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人的暖光照耀着宫殿外几棵修剪整齐的大树，给地面投下大片镂空的树荫。

一只穿着洁白长靴的腿就这样跨进来，于是光点被踩灭，又顺势跑到鞋面上。

不同于宴会厅里的热闹场面，此时后花园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修剪树木的仆人。

“听说今天全镇的女孩儿都来参加舞会了？”

“乱说什么呢，那为什么我们没被邀请进舞会。”

听着这句明显带怨气的话语，问话的女仆轻笑一声，“好啦，舞会也没什么好玩的。”

“再说了，要不是他们都去舞会了，我们哪能有闲工夫在这聊天。”

两个女仆相视笑了笑，蓦地转了话题，“不过听说这次舞会其实是给王子殿下选未婚妻的？”

树下，正准备离开的格兰克脚步微顿。

他后退两步，重新隐到树后侧耳倾听。

另一个女仆闻声朝周围警惕地张望了一番，才轻声道：

“你也知道啦？我还是上次听侍女长和管家聊天时偷听到的呢。”

“那王子殿下知道吗？”

“应该……”

树上，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声很快盖过两个女仆愈来愈小的谈话声。

格兰克轻啧一声，又朝声源处踏近一步，试图听清二人的回答。

一步一步，到最后几乎已经贴上了树干。

蓦地。

“咔嚓——”

他脚下不慎踩到树叶，碎冰般的响声突兀响起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蓦地停下动作。

修剪花丛的两个女仆迅速分开，各自修剪起两边的枝叶。

格兰克蹙起眉，最后还是没有站出来直问，只是偷偷离开了。

“刚才那是谁啊？”

直到许久后，其中一个女仆才小心翼翼地转了下头，确认那人已经不在了，小步走到另一个女仆身边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不是都去舞会了吗？怎么还有人在这。”

“你说那人听到了多少啊？我们不会被辞退吧……”

-

此时马戏团表演已经进行到第五个表演。

前几个都是差不多类型的表演，到了后面，莉莉丝已经几乎已经听不见身后因为表演而响起的掌声了。

舞台再次亮起灯光时，第六个表演开始了。

当看见不久前刚见过的小丑先生从暗处走上舞台，莉莉丝终于后脊离开椅背，打量的眼神带了几分认真。

而小丑先生刚上台时就发现了莉莉丝——原因无他，实在是她太显眼了。

在向来空旷的前三排，第一次莅临了两位观众。

而台下的莉莉丝，和不久前在外面看见的她又有些不一样。

大抵是因为场景的黑暗，给女孩的脸蒙上几分阴翳，认真的目光看起来都让人忍不住发怵。

但还好，她看得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上的小鸟形状气球。

「001，你说我把这气球带回去，小谷会是什么反应？」

面对主人的恶趣味，001努努鼻子，闷声道：「主人，你真的决定这个世界躺平不干吗？」

莉莉丝沉默了许久，重新躺回椅背，「我都给你赢了一个世界的积分了，不要贪得无厌。」

「主人，我只是担心你。」

舞台上，小丑已经开始基础抛球杂耍，场子也终于热闹起来，身后死气沉沉的氛围重新泛起生机。

「有什么好担心的。」

莉莉丝手肘在座椅扶手上支撑着，手背撑着脸，目光自始至终盯着那只在杂耍开始前就被丢到地上的小鸟气球，似乎对台上小丑的表演丝毫不感兴趣。

「不按剧情走的话，可能会遇见无法预料的波折。」

“莉莉丝，你真的很喜欢那个气球呢。”

乔纳森不知看了莉莉丝多久，终于忍不住探过来搭话。

“是的。”

莉莉丝语气平淡，半晌没听到回话才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

乔纳森正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眼底的爱几乎要溢出来。

这和童话故事里完全不一样，虽然早在上个世界就发现小世界和童话出入很大，但莉莉丝还是忍不住警惕地攥紧手心。

“是想带回去给小谷做礼物吧？我们莉莉丝真是善良啊。”

靠着舞台倒映过来那点微弱的光，莉莉丝看见乔纳森眼底含着泪光，“和你母亲一样，都是善良的人。”

下一秒，一束明亮的光束从舞台顶部照过来，圆形的灯光投影笼罩着二人。

“有请幸运观众上台。”

随着旁白的女声响起，乔纳森掩去面上的感性，对莉莉丝鼓励道：

“去吧，孩子。幸运的宝贝该上台了。”

台下的助演也拿起话筒道：

“那位灰姑娘，快下来和小丑先生一起玩耍吧，别害羞。”

