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堂主能替阿啾治疗,苏木已是感激不尽,哪敢再麻烦白堂主。”苏木本是想着找顾前辈代为引荐,不曾想白堂主撇了一眼傅乔,苏木便知她也瞧出傅乔的寒疾。
“不必客气,你师父已经打过招呼了。”
犹豫片刻,苏木将牌子拿出:“还请白堂主代为引见。”
白堂主接过牌子,笑道:“我本想着试一试,但比起古前辈,我这水平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不知古前辈有什么喜好?”药王谷中有些名望的医修,请动他们出山,除了灵石这样的俗物外,还需要一些额外的“诊金”,全凭喜好。
不曾想,白堂主摇了摇头,朝门外唤了声:“白颖,带苏木他们去坪西沙。”
阿钰瞧见,先前那位戏耍他们的女童欢快地跑了进来,朝众人挥手:“跟我来。”裙摆在奔跑中激起阵阵涟漪,像白色的铃兰花。
他回过头,阿啾今日也身着一袭白衣。大多数时间,阿啾保持着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成熟。她要强,若非大家主动伸手牵她,她会依靠自己独立行事。双眼不能视物,听见旁人不善的谈论,她只当做是耳旁的一阵风。若是要用一种花来形容阿啾,阿钰记得师父有一册百花录,上面有一种花名为铁线莲,能生长在岩石上,无畏风雨,坚忍不拔。
没听见阿钰的脚步声,阿啾停下回头:“阿钰哥哥,走了。”
明亮璀璨的双眸让阿钰回了神:“来了。”
众人跟着白颖爬上一条山丘,而后乘坐仙鹤越过湖面,最后来到坪西沙。这是一处小岛,四面环湖,岛上种满花草,中间心处有一处洞府。苏木立在洞府门前,窥见门上有一处空缺,形状正好是腰牌的大小,她伸手将腰牌放了进去。
“小白的徒弟,所为何事?”中年男人的声音从洞府中传了出来。
“古前辈,我有一友人,自幼身患寒疾。”苏木伸手将傅乔拉到门前,恭敬行礼,“恳请前辈出手。”
洞门开了一道小口,一股蓝色光芒从中窜出,它上下浮动着,最后将傅乔包裹起来,将其带入洞府。洞门合上前,一道异物飞出,苏木接住,是一把勺子。
“门口的花需要浇水,从湖底取来。”
阿钰看清苏木手中之物,不由惊讶出声道:“小师叔,这勺子也太小了吧。”
“你也去。”洞府门再开,一把更小的勺子砸到阿钰脑门上。“哎哟。”阿钰叫了一声后,从地上捡起勺子。
“嘻嘻,苏木,我先走了。”白颖笑得直不起腰,拉起阿啾与隋真儿的手,迈着小步子,三步两回头看向苏木,面露看好戏的神色,带着两人骑上仙鹤,“你要加油哦。”
“我会的。”苏木笑着说,“阿啾,听真儿姐姐的话。”隋真儿朝苏木点头,将阿啾搂在怀中,用宽大的衣袖遮挡从湖面而来的冷风。
三人远去,苏木一脚将阿钰踹进湖中,伴随着阿钰慌乱的惊叫声:“小师叔,我不会,咳咳,我不会水。小师叔,救我。”握住小勺子的手在湖面上挥去,往下沉去。
苏木纵身一跃,跳进水中。从阿钰身后靠近,一手揪住他的后衣领,一手将一物塞入他的嘴中,用传音道:“避水珠。”
阿钰发觉有一道摸不着的屏障,将水与他隔绝,自由的呼吸让他欣喜不已,他刚想开口说话,避水珠从他嘴里出来,湖水立即将他淹没,他伸手够住避水珠,将其含入嘴中。再去寻小师叔时,她已向湖底游去,青袍与湖底幽暗的光线混为一体,模糊不清,他转身向下跟上青袍道人身影游去的方向。
湖底的一团墨色水源,像无数条黑蛇翻滚交织着,苏木伸手探去,指尖被冻住。遂用勺子将其挖出,却不料勺中墨色水团逃了出去。苏木转念一动,先用勺子挖出,再用剑气将其封印在勺中。果然,墨色水团几经挣扎后无果,乖乖躺在勺子中。
她传音给阿钰:“先用勺子挖,再用剑气封印。”一路上 ,苏木并未松开剑气,她发觉但凡剑气有所松懈,墨色水团便会不老实,想偷偷从缝隙中溜回去。但这件事,苏木并未告诉阿钰,这不失为一种锻炼他的方式。
阿钰目睹小师叔数次成功地将湖底水送出湖面,而自己还在原地打转时,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力将墨色水团封印在勺中,屏气凝神将其送出湖面。成功浇灌一株小花,小花喝饱了水,花瓣自然地舒展,阿钰松了口气,喜色终于攀上少年的脸颊。
两人从湖底取水,如此反复,四季流转。洞门被人推开,傅乔走了出来,她拎起裙摆跨过门槛,直直朝眼前人扑去,哪怕青袍道人的衣衫被湖水浸湿,透着寒意:“我好啦。”
她的声音中透露欢喜雀跃,苏木轻轻抚摸她的后背,阿钰坐在远处的木凳上,笑道:“小师叔,我们可以走了吗?”
