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十分昏暗,靛蓝色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来半点光线,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所以大上午了两个人还在睡觉。
柔软的手指抓在脸上,徐池乐不耐烦的睁开眼,下一刻却惊的从被窝里窜出去,“我去,谁的孩子啊,小荣哥你别睡了,快起来看看!”
徐伊荣全身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根本听不见他的喊声。
那小孩开始动了,攥着徐池乐的毛衣往他身上爬,肉乎乎的小手用力到泛白,嘴里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咬着的奶嘴都要掉了。
徐池乐穿的是件高领毛衣,让她这么拽着,脖子被勒的呼吸都困难,但他又不能拿这小孩怎么样,只能用手推了推徐伊荣,欲哭无泪的求救:“小荣哥别睡了,别睡了。”
这么大的动静徐伊荣要是还不醒,那他真就神了,掀开被子迷蒙的睁开眼,余光里就瞧见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困意一下子飞走了,“你从哪里抱来的?”
“我也想问呢,哥你把她拿走,让我穿上衣服。”徐池乐急切的想从她的魔爪下逃离。
那小孩趴在枕头上,整个人被裹进柔软的小熊衣服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奶香,外边只露着脸蛋跟肉乎乎的小手。
这么大的小孩也只有大表姐家才有,于是徐伊荣试探着出声:“小汤圆?”
那粉团子真的扭头看了过来,一双眼睛润润的可爱极了 ,徐伊荣朝她伸手,她听话的爬了过来,乖的不行。
自此之后她就赖上徐伊荣了,别人谁想抱都不行,她不乐意了就哼哼唧唧的闹人,更不乐意了就使劲咬着奶嘴,挥舞着小拳头。
这几天气温很低,刚起床几个人又生了一堆火,徐伊荣抱着孩子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他拽着人家的奶嘴把那小孩逗得要哭了,才还回去,把人抱到怀里哄。
徐池乐在一边看的手痒痒,奈何人家不让抱,想了想他把狗窝里的小白狗拎了出来。
是前几天邻居家送过来的,刚出生的小狗,现在正是咬人也不疼的时候。
徐池乐网购了宠物奶粉给它喝,一抱它出来,它就以为是给自己喂奶来的,嗷呜嗷呜的叫的欢快。
边叫还边歪着头,用湿漉漉的眼珠子盯着人看,亮的跟个黑宝石一样,徐伊荣想伸手去摸,但怀里抱着孩子,到底是没动手。
徐臣泽把狗放在鞋背上,故意悬空了晃荡,把那小白狗吓得四条短腿一直乱蹬,很快支撑不住的四脚仰天摔在地上,都这样了他还要用脚去踢。
徐伊荣给了他一拳,“别欺负小狗,你再踢它,我就踢你了。”
“哎呦行吧。”徐池乐撇撇嘴,拎着狗学着徐伊荣的样子,把狗放在膝盖上。
他穿的白色的卫裤,这一放直接染上了一层灰,徐昕仁看见了,幸灾乐祸道:“你完蛋了,被咱妈看见打死你。”
“谁怕谁啊?我妈才不舍得打我呢。”
“行,”瞧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徐昕仁眸足了劲朝院子里大喊:“妈,徐池乐把狗放在裤子上把衣服弄脏了!”
“兔崽子,是不是皮又痒了!”屋里传过来中气十足的吼声。
“卧槽,你真不当人啊!”在他妈出来之前,徐池乐一溜烟的跑回狗窝把狗塞了回去。
徐臣泽过来时,刚喝完中药,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苦味,他递给徐伊荣一颗橘子糖。
徐伊荣接过来拿在手里,跟怀里的小孩大眼瞪小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孩子太小了,吃不了糖。”
徐臣泽莞尔一笑,言简意赅:“你吃。”
塑料包装发出轻响,徐伊荣舌尖一卷把糖含进嘴里。
这下小孩不乐意了,她抓着徐伊荣衣领,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嘴巴,最后伸出手摸了上去。
徐伊荣握住她的小拳头,抵在唇边亲了亲,低声哄着她:“你现在太小了宝宝,等你长大一点,舅舅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糖。”
徐池乐是个闲不住的,没人跟他打游戏,他就自己生门找乐子,于是乎他从院子里搬出来个四方桌,又拿了几副扑克非要大家跟他打牌。
徐伊荣带着孩子就没参加。
但他是真闲啊,逗着孩子还要去看别人的牌,看了还要故意发出几声感慨,徐池乐被他搞的心态都没了,等他再来看时,把牌捂得死死的。
徐臣泽倒是大大方方的,主动亮出牌给他看。
手机铃响了,徐伊荣瞥了一眼,是孟沐阳打来的视频电话,他原本不想接的,但怀里的宝宝被声音吸引了,伸手要抢,一不小心就按到接听了。
“徐伊荣…?怎么是个小孩,你家大人呢?”孟沐阳用指尖放大屏幕,确定抱着小孩的那只手是徐伊荣的,才笑吟吟的跟他开玩笑。
“哼。”小汤圆歪着头,显然是被画面吸引了,还要凑上去看。
徐伊荣忙把手机拿走,视线投到屏幕上,视频里孟沐阳正倚着栏杆眼带笑意。
被火烤的有些困倦,徐伊荣眼尾松散的垂着,“干嘛?”
