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爱你使死亡,对于我,变得比生更容易。
夜空里开始放起了烟花,真的烟花,一朵一朵在空中炸开绚烂的色彩,五颜六色的剪纸悬挂在细绳上,层层叠叠,大街小巷的鹅卵石上正慢慢铺起万寿菊花瓣。
一只手在黑暗里点燃火柴,点起烟,在头顶灿烂的烟花下。
长长的黑发垂落在脸旁,火光照亮他绿色的眼睛。诸星大拨开手机盖,上面显示着一条没有名字的消息——
他又合上手机,深吸一口烟,另一只垂落的手里,枪管冒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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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在窗边扣下扳机,烟花炸开,在他余光里留下五彩的颜色。
他站起来,对着身后的人,“已经解决了。”
知名影星正穿着伪装用的衣服,她甩动浅金色的长发,“好,接下来等我消息。”
克丽丝套上假发,她的手中,拿起一张人皮面具。
她抹上涂料,将那张特质的面孔套在脸上,修修改改,调整细节,最后转过来一张属于胡安·里维拉的脸。
她,他咧开一个笑,“……我要去见见,我亲爱的家人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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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深处一个僻静的疗养院顶层,一身住院服的阿尔瓦罗·托雷斯在直升机的强光里闭上眼睛。
他艰难地睁开眼,在风中卷起一个猩红色的笑,“启航吧……我要将乌鸦的礼物献给哥哥。”
在他的身后,一个瘦长、凄厉的鬣狗的影子印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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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香港,维多利亚港,潮涌般的人群正停在海边。
人群中,一个黑色卷发的女人正打着电话,她说着,“……我怎么能不去露西的生日呢,”
“大哥真无情,都不通知我。”
她在人群中转过脸,露出一张当时飞机上、给图瓦尔送礼物的女人的脸孔,显眼的珊瑚石耳环在脸侧晃荡。
“……她可是最喜欢我这个姑姑了。”塞西莉亚·里维拉笑起来,走进了人群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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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莫斯科。
伏特加收到了一张秘密传真,来自“那一位”,来自一个不能说的绝对指令。
他跑起来,在基地的长廊里,耳边是经久不绝的暴风雪的声音。
西北方向的圣彼得堡,图瓦尔正亲吻安娜的手背,他身后的窗台上,一枚墨绿色的骷髅头正在阳光下莹莹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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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石头!”
米格尔捏着一块深红色的鹅卵石,蹲在水池边,阳光照亮他姜黄色的发丝,像闪光的金子。
这个孩子有一双和母亲一样的、天空般蔚蓝的眼睛。
亚利洛经常逗他,说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小天使,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配色,于是小孩总以小天使自居,在还不会说话的年纪,早早学会了用“安安”自称。
这只降落在面具人们手中的小天使,此时正和姑姑分享他最喜欢的漂亮石头,勤勤恳恳,像一只拨弄漂亮石头的小鸟。
他有满满一盒的珍藏,就藏在水池角落的百合叶下,一个妈妈从俄罗斯寄来的饼干盒。
“喏,红红!”他展示完红色的石头,将它泡进水里,像模像样的清洗干净,然后珍惜的装进饼干盒。那里面已经放满了石头,都有各异的颜色,或者奇异的形状。
茉莉在水池边帮他淘他拿不到的石子。通常都是由多莉丝和亚利洛在深夜偷偷放进池子。
“莉莉,那边,那边!”小孩连蹦带跳。
然后茉莉捡起一块圆形的、漆黑的石头,“这也好看吗?”她问。
“黑黑,好看!是,莉莉!”
哦,她常常穿一身黑大衣。
米格尔又看见一个,这回他自己能够到了,是一块圆形、纯白的。
“画画,白白!”小孩做出评价。
“什么画画呀?”
“画画呀,莉莉哭哭——不哭哦。”米格尔解释了一下,哦,是楼上房间里的画,他想说这是茉莉常画的那个人——又很担忧的加上一句不哭。
茉莉于是笑起来,“你说画里那个人?他……是白色的?”
米格尔使劲点头。将一黑一白的石头收进盒子里。
茉莉回忆起爱人雪白的长发,月色下会像银子似的发着光。
她继续做起给米格尔捡石头的工作。
本杰明走了进来,他前段时间又去了一趟纽约,今早才降落在胡亚雷斯机场。这个褐肤的男人很欢快地笑着,奔到米格尔面前,蹲下来,“嗨,小黑脸儿。”
小孩很不高兴的地挤到姑姑腿边,抱住,藏起自己,“坏蛙蛙。”
本杰明又逗了几句,才从背后拿出包好的礼物,“看——!nino,这是什么?”
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扎着蝴蝶结。
米格尔叫起来,欢呼,一把抱住蛙蛙,这下是好蛙蛙了,他又蹦又跳。
趁着小孩拆包装的间隙,本杰明递给茉莉一只袋子。
“喏,你要的。”
“谢了。”
小孩要和蛙蛙去外面炫耀新玩具,一个崭新的泡泡机,本杰明把小鸡崽一把抱起来放在肩上,两个人像组合高达一样冲了出去。
茉莉则回到房间深处,爱人的祭坛边。
她取出袋子里的东西,一把□□M92F,拜托本杰明从纽约带回的型号,记忆里,男人常用的一把。她摩挲过枪柄,想起那些男人拿起枪的时刻。
这种时刻,通常不太多。
仅有的几次,是在他保养、擦拭枪支的时候,在公寓的地毯上,被拆开的零件闪着光,像乌鸦巢穴里的漂亮石头。
他会跟茉莉讲一些东西,关于这些零件,这些不同的配件与型号,讲起如何擦拭、如何清洁与保养。
像将石头拨弄出来,展示给另一只小鸟看。
而这时候的茉莉通常卷着被子看他,不看那些漂亮石头,只看这块小鹦鹉最满意的银子——阵,他会沉沉、垂下月光似的长发,有时赤裸,任由长发垂落在身上,任由枪支横贯在腹间。
像一块凝固的、静默的白银。如此冰冷,如此炽热。
她会嗅着硝烟、铁器与爱人后颈的气味,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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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在祭坛边沉沉睡去。
硝烟、铁器与……,她朦胧地追索着什么,期望在梦中又一次看见爱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