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抽风，纪雨一点不计较，还颇有闲情逸致的，不快不慢地散着步，还能分出心思仰头，吹吹迎面而来，凉爽亲肤的微风，随着走动，侧目赏花赏草。
回答她的质问：“你刚才的回答和表情符合行为心理学里一个典型案例，我通过你的表现判断出你的口味偏向，以及故意的正话反说。成功猜到你的喜好，我又没什么胃口，但我们俩之中，至少要有一个人得吃到自己真心想吃的食物吧。总而言之，我没抽风。”
行为心理学？
她没看过这方面的书，对心理学不了解，但她被尚晓雯耳濡目染浸润很多奇怪小说设定，听到这一个专业名词，她瞬间联想到小说里的“读心术”和“悬疑探案犯罪分析”。
纪雨居然还会这个，要是以后被发现她实际不喜欢他，只是冲着钱去的，多可怕。不过这人人小本事挺大啊，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却懂很多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纪雨，你到底多大啊？没上学吗？还是已经毕业了？”
这些属于隐私范畴，纪雨不会回答，和当初旅行社表格上一样，他选择保密，“抱歉。”
柯亦然问了个寂寞，不太服气，“我发现你真是个闷葫芦诶，问你什么都不说，你到底有什么是能说的啊？说来听听。”
自己这样的行为确实讨厌，纪雨想了想说：“除了这几个问题，别的大概率都可以，吧？”
柯亦然两眼放精光，纪雨害怕了。
“那我能问你，你分析我的表情，满足我的口味，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说明，你对我有好感，有那么一丢丢喜欢我。”柯亦然做了个拿捏的手势，表示一丢丢。
呃，纪雨脸上浮上一层薄粉，偏过头去不好意思回答。
柯亦然抓住了他的小辫子，“看，看，又不说话了，刚才明明说我可以问的，原来只是客气客气啊，怪我怪我。”
“没有。”纪雨脱口而出解释，扭过头来正对她的脸庞。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纪雨能看到她皮肤上的小绒毛，像挂在树上新鲜的桃子，粉嫩嫩，娇艳欲滴。他害怕地吞咽口水，退后离她远一步。
他没在学校待过太久，身边极少有同龄女孩，以往他总嫌她们幼稚多话，但柯亦然身上的脱线和活泼，他却很适应，一点不讨厌。
“我确实不讨厌你。”
哎哟喂，世界上怎么会有人面对表白回答这句话啊，他一定是土象星座！
柯亦然默默摇头，决定一定要逼他说出肯定句式，“不讨厌约等于喜欢，离喜欢差一点就是有好感，换句话说，你确实对我有好感，是，还是，不是？”
他往后退，她就往前逼，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纪雨心跳的剧烈震动上。
他想反驳，你的约等于不精确，没有这么胡乱约的。咚咚咚，心跳得异常厉害，狂野地躁动，红晕一点点爬上他的脸，柯亦然贴近了，发现他不仅仅是在害羞，整个人居然在发抖。
自己有这么可怕吗？她尴尬地摸脸，不可能啊，晓雯说我是清纯小白花，最容易让男人产生保护欲的类型，怎么会可怕呢？
太近了……纪雨有点喘不过气来，每次出门他都会好好吃药和吸氧，以防自己外出时犯病。云城空气质量极好，来这里他还只发过那一次病，眼下被柯亦然刺激，居然又有点再犯的预兆。
不行！不能在这里发病，很难看，而且不能在柯亦然面前发病，他会再没脸见她。
他一字一句，断断续续的，从嗓子里挤出话，“你，不，饿，吗？”
潜台词，我们快走吧，求你了。
纪雨忍得很隐秘，但她离得近，感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大喘气的样子像一只落水刚出来瑟瑟发抖的小狗，为什么要强迫人家啊，柯亦然，你是个坏女人。
“饿得快受不了了，所以我们快走吧！”柯亦然转身就走，把刚才的插曲抛之脑后，她走得快，没一会儿就超了他十几米，特意留出空间给纪雨缓缓。
纪雨靠墙冷静，从兜里拿出药丸，直接吞下，又歇了五分钟，才慢慢地跟上去。
他到时，柯亦然已经问服务员点好了菜，等菜期间玩路边的小草，见到他来，没事儿人一样邀请，“纪雨，你玩过这个游戏吗？”
她将两根小草交缠在一起，一头给他，自己拿一头，然后一起使劲，看谁的草更先被扯断。
纪雨没玩过这个游戏，走过来觉得尴尬不敢面对她，一瞬间有新的事情引发兴趣，一时忘记了别扭。坐下后扯住草根，轻轻用力，发问：“赢的秘诀是少用力？”
“也不一定哦，很有可能对方用力，但断的是你没用力拿着的那根。”
很有意思的规则设定，纪雨将简单的游戏对应生活中的人际关系，有时候加害者却受不到惩罚，受害者却需要承担后果。
