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首,治疫神药出世,天子赐名——鹤生,意为祛病延年,天赐生机。
房次卿面见天子,天子亲封鹤羽神官,其师父丘神官获赏无数,师徒二人好不风光。
“恭贺房月使升任鹤羽神官,福泽苍生。”房次卿换上神官白锦金纹长袍,溪鹤眼里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也喜悦,我们真厉害。”房次卿在溪鹤面前,倒不掩饰。
“鹤,多谢你……”,他嗓音微哑,愧色流于眼中,“你才是救世之人,只有我知道。”
“鹤生,除了解疫,会被炼作长生药,不能,让人知道你的血。”
溪鹤知他想法,她也怕被抽干血。
“无碍的,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她要回去告诉瑾娘,告知鹤生与她有关,让瑾娘不要再悲于不能改变此生的遗憾中。
房次卿摇头,鹤藏不住事。
“鹤,鹤生需要你的血,此事不能告诉她。”她自然是指赵宗瑾。
溪鹤讶异:“为什么?瑾娘不会害我,你放心。”
房次卿垂眸说道:“她,讨厌我,我不信她。”
“可是——”
“血液入药,也是我的秘方,我不想别人知道。”
世间最难处理的三者关系,溪鹤稍稍纠结,便想到安慰瑾娘的其他方法,温声应答:“好,我绝不提及血液之事,你放心。”
房次卿噙着笑意凝望她,他们之间的一切,赵宗瑾都知晓,唯独这件事,将成为他和鹤的秘密。
他埋头掩去眼底喜悦,他很喜欢鹤羽神官这个称号,从星使升任月使,再到如今升任神官,他始终乘鹤借羽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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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府二月,赵宗瑾终于来天曜府接溪鹤归府。
赵府白联白幡,赵世勋染病去世,溪鹤望着院中白灯笼,神思忧伤。
倒不是为了赵世勋,赵府管后门的王大骏、厨房擅作卤肉的刘大厨、服侍赵宗瑜的夏梦、负责庭院洒扫的马姑姑,还有她爱吃的糕点铺家女儿、和她一起学习木匠技艺的谢郎君……太多人,走得无声无息。
此时,她才真正懂得瑾娘心境,明知结局,却只能旁观悲剧重演,无能为力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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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瑾娘才归来。
灯影摇曳,长夜漫漫,二人对坐而谈,又各瞒心事。
赵宗瑾一笔带过经商受歧、遇险被救、昼夜不歇忙于南方商事之事,溪鹤隐瞒神殿疯郎君、血液入药之事。
彼此心照不宣,温柔欺瞒。
“所以我和房次卿有了秘密,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告诉你。”溪鹤嘟嘴抱怨。
……
“还有文渊周……”溪鹤将文渊周星月楼勾引她之事,一字不落的告知瑾娘,情爱之事,她需要瑾娘分析。
“前世也如此。”赵宗瑾听完却没有前世的愤怒。
文渊周确实是精心设计的诱惑,可是为什么,他与鹤娘接触并不多,难不成,是爱上了鹤娘的美色?
鹤娘,确实美的自有风韵,男人垂涎也不奇怪。
赵宗瑾沉思后眼尾轻佻,语带调侃:“到是稀奇,他怎么将你的脾性摸得这么通透,偏偏你,还真吃他这一套。”
溪鹤歪头一笑,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真低俗。”
赵宗瑾笑出声,正声道:“我们有点下流。”
溪鹤脸红耳热,疑惑问道:“所以,我这是爱他吗?”
“傻鸟,是我的错,我未曾教导你男女之事。”
赵宗瑾弹溪鹤额头,“精心设计的诱惑?你不着道才奇怪。”
溪鹤想不明白:“他很压抑,他好像……他想控制我,我不舒服。”
赵宗瑾眸声渐深:“文渊周,是我小瞧他了。”
她细细回想前世种种,自从被贬去南方,她就没有听过任何有关文渊周的事。
可他能夜入天曜府,绝对不是表面所见的简单 ,而他能放低姿态勾引鹤娘,又岂会是轻言放弃之辈?
前世,由于我的无知多事,鹤娘有许多事,未曾对我言明。
鹤娘知我厌恶文渊周,若他真出现在她身侧,她……恐怕不会提。
好像,前世也出现过一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呢?
溪鹤最怕瑾娘想前世的事,极其容易陷入癫狂,她望着桌上精美摆件,脑海闪过文渊周模样,她不想纠结,就这样吧!
“瑾娘,不要想了。”
她轻扯瑾娘衣裳,继续说道:
“我贪恋他的皮相,喜欢他身上的感觉。但是,这种喜爱和我想将一尊美丽雕像占为已有一样,只是这件美物会说话,会撒谎,会颠倒黑白,还会主动勾引我。”
赵宗瑾目光灼灼:“那你想拥有他吗。”
溪鹤若有所思:“想!可我怕这是一尊玉面菩萨,内里却是烂泥。”
她歪头调侃说道:“瑾娘,我累了,我们休息吧!我们不想‘姑爷’了!”
赵宗瑾被逗笑,文渊周姑爷这个身份,她还真忘了!这可是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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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初晴,天空透蓝,赵宗瑾眉间阴霾散去,闭眼感受林间草木灵气。
“阿妹,你怎么只捡这么点菌子?”一位胖姑娘瞧她背篼一眼,“哎哟!你这都不能吃!”。
此时的赵宗瑾身体消瘦,穿着灰布短褂,一耳残疾,背着一小背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都不能吃吗?”她急得快要哭出来。
胖姑娘仔细翻找,捡出毒菌子:“没了,剩下的都能吃。”
“你不认识的,问我就行。”胖姑娘的大背篼已经装满。
“好!”赵宗瑾含泪答应。
待她们回家时,已是晌午,山下小村十几户人家,屋宅紧邻田地。
“溪妹儿,溪妹儿,你在家吗?”胖姑娘背着的不是大背篼,而是摔伤的赵宗瑾。
“怎么了?”溪鹤钻出木门,“瑾娘,你怎么了?”