“我现在在洛阳,离你家很近,出来陪我玩逛逛。”说这话时,孟沐阳紧张的心尖发颤,但面上不显。
眼里的火光跳动,徐伊荣逃避般的移开视线,“去不了,我要在家带孩子。”
挠了挠脸,其实孟沐阳在问出口时,就已经猜到了结局,只不过真的被对方拒绝时,那一刻的心情,居然要比想象中的更加失落。
“不是说好要来陪我吗?”他盯着徐伊荣的侧脸,语气低沉,“就出来一两天,少带一会儿孩子也没关系吧?”
徐伊荣有心拒绝,那么什么理由他都说的出来,于是他把镜头反转,对着屋子里的弟弟妹妹扫了一圈,一本正经道:“我要带这么多孩子呢,少一天都不行。”
孟沐阳让他给气笑了,“他们都这么大了,还用你带啊?”
“当然了,弟弟妹妹最喜欢粘着哥哥了。”像是害怕对方不信,徐伊荣揽上徐臣泽的肩,把镜头对准他,“你想不想粘着哥哥,说话。”
笑意在眼中绽放,徐臣泽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他用纸牌挡着脸,声音轻飘飘的,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喜欢哥哥,想粘着哥哥。”
坐在对面的徐昕仁笑的合不拢嘴,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臣泽哥说这些话,也太配合小荣哥了吧,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就宠他吧。
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孟沐阳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徐伊荣是铁了心的想要拒绝,于是也没叫他为难,只是说:“那开学我叫你出来玩,不许拒绝。”
眼见推脱成功,徐伊荣明显松了口气,他躺在在椅子上,给对方比了个‘ok’。
打完最后一张牌,徐昕仁撑着头饶有兴趣的询问:“小荣哥,那人是谁啊?”
徐伊荣跟孟沐阳虽然算得上是朋友,但是他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对方,想了半天才说:“一个喜欢请别人喝酒吃饭的交际达人。”
“哦~”听了这个回答,徐昕仁意味深长的点点头,但其实根本没听懂。
病房里宽敞明亮,桌角处细心的贴着防撞条,病床被抬升了三十度,侧躺在上边的白树被剃光了头发,脑袋上还裹了几层纱布。
他那干涩起皮的嘴唇上,带着暗红的血痂,浮肿的眼底泛着青紫,眉心因为疼痛而形成深深的皱褶。
屋子里开着暖气,谭莺嫌热把身上的羊绒大衣脱了搭在椅背上,大冬天的,她里边竟只穿了一件绸面的珍珠白收腰裙。
就那样懒洋洋的坐在病床前,三十多岁了,一张脸还保养的跟个少女一样,耳朵上坠了两颗绿宝石,无名指上套着大钻戒。
就算是坐着,也不忘拎着她的Kelly包包,整个人看起来气质绝佳,但从那张红唇里吐出来的话,却是十分凉薄。
“小树啊,既然摔伤了,怎么不把自己摔死呢,你知道我跟你爸有多忙吗,还非要来打扰我们?”
一缕碎发散落,她也无暇顾及,“这才多大点事儿啊,值得给你爸发消息吗?你爸还非要我来看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啊!”
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看了眼备注,谭莺立马接起电话,声音娇滴滴的跟刚刚判若两人:“老白啊,怎么了?”
对方的态度极其冷漠,就跟受伤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个陌生人一样,“白树处理好了就快点回来,小晨又哭了,我还要去应酬,没空帮你带孩子。”
谭莺连忙应声,“好好好,我马上回来。”
当着白树的面挂断电话,走之前谭莺还怜悯的朝他看了一眼,随后披上外套,踩着细高跟头也不回的离开医院。
又是这样的戏码,白树伸手,一把将摆在床头的塑料假花摔在地上,无聊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