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粟风想要用蛮力撞开门窗，门窗没撞开脸色却越发惨白，
江晏书立马对他道：“不要乱动，越是乱动毒素就越容易入侵你的五脏六腑。”
“江五，你我要死一处了。”沈怀璟靠在床边，微笑道。
“公子，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江晏书冷静道。
“我好难受啊，江五，你看看我是不是快不行了。”沈怀璟皱着眉头，作出一副要吐血的脆弱样子。
江晏书不去理会他，他便挪到了江晏书的身侧，咳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更嘶哑。
“此毒药效较慢，除非像粟风那般横冲直撞，短时间不会对你有这般有效，你只会觉得头晕。”
沈怀璟又把身子坐直了，笑道：“是这样啊，你可有解决之策？”
江晏书点头，对着门外道：“楼主大人可在外面？”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只见一个人影微微动了一下。
“在死之前，我想问楼主大人一个问题，”她顿了顿，继续道，“我听闻从前坊间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制毒天才，小时候她用毒毒死了父母后不知所踪，楼主大人可识得此人？”
她话音刚落沈怀璟猛然看向她，似乎想问什么，却又止住了。
良久，一个声音才从外面传来：“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楼主你的真名应该叫做白堇蝶吧？”
“你怎么会知道？”白堇蝶诧异道。
江晏书之所以会知道她就是白堇蝶是因为前世她就认识白堇蝶了，那时白堇蝶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白家当时是皇城富甲一方的富商，白老爷虽然家财万贯，但只有白夫人这一个妻子，二人伉俪情深育有一双子女，白堇蝶就是这家的大小姐。
可惜的是，这双姐弟都有些疯病，逢人便胡言乱语，时常把身上搞得青一块紫一块。
好在老爷夫人对这双子女十分疼爱，怕仆人照顾不好就亲自照料两兄妹，外人常常称赞这对模范父母。
江晏书那日急着去刑部办点事情，一个人便骑着马出发了，半途她的马突然口吐白沫停了下来，她下马查看却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正躲在草垛后盯着她看。
她以为是小乞丐便不加理会，却忽然觉得身后有一股凉意，一把刀刃比在她的脖子上。
“你是宰相？”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
“是，”江晏书苦笑了一下，“你找我有事？”
“既然你是宰相，就应该为百姓主持公道对不对？”
江晏书瞥见她手臂上布满了淤青，“你小小年纪也有冤屈吗？”
“我举报我爹我娘虐待我和弟弟，还不给我们东西吃，再这样下去我和弟弟只会被折磨死，我死了就死了，但弟弟还小。”
江晏书察觉到她这句话带着哭腔，但她在强忍着。
“为何不报官？你爹叫什么？”
“我爹是白欧，你应该知道他，他有很多钱，官府的人也不信我们都说我们是疯子，但其实他们两个才是疯子。”
江晏书正要开口却被她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这世上不存在不爱孩子的父母，这句话我听太多遍了！”
“不，”江晏书摇摇头道，“我想说，既然你父母不爱你了，那他们就不是你的父母了，你想逃出困境却被血缘关系所牵绊，有胆量来威胁我却没胆量意识到这一点，是懦夫。”
“那我，该怎么做？”
“没人可以告诉你怎么做，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江晏书起身就要走。
“不许动！这刀上有毒！”她威胁道。
“杀死当朝宰相，你和你弟弟都得死，”说着江晏书一个反手就把她的刀抢到了自己手中，“再说，你功夫不够，根本没办法威胁我。”
江晏书瞥了一眼已经咽气了的马：“你下毒杀了我的马，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但是白家财力雄厚，即使我是宰相也无法轻易动你父母，如果我动了你的父母，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必定会惹上祸事。”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狗官！”女孩骂道，“眼见他人的悲苦却不为所动，你配做官吗？”
江晏书顿住了离去的脚步，回身盯着她道：“我家境贫寒，不记事的时候就被家人卖掉，被人当作杀人机器培养，身边的孩子死了一波又一波，我踏着他们的尸体活了下来，每天都在奉命杀人，后来有幸得以逃脱，才有了今日。
“你觉得你痛苦可你还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感受到痛苦，有很多和你年龄相仿的孩子早就因为各种原因死掉了，他们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
“白大小姐，答案在你自己手中，你既然知道我是狗官，你的父母是混蛋，你为何还要在此处问我如何做呢？”
“天道不公，”女孩抽泣道，“为何我会碰上这样歹毒的父母。”
“天道不公，那你就做自己的天。”
翌日，江晏书就听闻了一桩传遍皇城的丑闻，白家大小姐白堇蝶把自己父母全都毒死了，带着弟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过了一段时间，碧蓝神神秘秘的凑到江晏书耳边道：“大人，有人找你，我把他们带到客房去了。”
