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先锋队，多么辉煌的名字。
银河帝国建立之初，为了纪念这支队伍，沿用了这个称呼。
但曾经的荣耀无法延续。在生物机甲投放于战斗的时期，所谓的“先锋军”只是一支没有未来的部队。
一支由科研中心和联盟驻军总管，一群帝国的少年少女组成的实验部队。
队友们的关系影响战斗时配合的默契度，在以神经接驳为主要战斗模式的实验型小队里，用一个核心维系他们的战意尤为重要。
在最辉煌的时候，所有人都相信着先锋军的准则，认为自己最终都会为那些虚无缥缈的理念，奉献自己的一生。
直到特内拉遗迹的发现。
……
林衍将水龙头关掉，哼着歌把餐盘放进消毒柜，让扫地机器人来厨房打扫。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打开了个人终端。
屏幕上有红点在闪烁，那是总督私人飞艇的位置信息。林衍看了半天，伸手接通了楚惟的通讯：“情况怎么样？”
“观察到总督正在按我们预料的方向移动。”楚惟的声音很冷，“已经派人前去了，你能找机会出来援护吗？”
林衍耸了耸肩：“刚被队长教训了一顿，我尽量吧。”
刚说完，个人终端便发出一阵通知的滴滴声。林衍扫了一眼，略有惊讶地挑了挑眉：“公爵下指示了，现在开始我可以自由出入关口。”
“……公爵真是，一点异动就打算下杀手。”楚惟在通讯里冷笑一声，“为这样的上司干活，你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在首都星指挥塔，信任是一个容易消失的东西。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总督今天的结局，明天也会变成你的。”楚惟说，“小副官，要不还是听我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林衍打断他，眼神甚至算得上阴沉了，“我们没多少时间，我必须攻克指挥塔，联盟不能只盯着第二星系。”
“我要的不是第二星系，我要的是整个帝国为此付出代价。”
林衍在心底想：“上一世没做成的一切，加上父母的份……都要向帝国讨回来。”
通讯端沉默了几秒，随即是楚惟妥协般的回答：“明白了，等你到任务地点了，指挥权交给你。”
“这一场战斗，将成为联盟登上政治舞台的首战。”
“我只有一个条件，一切结束之前，保密我的身份。”林衍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虽然我从来没指挥过人……但我猜，我的风格应该会挺让人熟悉。”
“你是说……”
楚惟大吃了一惊，都维持不住冷静的语气了：“你要混淆队长和我们的联系？！你真不怕他猜到吗？”
“怕啊，我可怕他知道后找我对峙，然后把我杀了。”林衍说得很轻松，但眼神里沉着一点转瞬即逝的难过，“我会小心的，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从杀伐果断的外壳里，透露出了一点真实的悲伤。
“既然我都走到这里了，我想赌一个可能性。”
他的手指收拢，像是在回味方才落在掌心的温度。
“一个……他在乎我的可能性。”
“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哥哥。”林衍额头贴在窗玻璃上，注视着那颗冰凉如水的月亮，喃喃自语，“即便此战以后，我们就要分离。”
“你比我想象的要疯多了，小副官。”楚惟凝视着他，“年纪不大，胆倒是大得能包天了。”
“只要能打动您就好了，毕竟你是队长的狂热粉丝嘛。”林衍耸耸肩，“怎么样？希望联盟和科研中心的合作能长长久久。”
……
空旷苍凉的漆黑深空里，一个折跃空间正在缓缓展开。
总督的私人飞艇轮廓渐渐浮现，随即是机械的人工智能播报：“扫描开始，‘驿站’信息接收器仍在工作，预计还有三分钟到达。”
书记官愁容满面地看着自己的长官，不发一言。
“我们从低微的士官时期走到了今天，也是一种缘分。”总督叹了口气，“老友啊，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书记官的身影颤抖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大人，属下愿为您战死。”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与公爵撕破脸面，刀剑相向呢？”军官颓然地说，“要怪，就怪这些贵族们不义，不将我们看作自己人吧！”
“公爵和我们的冲突，他对我们与域外的交流的不满，我是一直知道的。但第二星系太辽阔了，如果连边界之外的，愿与我们交易的兄弟们都不算盟友，那么，远在首都星的那些人，能算作我们的盟友吗？！”
