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大门敞开着,地板亮的反光,桌子上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手指一滑,沾染不到半点灰尘。
徐伊荣把背包放在桌子上,才觉得是真的解脱,他下定决心今年暑假不回家了,他要出去打工。
南丛拎着拖把进来,袖口被挽到手肘处,一个多月没见他简直大变样,头发直了不说还染成了浅栗色,看起来青春洋溢的,有一种邻家学长的感觉。
反观徐伊荣除了瘦了点,头发长了点,别的一点没变,他反跨在椅子上,用手背撑着下巴,有些感慨:“南丛你可真勤劳,我要是宿舍长一定给你颁个奖。”
“呵呵,”南丛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缝,“是吗?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他这语气颇为阴阳怪气,听的徐伊荣莫名其妙的,“我怎么你了,火气这么大?”
“这就火气大了?”南丛反问道。
他表情不甚在意,语气却十分嘲弄:“你要是给一个人发消息,他一个寒假都不回你,指不定比我更生气。”
“我不在乎的啊?”徐伊荣没说假话,他天天给学姐发消息,学姐一个没回,你看他生气了吗?没有啊,他一点都不生气。
“你真行徐伊荣,你真行。”南丛被他呛的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把拖把挂到阳台上,南丛一个快步走了过来,蹲到徐伊荣面前,表情很是诚恳:“徐伊荣,那请问,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秒回消息?”
这个问题徐伊荣倒是没有考虑过,因为他只回想回的消息,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长的漂亮的女人。”
南丛皱了皱鼻子做出一个既凶狠又委屈的表情,“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没办法收到你的回复了,我不要,就算是看在同为室友的面子上,迁就我一下,可以吗?”
不得不说,一个人只要长的好看,那么做什么都不突兀,南丛这小表情在徐伊荣看来简直是在撒娇,而他就喜欢别人对他示弱。
于是徐伊荣伸出手指,像是逗小狗那样摸了摸他的下巴,“那好吧,我尽量回复你。”
南丛笑了,他贪恋这一刻对方给予的温柔,所以可以忽略那双眼睛里的戏谑,也可以把这一个月的冷落都一笔勾销。
被风带上的宿舍门突然从外面打开,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张鸦羽探雪的脸,一头乌发垂落至腰间,泛着绸缎般的光泽,皮肤苍白的近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在锁骨间若隐若现,几缕碎发黏在颈侧,似乎是墨痕染雪。
柏风遥提着天蓝色的行李箱踱步走进宿舍,仿佛又回到刚刚开学那会儿,谁不都熟的那种感觉。
撑着下颌趴在椅背上的徐伊荣,却是真切的迎上了对方投过来的一瞥,那狭长的眼尾下垂,还透着薄红,整个人像一尊易碎又精致的瓷器。
很好看,徐伊荣想,如果他是女生的话,几乎完全符合自己的心意。
“你喜欢这种像女人一样的?”
南丛带着恶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徐伊荣从脱缰的思绪中抽离,上扬的眉梢放平,眉眼舒展开,漫不经心道:“我本来就喜欢女人,为什么还要喜欢像女人一样的男人?”