“幸好我在,要不然都背不回来。”
胖姑娘把赵宗瑾放到木床,对溪鹤说道:“她踩空扭了脚,我看了看,躺个一两天就好了,你别怕!”
“王家阿姐,麻烦你了。”溪鹤道谢。
赵宗瑾缩在床上哭泣,她又给鹤娘添麻烦了。
溪鹤送走好心姑娘们,提着赵宗瑾的背篼回房。
“今天捡了这么多菌子,能吃好多天了。”溪鹤边说边查看瑾娘腿伤。
赵宗瑾趴在床上,哽咽道:“她们捡的,给我了,我没捡这么多。”
“嘶……疼。”她依旧娇气。
溪鹤瞧她脚踝红肿,娇气的瑾娘怎么可能不涂药两天就好,只会愈加严重。
“鹤娘,我没事的。”她想缩回脚,可疼痛让她完全使不上力,泪水夺眶而出。
“没事的,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涂点草药。”溪鹤嚼碎几片叶子,吐出抹在她脚上,冰凉凉的,疼痛得以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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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宗瑾脑中浑浊,视线清晰又模糊,我在哪儿?斑驳木墙,窗外竹影,这是……小竹村,奇怪,我刚刚不是在和鹤娘聊天吗?
我在做梦吗?
她感觉不对劲,梦里的她也感觉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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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赵宗瑾瞥见漏雨的房顶:“鹤娘,谁修补的房顶?怎么这么快?”
溪鹤正坐在一旁选菌子,闻言低眉浅笑:“好心人帮助的。”
梦境外的赵宗瑾瞧心头一震,当年怎么没注意鹤娘情思浮动。
夜色渐深,窸窣低语穿透薄窗。
“这个药能行吗?”是鹤娘压低的嗓音。
“一日一敷,纵是刀剑伤也能恢复。”男子低沉声音裹着不满。
“好吧!”
衣料摩挲声暧昧蔓延。
“你又勾引我。”鹤娘嗔怪。
“溪鹤,你不喜欢吗?”男子声音蛊惑。
床榻上的赵宗瑾在梦境中昏沉睡去,而现实的她猛地睁眼,唇齿微颤,冷汗涔涔。
“文_渊_周。”
她掩面低声哭泣,泪水钻过指缝。
前世,溪鹤带着她逃离流放队伍,她残缺一只耳,不愿意去寻故人帮助,也不愿意去人多热闹之处,她想赶走溪鹤,可只要一眼看不到鹤娘,她就寻死觅活。
无法,溪鹤带着她暂住小竹村,她们凭空有了房和地,她却坚信这是无人要的破房烂地。
“柳州小竹村,可不就是文家人地盘,鹤娘认识的文家人,还能是谁?”只有文渊周。
记忆中,她问鹤娘药从何来,她低头躲她目光:“山上猎户给的。”
“昨夜我好像听到你在和男子讲话?”
鹤娘慌乱抓起湿衣丢向她:“没……没有,你在做梦,哪来的野男人晚上来找我。”
零碎片段凑出真相。
“你又勾引我。”
“溪鹤,你不喜欢吗?”。
字字句句,绝对是他。
呵!今生读了几本书,自认聪明,结果还蠢得可怜!前世,那么多错漏之处,我怎么就没想过。
所以,前世的鹤娘.……当真爱过文渊周吗?文渊周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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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冰化,热病尽除,北方战捷,南方起义被镇压,城外流民在经历热病后死散,余下之人得圣恩前往西部开荒。
皇帝病重,未立太子,崇礼王权倾朝野,登基称帝指日可待。
崇礼王之女天乐郡主设赏春宴,邀诸多王公贵女、世家公子共享此宴,同赏南山春色。
前世的赵宗瑾因为与文家退婚原因,并不在此次邀请之列,今生,她礼仪规矩皆端正,父亲又是礼部尚书,自然受邀。
期待明媚春光已久的溪鹤,靠着死磨硬泡终于能陪着瑾娘前往南山参加赏春宴。
她被关在家太久,太想出门找姐妹们玩了。
瑾娘难得穿锦衣华服,头戴珠钗华贵迷人眼,溪鹤虽也想穿美衣着繁饰,但瑾娘并不喜她在外美色招摇,她自懂瑾娘意思,空有美姿的丫鬟进了贵人宴席,是侍候者还是被食者就未可知了。
她下马车后望南山山色,泉石清幽、山花烂漫。
紧随瑾娘入宴,宴前朱轮华毂,衣冠云集,入宴便见赏春宴设于一汪清泉旁,亭台楼阁、软榻香雾、金樽玉斝,天都美佳人羽衣翩翩,丝竹乐音靡靡,富贵非凡。
溪鹤从前也陪着瑾娘去过不少宴会,这般奢靡还是第一次看到。
她原先想着瑾娘穿着已很繁美,可其余诸公贵女皆玉佩琼琚、织金曳绣,可谓殿上神仙,皆华光迷人。
一对比,瑾娘反而简朴,溪鹤一身浅绿衣裙,快与山色融为一体,就算是站在贵人眼下,也难以吸引他人目光。
“姐姐,可要和我们一席?”赵宗瑜拂开花亭碧纱,柔声邀请。
“二姑娘安好。”溪鹤行礼道安,心里奇怪她怎么在此?她的父亲只是礼部小官,应该不在应邀之列。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