总督叹了口气，将私人飞艇的紧急阀门盖捶碎，抓住阀门一拧——
机械应声展开、铺展，它居然不是一架普通的交通用具，而是一架制式精良的宇宙舰！
遥在几光年外的地方，林衍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眼神复杂。
“出发吧，我们的时机到了！”
在他身后，机甲汇成河流，倾巢出动。
……
“什么？总督造反了？！”
“听说他勾结域外海盗，被当场抓获，恼羞成怒，这才反了。”
“可我听说啊，那只是域外的一支无所属的商队，根本算不上海盗！首都星这通报，果然只是不满于我们自己选举出的成果吧！”
“还想操纵我们多久……太卑鄙了！”
“总督先生前段时间还去过首都星本部，这样都要赶尽杀绝吗？”
“按我说，总督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第一星系表忠心！那些都是什么货色，越想让他们饶了你，越不会放过你！”
“这下可怎么办啊……”
红枫星广场上的新闻播报正在进行，突然，人群爆发出惊呼——只见大屏幕闪烁片刻，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这是谁？不是在播新闻吗？”有人疑惑道。
“这大斗篷罩着，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有点可怕啊……”
“这是Cosplay？”
还没等大家疑惑完，接下来，屏幕上的人发话了。他的声音通过变声器处理，显得音色难辨，但很明显措辞清晰，一下子就让所有正在盯屏幕的人安静了下来。
“第二星系的群众们，不，这个广播不仅面向第二星系，也面向第一星系，还有正在陷入苦战的第三星系。”
“请看这段录像——这是十分钟前发生的战斗，在第二星系边界，总督将一个加密的跃迁点向全宇宙公布，导致在域外流窜的海盗倾巢出动，自那里攻破了第二星系的防线。”
屏幕上变成了太空上的惨烈画面，让许多人都发出了恐惧的呼声。
视频中断，神秘人接着说：“总督的背叛，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通过这个跃迁点与域外联络，而首都星的贵族们就起了杀心。”
“他们对那条不依赖任何人的能源运输线产生了贪念，而总督拒绝与第一星系共享。这就是第二星系失守的原因。”
底下鸦雀无声——因为没人敢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出任何声音。
“总督先生犯了的罪毋庸置疑，但我们第二星系的问题，第二星系内部解决，首都星越级解决，显得格外讽刺。”
神秘人打了个响指，“如果第二星系在首都星的控制下无法独立解决问题，那么就让我来。”
“被第一星系放逐的联盟旧部在此宣誓，将帮助第二星系摆脱帝国控制。欢迎有志之士加入我们，我们将用这次胜利向民众们证明，没有帝国的控制，我们也能过得很好。”
然后，屏幕黑了下去。
鸦雀无声的状态持续得不久，顷刻间狂热的呼喊和交谈就充满了空气。
“联盟是什么？”
“你傻了吗？之前我们宣布独立以后，第一星系从我们这选了一批军官和科研人员去首都星驻军，但……他们因为不可言说的原因，在第一星系销声匿迹了。”
“怪不得，我们的地盘上有第一星系的驻军，但第一星系却没有我们的驻军！”
“果然当年联盟的事是有原因的！”
“复仇，帝国压迫我们这么多年，该付出代价了！”
人心如同火焰，顷刻便燃成火海。
……
在与广场屏幕相连的另一端，“神秘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林衍。
“我说楚惟将军，有必要把造型搞成这样吗？”林衍嫌弃地把斗篷和面具扔到一边，“有够夸张的。”
“这样一来，谁会相信你是先锋军出来的人？”楚惟朝他翻了个白眼，“和先锋军完全不同的风格，不容易被发现，不是正合你意吗，小副官？”
只是牺牲了一点颜面。
林衍只好妥协：“那倒也是。”
“海口已经夸下了，小副官。”楚惟双手抱臂，“远程指挥系统交给你，这是从你母亲的遗物里破译出的技术，连帝国都没有的哦。”
林衍：“双面间谍真不容易当啊，现在我有点明白，为什么没人敢接这烂摊子了。”
楚惟扬手将核心处理器扔了过来，林衍接住，把它按进腕机。
腕机发出一点光亮，指挥系统当即展开，亮出复杂的信息光屏。
“等会就分头行动吧。”林衍拧了拧手腕，做了些简单的预备作战的热身，“公爵那边还是得交差，联盟各部行动务必谨慎。”
他的身形峻拔孤寒，气势沉定而熟悉，楚惟不由得微微紧张起来：“是。”
“将军，我们域外见。”林衍驾驶着自己的机甲离舰，偏头冲他一笑。
那笑容森冷，就像是准备嗜血的猛兽。
楚惟想，如果是他的话……或许真的能给混乱的局面带来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