江晏书来到客房只见白堇蝶带着一个三岁小儿站在房中。
她笑了，对白堇蝶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收留你？现在全城都在追查你的下落。”
“大人，主意是你出的，你不能不管我。”
江晏书摇头：“我可没给你出过什么主意。”
白堇蝶跪了下来，拉着身边懵懂的弟弟一起跪下：“求求大人了。”
“我只留对我来说有用的人，你对我来说有什么价值？”
“我会制毒亦会解毒，只要大人愿意收留，我愿意为大人效力。”
“好。”
江晏书那段时间一直在重金购入一种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毒药。
但因为会制造此药的人少，所以价格昂贵，她试着把这种毒药拿给白堇蝶，不出五日，白堇蝶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出来。
“我看大人最近气色不大好，”沈怀璟在床榻上注视着江晏书的面孔。“大人来见我又服药了？”
江晏书本以为沈怀璟不知道她服药的事情，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也对，沈怀璟那么聪明的人怎会丝毫没有察觉？
“大人最近在床榻间十分的热情，多次迎合我，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知道大人服药了。”
沈怀璟见江晏书不说话，继续道：“我知道大人之前画的那张画像并不是我，大人服药可是为了见那人？”
沈怀璟说得没错，她自始至终都忘不了静思，当年把她从炼狱中救出来的人是静思，他就像一束光一样照射在她漆黑一片的生命中，支撑她走到现在，她太想见到他了，即使只是个幻想。
“你也可以服药，”江晏书淡淡道，“如果你想见太后的话，这药能帮你，我不介意。”
“我不沉溺于幻觉，”沈怀璟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晏书，穿上了衣服，“我知道，我们被命运推到了此处，你我二人都是迫不得已，但我要是想见一个人，我会努力在现实中见到她。”
“你......很爱她？”江晏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敏锐的察觉到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其实有些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与她是夫妻，你说呢？”沈怀璟看向江晏书的表情同情中带着一丝嘲讽，好像在看路边流浪的小狗。
“我知道了。”
她本不应该被这个问题的答案影响心情，但那天她的心情确实是十分糟糕，她的脑海里反反反复复的浮现沈怀璟的话语，这些日子的亲密接触让她生了一些别的妄想，她有些恼火。
就在她为此烦恼的时候，碧蓝来到她身侧急匆匆道：“大人，你收留的那个小姑娘闯祸了。”
“怎么回事？”
“大人出去看看吧。”
江晏书走出房门，只见院子里摆放着数十个伙计的尸体，全都唇齿发黑，死相惨烈。
白堇蝶站在一边，满脸的冷漠。
“白堇蝶，你为何无故杀人？”江晏书质问道。
“他们几个围在一起说我弟弟和我是野孩子，是没人要的东西，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我有教你这么用毒的吗？”
白堇蝶冷冷一笑：“那又如何，不过是几个伙计罢了，没了我谁给你制毒？”
“粟风，”江晏书喊道，“把她和她弟弟都杀了。”
粟风立在原地，有些踟蹰：“大人，他们还是孩子。”
“杀了，你听见没有。”
“这......”粟风拿着剑迟迟不肯落下。
江晏书见状道：“今日之内，你若不取她性命，你就替她死。”
入夜，粟风用麻袋装了两具小小的尸体来复命，江晏书知道粟风没有杀死他们，那麻袋里装的肯定不是他们的尸体，她本意并不想杀他们，让粟风来办这件事其实也是给白堇蝶最后的机会。
白堇蝶她要报仇可以，但绝不能滥杀无辜，这是她的原则。
虽然白堇蝶是天才，但心性过于极端，不适合再待在此处，粟风放走了他们，江晏书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听闻大人最近杀了两个孩子。”沈怀璟在与她用膳时问道。
他并未见过白家兄妹，大概以为是寻常人家来府中帮忙的孩子。
最近的风言风语越传越厉害，说她在府中大发雷霆，无故拿两个无辜的孩子泄气，活活杀死了他们，最近上朝人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指责。
“你觉得呢？”
“大人既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宰相，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并没有什么看法。”
沈怀璟撂下筷子起身告辞，言语妥当又礼貌，让人寻不到错处。
但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她却清清楚楚的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
他把那厌恶藏在柔情似水的双眸之中，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原来被人讨厌是一件那么轻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