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后,物生班的化学作业不布置了,文科班物理化学也都没作业了,九班是个例外,不仅参加高考的物理化学难度和作业量陡增,小高考科目作业还是照常布置。
一个半月下来了,林亦跑办公室也渐渐熟门熟路了,各项事情完成起来倒也都挺不错。刚好一次去办公室严俐在改作业,碰巧阙组长带着学生从文印室捧来了几沓新鲜出炉的试卷,严俐就让林亦去帮着数。
林亦还不太熟练,只能慢慢悠悠一张一张数着,心里念叨着数字,手上不停翻动着。严俐抬了抬头,看到了跟自己隔了一张办公桌认认真真数试卷的林亦,不禁笑了笑问林亦:“现在感觉还好吧?压力大不大啊?”
林亦愣了愣,反应过来严俐是在跟自己说话,赶忙答道:“还好还好,就是作业有点多。”
严俐问道:“你们作业特别多?”
仿佛是在深水中憋久了,刚上岸就想把所有污浊的空气吐出来。
严俐给了林亦一个契机,林亦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严俐说了挺多,说别的班什么什么课都不上啦,说自己班作业怎么怎么多啦,说那帮男生一写起数学就不要命啦……
仿佛办公室其他数试卷的老师们都完全专注于手上的动作而对外界无所知无所感,仿佛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对自己微笑的不是严俐,而是十六年来最最熟悉的知心好友。
有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林亦还是表露了自己的心声的:“不过忙虽忙,还是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很充实。”
嘴角上扬,那是十六岁的年纪特有的自信和阳光。
严俐还是挺意外的,于是投去一个赞赏的微笑,大大地点了点头:“喜欢就好。”
唐文强在班上贴出了当年的两所省重点高校的招生简章,同一天发生的是:九班化学竞赛初赛刷下来五个人,剩下45个人都晋级了复赛,暑假可以报名夏令营。复赛拿到省二的奖项,也就意味着叩响了高校自主招生的敲门砖。与此同时,学校与培训机构牵头,组织了数学、物理两门竞赛的培训。
三门课放一起,加上学校自行组织的计算机竞赛,四门时间均有冲突。
有时,人总归得学着取舍。
出去培训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尽管邀请的都是一些知名的教授,但加上酒店的住宿费伙食费,一期培训得花七八千。
而化学夏令营却是省化学协会举办的,价格也便宜,仅仅是一个报名费,而且也关系到复赛的考试。
但是朱家军明确表示高一过复赛基本很少,年级部也鼓励九班同学不要盯着化学,去含金量高的数学和物理,为明年做准备。
林亦回去搜了搜几门竞赛的地点,有没有中转方案能顾及到每一个。最后定了参加数学物理的培训,化学复赛仅仅去考个试。
手里攥着厚厚一沓报名费,林亦想着,是时候拼一把,准备整个人投入进去了。
报了名,林亦觉得自己走路都带点风,理科少女的竞赛养成之路,就要开始啦!
但是——
先过了期末再说。
李亚炜也就自顾自地发普通班的卷子,也不说作业到底是什么,评讲的时候根据大多数同学的进度照常讲。林亦两次连李亚炜评讲的地方都差了半页没写完,事后也还是没来得及补起来。
林亦不得不,英语作业在别的课上写,有些文字题严俐基本不怎么看的,直接囫囵吞枣,写上去就完事了。中午为了琢磨数理化连着三天没午休了,9门课轮番轰炸。但像比如说英语默写、数学错题之类的总归还得好好对待。
严俐上课讲了一个replace的同义词——substitute。这个词还是比较难的了,到高二才会正式学,因此严俐也没细讲。尽管第二天不用默写,但是就算作业再多,出于一种本能,林亦回去还是认认真真复习了英语。
有的时候一个单词你出于某种原因认识了,第二天第三天它还会突然再次出现。
这是一条神奇的定理。
第二天严俐课堂上果然又一次拓展,提问到了有没有同学记得这个词。
林亦当时在班上的座位是第一组第一排最靠门的那个,严俐提问时是站在班级中间问的。
林亦几乎是迫不及待,但又稍稍克制了自己的声音,吐出一声急切但声音不大的回答:substitute。
严俐倒是有一点吃惊,下意识地转了头看向声音发出来的那个方向。
林亦没有等到严俐的下文,便也扭头去看。
就这样,两个人的目光有了一个短暂的相遇。
一边是有一点点邀功的意味,另一边满意地在心中竖了个大拇指,但是却没有说什么。
可能,在这个人心中,你知道,那是理所当然。
那我也把你惊喜的目光当作理所当然好了。
晚上二三两节数学竞赛,正赶上严俐值班。
林亦收完了作业分组整理好放在讲台上也就去竞赛了。现在的竞赛课已经不跟最开始那节课一样,得严俐对着空空如也的教室暗自埋怨了,时间可以劝退一大批人的热情,现在还在坚持上数学竞赛的,四个班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个人。
结果少不了的,去竞赛的这一小帮人中,绝大多数是在竞赛书中夹了作业过去的。小胡老师暗自生气:“你们过来写作业的,那还不如回去写,就不要来听赖。来了你就给我好好听。”
下面依然一群埋头苦干写也写不完的物理化学。
林亦、祁落、夏思楠她们这种看重学习成绩的更是如此。
小科目都是当天有的一两门课上完用课间就解决了寥寥半页题。数学中午已经写了大半,加上竞赛课,勉强可以追到李亚炜要讲的部分,英语在晚自习已经全部ok,语文下午课间也写完了,竞赛课还有小半节课,林亦看一看面前还没动的物理化学,暗暗在心中对小胡老师道歉无数次:“我保证,保证过了期末,暑假培训一定好好听。”
竞赛课也都是放学前五分钟提前把同学们放回教室。林亦回教室也没打算写什么题,在书立里翻翻找找,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带回去的作业、参考书、提纲之类的。
班上因为刚进来竞赛的同学的原因有点吵嚷,严俐看马上就放学了,也就没说什么,自顾自坐在讲台上写东西。
这时,生物课代表站了起来,挥了挥手中的东西:“同志们,发一张生物试卷啊,选择题涂卡,是今天作业,明天交卡,剩下的是明天作业后天交试卷啊!”