“那就好。”南丛心下戚然,他可是一直盯着徐伊荣,怎么可能错过对方片刻的失神。
这么喜欢漂亮的女人啊,如果跟我在一起,我说不定会纵容你跟女人搅到一块。
旧书上浮了一层薄灰,柏风遥知道宿舍刚被打扫过,除了他的位置,他不在意被区别对待,反正他从来没有交心的朋友,一个人也习惯了。
桌子上的杂物下压了几张画稿,柏风遥早就忘了上面的内容,可当画稿被掀开时,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又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想到了什么,他不再顾虑灰尘,迅速的把所有纸张一一摊开,翻了又翻,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他睫毛似惊鸟般颤动着,转头看向了姿势颇为亲昵的两人,“你们有看到我桌子上的画稿吗?少了好多张。”
那声音跟玉石碰撞发出的脆响一样,很好听。
徐伊荣因此歪头看了过去,“我们回来时,这些画就散在地上,完好的都捡了起来,有一些碎的应该被扔掉了。”
浅色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柏风遥握着画稿的手指发紧,本就不平整的画纸上又起了许多皱褶,他怎么可能撕掉那些画。
自己那么喜欢…
就算是犯病,柏风遥也确信自己不会毁掉那些画,一定是有人拿走了,一定是。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没有人回答他心底的呐喊,柏风遥坐在并不干净的椅子上,目光沉郁幽深,整个人看着快要碎掉了。
徐伊荣觉得他要哭了,他见不得女孩子哭,也受不了长得像女人的男人哭,刚想过去安慰,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拽着了。
“去吃饭嘛,好饿啊,出去吃我请你。”见他神色犹豫,南丛接着忽悠:“男人伤心时都喜欢一个人独处,咱们把空间留给他呗。”
徐伊荣被说动了,而且他本来就跟对方不熟,“行。”他赞成南丛的话,跟着对方离开了宿舍。
只上课的日子很无聊,清明节的前一周,徐伊荣在网上看票,考虑要不要回家一趟,他妈一个人在家,祭祖什么的他想去陪她一块。
微信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备注是,‘哥,我是弟弟,同意一下。’
徐伊荣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徐池乐他们,但是自己不是有他们好友吗,那这是谁?
抱着好奇的心态,他同意了。
[徐:你是谁?是我哪个弟弟?
OVO:你保证不会生气,不会拉黑我,我就告诉你。]
躺在床上的徐伊荣坐直了身体,他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徐:?不说删了。
OVO:我是妈妈认的干儿子…
徐:?
徐:你特么在放什么屁,能不能滚,骗人骗到我头上了?
OVO:哥哥你别生气,我没有骗你。
OVO:说妈妈心善,可怜我才同意当我妈妈的,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们。
徐:傻逼是不是?]
他妈都一把年纪了怎可能想不开收个干儿子,徐伊荣一点都不信,他翻身下床带上阳台的木门,给他妈打电话。
两个人从过年到现在,交流都少的可怜,徐伊荣打过去两三个电话没一个能打通,服了,他又打电话给他姐,这下立马接通了。
“喂,徐伊荣怎么了?”徐莹这会儿正上班呢,接到电话立马去了洗手间。
“咱妈收了干儿子,你知道吗?”从徐伊荣急促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的愤怒。
徐莹心里咯噔一下,他妈不是说了吗,先不给徐伊荣说,谁泄的密?
她强装镇定的咽了咽口水,“怎么可能啊,咱妈都多大岁数了,还收什么儿子啊,你肯定是遇见骗子了。”
听了这话,徐伊荣才平静了点,“那妈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笨蛋啊,这大上午的妈肯定是去厂里干活了,行了我还有工作要忙,骗子说的话你都别管,晚上问问咱妈就行,挂了啊。”
“嗯。”
聊天框里还一直弹出OVO的消息,徐伊荣眼不见心不烦的把人拉黑删除了。
傍晚时分,赵惜红正用砂锅熬着鸡汤,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徐伊荣,她沾了沾手接了起来。
“妈,今天有人给我说你收了个干儿子?”
“啊?”赵惜红垂在围裙上的手颤了颤,“怎么可能,你别听别人瞎说。”
徐伊荣听他妈也这样回答,这下是全然相信了那人是个骗子,连说话的语调也轻松起来,“清明节要我回去吗?”
炉盖的小孔上冒着热气,赵惜红赶紧拿起来,用勺子搅了搅,又添了点凉水下去,“就那三天回来干嘛,你出去跑着玩算了,坐车老受罪了。”
“那行。”徐伊荣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厨房的玻璃门被推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清亮的呼喊:“妈,汤好了吗?”
赵惜红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还好,还好,徐伊荣早把电话挂了,她心有余悸的掀开锅盖,差点被烫到,“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