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在上空缓缓驶离衰败的下湾区，降落在一栋威严肃穆的大楼前，这是专门进行虚拟永生项目的研究所，即使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
季舒被拖拽着进入实验室，机器手臂悬吊在半空，太空舱缓缓的打开，机器手臂动作着将一个昏迷不醒的普通人类从里面拉出来，然后熟练的将他放入营养舱里，为他的大脑提供给养以保证他不会死亡。
而透过玻璃悬窗，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昏迷不醒，或者说陷入假性死亡的人。
实验室里的冷空气铺面而来，季舒浑身打了个冷颤，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发抖：“你们想干什么？”
“小舒，你知道的，虚拟永生项目现在还只是一个半成品。”商峙推了下镜框，玻璃镜片反射出一丝幽光。
联邦的核心阶层都知道，路克博士在大屏上的演讲不过是为了安抚下湾区那群杂鱼。
因为人道主义，科学家们只能用联邦监狱的罪犯做为测试体，但罪犯们的基因太过劣质，即使在虚拟世界中失去记忆，但他们大多数潜意识都暴虐阴郁，虚拟永生只能从中提取到负面反馈，导致进入到模拟世界的人命运都是悲惨的。
一旦进入到虚拟永生世界，就会被抹掉所有记忆，投身成悲惨负面的角色，而且现有的技术还无法将他们从时光缝隙中唤醒，除非有更优质的基因数据帮助他们修正错误。
而季舒恰好是永生人，还有什么比永生人的基因数据更完美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季舒隐隐猜到他们的目的，但不相信他们敢这么做。
“你对安术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也应该对他做出补偿了。”榆路脸上充斥着恶意的笑，推搡着他朝太空舱走去。
“安术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想要他永生，而你必须要对他做出补偿，用你的永生人基因完善虚拟永生项目的数据库。”闻筑钳住他的另只手，强行拖拽着。
季舒没有想到曾经的玩伴会对他这么无情，似是海水汹涌的将他淹没，连呼吸都是痛苦，难以置信的看向商峙：“我会死的。”
商峙眼神温和，语气出奇的无情：“小舒，永生人是不会死的，只是可能会要忍受些痛苦。”
他轻描淡写的无尽痛苦和暴虐的世界，当成一场无关紧要的惩罚，季舒才真正意识到，这些人是来真的。
季舒瞳孔剧缩，看着玻璃悬窗外密密麻麻状似棺材的营养舱，发疯似得挣扎：“你们不能这样，我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生死危机关头，季舒悲哀的发现他能依靠的只是他那显赫的背景和优秀的哥哥。
商峙走上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上，冰冷开口：“小舒，季上校的通讯一直没有接通吧？”
疑问的语气，答案却是肯定的，季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些人这么明目张胆，丝毫不担心他手中握着的通讯器。
哥哥出事了？
“我哥怎么了？”季舒一开始以为这些人敢对自己哥哥动手，后来一想，哥哥这么厉害，这些人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些能耐。
实验室里安静了一瞬。
这时，季舒才察觉到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是怜悯和同情。
“什，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吧。”商峙似乎是不忍，却残忍的打开了全息投影。
画面里是季舒无比熟悉的地方，联邦的军区医院，他小时候是那里的常客。
投影里的主人公化成灰季舒都认得。
安术！
还有一个是他以为正在千里之外的一母同胞的哥哥季谏行。
“你的哥哥正在医院里面照顾安术。”榆路神色贪婪的看着画面中安术的一举一动，却仍不忘记往季舒的心口捅上一刀：“你还不知道季上校已经从前线回来了吧？”
季舒死死的盯着屏幕，似乎想要从季谏行的背影中看穿他的表情。
哥哥怎么会骗他呢？为什么哥哥要骗他？明明他答应过妈妈会一直保护他，无条件的站在他这边，连哥哥都要抛弃自己吗？
“哥哥，我想喝水。”安术虚弱的开口说着。
即使躺在病床上，安术依旧优雅内敛，和几年前被父亲领回家时狼狈肮脏的模样已经截然不同，脱胎换骨。
安术什么都已经抢走了，为什么连他唯一的哥哥都要夺走。
“不要，不要回应他。”季舒在心里拼命的呐喊，犹如漂浮在海浪中的浮萍，只剩下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
只见画面里的季谏行顿了下，转身来到饮水机前贴心的给他接了一杯温水。
安术接过水，淡色如玉的眸子里晕开一抹笑意。
屏幕一黑，商峙将实时全息投影关掉了。
季舒几乎脱力的跌倒在地上，心脏传来被搅碎的剧痛感，连哥哥都放弃了自己，他还真是失败啊。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安术一向与世无争，受的伤也全都是你害的，连从前最偏心你的季上校都接纳了他，如今众叛亲离全都是你自己种的恶果”易徽从全息画面里收回眼神，垂眼睨向狼狈的季舒。
季舒冷笑：“他善良，他与世无争，那为什么不惜纵容你们把我投进虚拟永生里，来实现他永生的目标呢？”
“安术不像你，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闻筑打破他的幻想，冷冷说：“虽然你恨不得他去死，但他还是把你当哥哥。”
世界恍惚变成一片灰色，像是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季舒那张总是带着趾高气扬和傲慢的漂亮脸蛋瞬间灰败下去：“原来你们竟这么恨我……”
胸腔内的怒火被浇灭，一瞬间心痛的快要死掉，即使再怎么反抗求饶，还是犹如丧家之犬般，被几人强硬的塞进太空舱里。
耳边还传来几人的声音。
“小舒，等永生虚拟项目成功了，你就会醒来。”
“用你劣等的永生人基因给项目增加数据库，也算是这辈子仅剩的一点价值了，寄生虫要做出点贡献。”
“祈祷你的基因有用，否则就只能一直生活在恐惧痛苦里了，也算是赎罪。”
我竟犯了这样严重的罪吗？季舒意识开始变得虚无，比联邦监狱里最穷凶极恶的罪犯还要更加最大恶极。
眼前浮现出父亲的斥责、哥哥失望的眼神，所有人都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他陷入漆黑的泥沼里，千万只手从地底伸出，拽住他不得脱身。
如果能死掉就好了。
就这样死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