几乎是“灰姑娘”三字一出口，莉莉丝就猛地转眼看向台上，说话的人是刚才扔球给小丑的助演，长的很没记忆点，大概率只是个路人甲。

她按捺住猛然跳动地心，低头看向自己出门时随意拿的家居服。

为了显得不引人注目，她特意挑选了灰色的衣服。

「咳，兜兜转转还是会修正剧情的，主人，你……」

“父亲。”没等001在脑海里把话说完，莉莉丝就转头炯炯有神地看向乔纳森。

“你愿意替我上台吗？”

莉莉丝嘴角下撇，颇有几分为难神色。

乔纳森几乎在莉莉丝话音刚落就站起身。

“莉莉丝，你已经很棒了，别担心，气球爸爸会帮你拿回来的。”

他拍了拍莉莉丝的肩膀，走上舞台。

莉莉丝歪了歪脑袋，大抵听懂了乔纳森话语里的意思。

他大概觉得自己这么久之后第一次出门，走到这里已经很勇敢了，让她在那么多人目光下走上舞台实在是为难她。

莉莉丝扯了扯衣摆，随意地看向舞台上方已经和小丑并肩站好的乔纳森。

但她只是不想做任务了而已，既然这次上台的是乔纳森，想必助演随口的一句“灰姑娘”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舞台上，小丑率先做出一个滑稽的扭腰动作，示意乔纳森跟着一起做。

后者向来温柔的脸上慢慢变得僵硬，莉莉丝看见他朝自己望了一眼，便回过去一个微笑，用口型说道：

“加油。”

乔纳森收到女儿的鼓励，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定定地看了小丑一眼，一鼓作气跟着做完那个动作。

台下瞬间响起哄笑声。

“妈妈你看，乔纳森叔叔好搞笑啊。”

“他好像家里的小鸭子啊。”

莉莉丝懒洋洋地欣赏着舞台上明明身体不协调却还是照葫芦画瓢照做着滑稽动作的乔纳森。

他脸涨得通红，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噗嗤——”

耳边近距离突兀响起的轻笑打断莉莉丝看戏的心情。

她转过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身边的人。

明明是温度适宜的天气，那人却裹了条厚重的围巾，挡住大半张脸。

她并不好奇为什么这人要做出如此奇怪的打扮，只是望着他一字一顿道：“这有人了。”

“啊？”那人这才移开看向舞台的目光，“哦哦。”

他点点头，站起身，在莉莉丝终于再次轻松靠向椅背时，又坐到她的另一侧。

“？”

莉莉丝看了眼周边一排空椅子，没忍住再次开口：“那边有很多座位。”

“我知道啊，我又不瞎。”格兰克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轻声嘟囔道：“这姑娘是个傻子吗？”

莉莉丝嘴角抽了抽，心底按捺着愤怒重复道：

“有很多座位，你为什么要坐我旁边？”

格兰克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时不时因为乔纳森滑稽的动作冒出几声轻笑。

见他不再搭理自己，莉莉丝也不再浪费口舌，环着胸一脸怨气地看着舞台。

「主人…要不我们换个位置，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凭什么？」

莉莉丝后槽牙咬得发紧，「上个世界赢的积分够兑换恶声丸吗？」

「主人你！」

001瞪大眼睛，恶声丸施加后就会一周都变得说话声音非常难听。

这种对任务几乎没有帮助的整蛊物品，一般没有任务者会购买，于是一直是物品栏里最难卖出去的物品之一。

还是上个世界克洛亚的原因，才让莉莉丝想起来这个很没存在感的整蛊物品。

原本是想买给克洛亚用的，可惜上个世界积分为负没有机会。

「有没有啊。」莉莉丝有些不耐烦地蹙起眉，催促道。

「有是有，但是这样不太好吧主人。」

「他先没礼貌的，跟他说话不理我，我只是教育一下他而已。」

001抿唇不语，这又不是你冷脸不回别人话的时候了。

但001还是没再阻止，听话地购买了恶声丸。

「恶声丸兑换成功。」

随着系统电子音响起，莉莉丝牵了下唇，「给他施加。」

「主人，要说名字。」

莉莉丝蹙起眉，瞥了那人一眼，抬起手拍拍他肩膀，“我叫莉莉丝，你叫什么？”

那人上下打量了几秒莉莉丝，掩在围巾里的嘴含糊不清道：“我叫尼克斯。”

「使用恶声丸，施加对象尼克斯。」

莉莉丝翘起二郎腿，眉尾因为开心微微扬起。

「错误，该世界不存在尼克斯。」

“？”

敢骗我。

莉莉丝沉下脸，不再吭声。

台上乔纳森已经成功拿到了奖励——那个小鸟气球。

他在台下朝莉莉丝挥挥气球，大跨步地走回观众席。

莉莉丝看见他步子逐渐变慢，神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直到他在面前停下，莉莉丝仰头望他，却见乔纳森直勾勾看着身旁那个奇怪的骗子。

“王子殿下？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