整个班像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是一门什么样的科目在布置作业,然后开始鬼哭狼嚎、叫苦连天。
林亦骂了一句,狠狠地把刚拿到手的卷子拍在了要带回去的东西的最上面,然后识相地抽了两本本打算带回去的书放回了书立。
九班的习惯都是这样,这份卷子没要求今天一晚上全部写完,但是第二天一定有一大半的同学全部写完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第二天还会有多少新的发下来。
九班的同学们,一个个都有点烦躁。
仲夏夜的空气粘腻,开了冷气的教室让人的掌心的汗有些发凉,林亦恨恨地从鼻腔呼出一口气,放学铃不偏不倚地响起。
林亦于是站了起来,最后理了一遍书立,拿了书包打算把东西往里面塞。
严俐刚好收拾好了要走,路过靠门的林亦的书桌,停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又有点心疼小鬼们,对林亦说:“你们班真是是全能班。”
林亦抬起头,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
严俐走了出去,走出去之前撂下了一句:“唉,加油吧,小家伙。”
听说,半夜十二点的月色明亮,却不及你的一句话温暖。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第一天数学刚考完,林亦从科技楼考场回教室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李亚炜和朱依若在说什么。 大概是期末数学考得自我感觉不错的原因,林亦迎面碰到李亚炜的时候特别大声地喊了一句“老师好”。
李亚炜正专心致志走路,冷不防被林亦这么一叫,还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也特别大声地回了一句“噢,你好”。
林亦跟李亚炜打完招呼,心里倒是美滋滋的。
原来李亚炜监考的时候卷子就扫了几眼,做了填空和大题的压轴就鄙视出的卷子过于简单,甚至最后一个大题和两天前叫同学们整理的大市月考卷压轴题题型完全一样只是数据不同,所以一考完就过来嘱咐朱依若在放假前那天学校给安排的两节数学评讲课上给大家放电影。
还美着呢,回班就有男孩子给林亦递了一张纸条。是唐文强的字:“林亦:数学考试考完后至严俐老师办公室数期末练习卷(三),8班和9班两个班的,带回来发下去做。”
林亦这才想起来刚在路上和同学们一路说说笑笑争吵一道题的答案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
林亦赶忙去8班喊他们班课代表一起。
8班课代表也来自老11班,也都挺熟悉的。
路上还碰到了10班严俐本来教的同学也来带话让她们赶快去办公室。
结果还是在路上边走边聊数学题。
刚到一楼碰到打算回家吃晚饭然后来上晚自习的严俐了。
严俐指了指办公室:“试卷我放窗台上了,带回去吧。”
晚上晚自习,先读书再做题再自主复习是严俐雷打不动的顺序。
严俐还特地从监考数学时的草稿纸上撕了一部分写了复习内容。
林亦也习惯了,严俐晚读前一般都让课代表在黑板上写一下读什么也就是第二天默写的内容,这一次冷不防一张纸密密麻麻的,林亦一不留神字就写大了,一行没写完就碰到了黑板边不得不换行了。
林亦边往黑板上抄边感慨,这复习思路一理,整个人都清晰了。
高一的期末考试也就这么平平淡淡而又格外辛苦地开始然后又过去了。
考完小科目的下午,最后两节数学课,李亚炜直接没有来学校,唐文强挑了小孩子看的《超能陆战队》放给他们看,中午的时候,九班不知道哪里搞来一辆小推车,花了不少班费给同学们买了一车的饮料和薯片。
男孩子推着车满载而归的时候,九班沸腾了。
就在他们兴致勃勃,吵吵闹闹看电影的时候,隔壁8班是严俐的课。
过了小半节课,教室门冷不防被推开了,舒舒服服靠在墙上的林亦慌忙坐正。严俐把门开了一半,朝里面看了看情况,把一堆卷子放在了林亦桌上,然后也不知道是对林亦还是对全班:“看电影哦,看的又不晓得去拿试卷,我和我女儿昨天大晚上跑来学校数的。”
林亦惊了,一沓一沓的试卷整整齐齐摞在桌上,足足有二十份之多,林亦觉得可能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试卷。
行赖,严俐的突然出现,让林亦没有了看电影的兴致,干脆眼睛盯着屏幕,手上开始给这些试卷分组。
真多啊。
其实林亦这次考试总分第九,年级14,还可以。
主要是因为数学上了140 ,只不过英语发挥的一般般而已。
甚至在严俐看来,确实发挥的不太好了才对。
卷子只来得及评讲了一半,严俐布置了暑假作业,除了统一发的一本练习和20张词汇卷之外,额外加了10套阅读和练字。
林亦知道自己没达到严俐的期望,识相地在严俐走时经过自己前装作在看卷子上的错题的样子。
严俐果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林亦识相地撅了撅嘴,一脸委屈:“没考好。”
严俐内心发笑,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林亦的脑袋,嗔怪道:“没考好要找原因带。”
严俐是带着笑走的,留下林亦一个人埋怨:“哼,你居然打我。”
说说笑笑,分班两个月了,林亦跟着严俐也两个月了。
高一兜兜转转,跌宕起伏,也就这么结束了。
苦累也好,欢笑也罢,它总归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