地上。

“这是……”姑获鸟震惊得看着颜褚和他手里的黑蛋，“怎么可能？至暗怎么会与光明共存？！他究竟是什么！你到底是在哪里得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