她们两人都没用力，力相对平衡，草根一直未断，突然柯亦然猛地使劲，啪，根系断了，她说：“你看，和刚才我说的情况一样，而且你觉得不觉得，这很像我们的关系？”
交缠的根系断掉，每个人手里拿着的都是自己的那根，她举起来，摇晃给纪雨看，“我主动，我争取，我胜利。”她确实赢了斗草游戏。
“胜利？”纪雨用逻辑反驳，“我没有答应你的表白，怎么算你胜利？”
柯亦然耸肩，一副潇洒无所谓的态度，“感情中的胜利一方，永远是那个对于付出不在意回报的人。我喜欢你，表白了几次，你拒绝，沉默，我虽然很失落，但我仍在制造机会和你见面、吃饭。
况且我的喜欢不是没有期限的，我只是想在它结束的那天之前，做自己不后悔的事。这么勇敢的我，怎么不算是胜利呢？”
你个胆小鬼，不知道在犹豫什么，也太难追了吧，哼！
柯亦然告诉自己，以退为进，虽然是潇洒发言，但谨记目的，要逼他前进一步，和刚才不同，这是委婉柔软的一种。
纪雨不知道柯亦然小小脑袋里弯弯绕绕这么多，他真的被这一套从没听过的语录唬住了，随后越想越有道理，勇敢者先享受世界，她才十八岁，未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会爱上别人，这个当下对自己的表白，很热烈很真诚，但一定有期限。
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爱你的人会离你而去，像妈妈，还有妹妹，也包括面前的人。他在内心里承认对柯亦然有好感，因为不知不觉地，自己总在为她放弃原则，做出改变。
可，他现阶段没考虑恋爱这件事，而且自己身上还有许多麻烦，柯亦然正是该好好读书的年纪，她肆意青春，敢爱敢恨，但他得比她有分寸。
柯亦然想逼纪雨直面好感，做出行动，却忽略了他有自己的顾虑。况且！纪雨本来就是打算拒绝她的，送早餐只是阴差阳错，让她误会纪雨在送温暖，实际人家打的别的算盘。
她的努力，总是在导向另外的方向。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了一个竹编簸箕上来，新鲜的芭蕉叶上是各式各样的菜肴种类，拼接成一个扇圆形，有水果和花朵点缀，傣族的手抓饭味道香，颜值也高。
“菜来咯，就你们两个，量有点多哟，吃得完吗？”阿姨好心。
柯亦然拍拍自己饿得扁扁的肚子，夸张：“别看我小，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好好好！”阿姨就喜欢不减肥的小辈儿。
她走后，柯亦然闷头开吃，美食当道，感情问题先放一边，追纪雨那个闷葫芦，得张弛有度，殊不知，纪雨也在想招。
她们坐在这家傣族安静的农家乐山庄里，柯亦然被面前香喷喷的手抓饭彻底征服，啃火烧牛肉的时候，牛油把嘴唇浸润得油亮亮的，一张小脸吃得红扑扑的。一顿风卷残云饱餐后，她的肚子和全身心都因吃饱喝足而变得柔软松弛，往后一靠，舒坦。
她半倚靠在竹编小方椅上，望向对面的纪雨思索，纪雨有钱，人又不错，还很聪明，要是真追上了可不能撒手。最好谈好几年，到二十几岁的时候谈婚论嫁，她就彻底走上人生巅峰了。
白日作梦，把自己幻想爽了。
纪雨饭量比她小，早就吃完，在欣赏农家院外面阶梯式逐渐降低海拔的农作土地，土地上种着绿油油的蔬菜，每一种植物都生机盎然，有着独特的形状和不同的口感和制作方式。
他在发饭晕，今晚和柯亦然坐对面，破天荒吃了一碗白饭和许多菜，超过平时饭量两倍。所以他意识放空，远眺，混沌着脑子，一边享受饭后难得的宁静，一边酝酿遣词造句。
先来铺垫，“你现在在班上排第几名？总分能考多少？够得上几本线？”
啊？柯亦然的幻想频道被残酷无情地关闭掉，整个人和树懒一样，反应迟钝，“你这个时候突然问我成绩？我成绩烂到吊车尾，总分三百多一点，勉强够得上三本，但我不打算上大学，6月直接去找工作。”
纪雨皱眉，十分不理解，“为什么？是老师讲课太差，还是你没有认真学习？”
“我怎么没认真学！但是理科诶，化学物理我根本学不会，老师在台上讲，我从第一句就听不懂了。英语也好难，语法听力看不懂听不懂，总的来说，我只有语文好一点，其他都差得很平均。”
三百多，这差到他想都没想过是六门科目的总分，它难道不是理综总分数吗？居然是六门总和！
他震惊到失语，从没想过，长着一张聪明脸孔，人又机灵懂变通的柯亦然，居然是个大学渣。
他没去过学校几天，一直上网课看视频，他也遇到那种水平一般的老师，上他课的时候总跑神。但课本是精华，只要把课本精通，每门科目怎么都能及格吧。
头大，他从没遇到过成绩这么差的，真的没忍住，“你在智力方面有缺陷？”他害怕自己对智障有过高要求，按照惯例，还是好心问一句，“要不要问一下，家里是不是领过一个证？”
我去你全家，柯亦然一秒暴躁：“你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