傅乔依靠在苏木肩头,吃惊地看向少年:“阿钰,你炼气大圆满了。”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苏木摇了摇头,朝洞府行了一礼,带着两人飞跃湖面。
一道蓝色光芒从洞门缝隙中挤出来,望着三人远去的身影:“年轻,真好。”
当苏木与阿钰问傅乔,古前辈是何模样?傅乔只答,洞府中很黑,什么都看不清。三人一回到住所处,门童告诉三人,隋真儿带着阿啾去书院开设在浮山的学堂上课了,而一旁的灵璧阁弟子已经等候多时。
“苏前辈,武阁主有请。”
还未走进灵璧阁大门,武阁主已经站在门口等候。
阿钰瞧见一白胡子老头,身材孔武有力,面容和善地望向小师叔。
“苏小友,几年不见,你已金丹了。”武阁主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出门来迎苏木,像是看见自己小辈,亲近地很。
苏木回头撇了一眼阿钰和傅乔,两人均朝武阁主行礼问好,武阁主乐呵呵地跟两个孩子打过招呼,看向阿钰:“阿钰小友要打把剑是吧,随我来。”
三人一起步入灵璧阁,跟随武阁主进入一处库房。
“这里头都是打造剑类的材料,你碰一碰,哪些与你有缘?”
武阁主走在前头为阿钰一一介绍各类材料的特点,阿钰一一触碰,指尖触及材料,他感受到不喜欢的、喜欢的,各式各样的气息。直到一块沙石木直接飞入他的怀中,他错愕地看向武阁主。
“看来阿钰小友是土属性灵根,它选择了你。”
选完剑身材料,又去选剑柄,阿钰签订买卖协议,约定剑成后,灵璧阁弟子会将其送往古井客栈。
将众人之事,都安排妥当,苏木一人去往药王谷谷主所在的清秋园。这一年中,无数次从湖中往返取水,她一直在思考这一路上所遇之事。景夫子与师父、于叔,他们都有未尽之言,而哥哥瞒得最多。他们不说,苏木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自己太弱,以目前的修为或者百年内能达到的高度,都无法解决问题。
魔种以及四处散播魔种、圈养魔种之人,必定是他们隐瞒的一环。裴戎为引开化神修士遁走,那化神修士定不会是无名之辈。且青霜城外,裴戎托黑白双星送来的信里,写着这么一句话:“她注意到你了。”
或许师父与夫子们早就知道她是谁,也知其图谋甚大。但苏木直觉,远不止于此。她与哥哥从外界而来,旁人就不能从外界过来么?当真只有沧澜界修士参与其中?乱做一团的思绪,苏木放在一边,那化神修士注意到自己,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修为。
“苏木,你找我什么事?”老妪杵着拐杖从药房中走出,端着装满药材的簸箕。
“乌谷主,我带一友人回家。”苏木从储物戒中,抱出雪瑶残存余温的身体,她面色红润,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走错地儿了,去隔壁寻农老头。”乌天荷抬了一下眼皮,眼底闪过一抹惋惜,指尖一弹,远处的一颗古树立刻化作一口木棺,“放进去吧。”
苏木小心翼翼地将雪瑶放入棺中,她方才是觉着当着长辈的面,直接拿出一口棺材,难免失礼。
“裴戎那孩子,如何了?”
动作一顿,苏木想起裴戎为躲避仇家而带上千人面,从此失去自己的真容,加之雪瑶的死,心头一堵:“他活着。”
乌天荷指向小屋的一处门,语气平淡:“去吧。”
“多谢乌谷主。”苏木明白,乌谷主为她指了条近道,这道门是去往长生宗的传送门,若没这道门,苏木需得下山坐海船绕道浮山一侧,方能登上长生宗,她扛起棺材进了门。
千年前,药王谷与长生宗分宗,不分家,但魔种作乱一事,还是让两宗宗主将浮山一分为二,两宗各占一半。究竟是何内情,苏木不清楚,药王谷与长生宗在许多产业上保持合作,但在外头吃席,两宗定是坐在席面的一东、一西,分得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