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心情很好。
当钺满是血腥味的站在他面前时,他也没有让人滚开。
他坐在沙发上,饶有兴味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刚刚经历一场恶战,身上遍布着细碎淤紫的伤口,整个人的气质显的有些怪异。
季舒看着他沾着干涸血渍的脸,开口:“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
钺像是个哑巴一样沉默的站在面前任他打量,黑德站在一旁推搡他一把,朝他使眼色:“还不谢谢小少爷。”
“谢谢。”他的声音一字一顿,帝都话说的比较生涩。
季舒也没有在意,眼前人刚带给他的胜利让他变得宽容,大发慈悲的说:“你放心,你妹妹的事我会帮你解决,没有帝都总院治不好的病。”
周巡和拉莫尔则在一旁哀嚎:“季舒,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有好玩的心心念念想着你,你倒好让我们输惨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他们虽然不是家族继承人,但平常的零花钱也不少,虽然有些肉疼也不至于到这地步。
季舒享受胜利的感觉,勾着嘴角有些嫌弃:“你们那点钱给我我都不要。”
“你不要我可就拿回去了?”周巡顺坡下驴,刚好最近他喜欢的模型出了新款,让他再拿一大笔钱出来也是有些肉疼。
“拿走拿走。”季舒大方的挥手。
钺静静的站在一边,听他们随意的交谈着,金钱在他们口中变成了一个数字,而曾逼的他走投无路卖身偷渡的难题,就被季舒轻飘飘的一句话解决了。
小少爷的脸上带着不谙世事的残忍,漂亮又傲慢。
拳赛散场,观众自然也都离开了,沸反盈天的场馆也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侍应生们打扫着满地狼藉。
钺坐在休息室里熟练的给自己上药,黑德走了进来,递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你的奖金。”
这场拳赛的营收让他很是高兴,有些激动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小子运气真好,撞上这种冤大头小少爷。”
钺一战成名取代了赤狼成为他的招牌拳手,此刻在他眼里就是金钵钵,他不介意让他多休息几天:“我给你换了单人宿舍,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去看看你妹妹。”
钺依旧沉默寡言,隔间的门被敲响,一道清瘦的人影走了进来。
黑德转头望去,毫不意外:“小渔啊,你来的正好,钺受伤了不方便,你这几天就负责帮他上药。”
容渔放下手中的清扫工具,点了点头说:“好的,老板。”
月色透过透明的玻璃顶照进来,容渔摸了下他的胸口:“还好,肋骨没断。”
他把绷带一圈一圈的缠绕在他胸口打了个结,看向头顶寥寥几颗星星忽然说:“这里的星星比荒星要暗淡太多了。”
钺此时也抬头看去,看着夜空。
容渔似乎并不需要钺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这里,哪怕是那些上层人随便从手中漏下来的一点,都比我们在荒星一辈子得到的还要多。”
钺依旧沉默,今天对他来说好像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了,他的思绪开始飘远,等妹妹好了,就给她买个棒棒糖,摆在荒星小卖部里最贵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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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贫民区回来后,拉莫尔他们又叫过自己几次,但季舒已经没有兴趣了,那里的环境实在太糟糕,嘈杂混合着难闻的气味,他回家后交待了管家爷爷去办钺妹妹转院的那件事,并且再三警告他不允许和哥哥告密。
讲台上的老师依旧在说这那些枯燥无味的军事理论,季舒一天没吃任何东西,趴在桌子上执着的用通讯器给沈鹜发消息。
【哥哥,今天都第五天了,给我回个电话。】
【我很担心你。】
这几天,季舒每天都要给他打电话,可每次打出去的电话都是没人接,要么就是没信号,每次都是深夜才会回复信息,而那时候季舒早就睡着了。
季舒联系不上沈鹜,就讲电话打到伊副官那里,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成不变的上将在忙。
这个死板又固执的副官,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也不愿意多透露出一点消息,哪怕他威胁说要让哥哥把他开除,试图用权势压迫得到的也只是同一个答案,一点口风都不松。
这不由让季舒感到气结,但更多的是惊疑,也愈发让他确定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哥哥肯定有事瞒着他。
他气恼又委屈,为什么?有什么事连他都不能告诉。
如果真的只是执行女王的秘密任务,伊副官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回复他,可他却说上将在忙,忙什么连给他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而且每次回消息都是在半夜,似乎特意就是要选在他睡觉的时间。
季舒从小在沈鹜的事情上就表现的非常偏执,独占欲非常严重,这也是来源于沈鹜的纵容和无条件的宠溺,不管何时何地,沈鹜表现出来的也是如此,季舒的事永远排第一位。
两人的人生轨迹密不可分,不同于其他人,季舒从小到大几乎每次生病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沈鹜,他的所有事都是沈鹜一手包办,他在哥哥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可现在,哥哥却有事瞒着他了吗?
他心绪不宁想着还能从哪里得到哥哥的消息,父亲那里,不行,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说不动还要教训自己一番,让他不准胡搅蛮缠打扰哥哥工作。
妈妈呢?也不行,她身体不好不能让她担心。
仅有的两个选择被逐个排除,还能去找谁。
季舒焦虑的弯起指骨咬了咬,发现该死的竟然找不到任何人来帮忙。
拉莫尔这群狐朋狗友,在家族里也只算是混吃等死的角色,吃喝玩乐在行,手中没有任何实权,根本帮不到他任何忙。
季舒的反常举动引起了岑知稀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漫画书,询问:“你还好吗?”
自从那天后岑知稀就成为了季舒的同桌,他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上课除了看漫画就是吃零食,每次都会从小卖部给季舒买一瓶青柠气泡水,了解他纯属于老好人的性格,季舒对他也不再排斥。
季舒想到了林亦惟说过的话,岑家在帝都也算是权利中心的一员,现在是岑谨那个私生子掌家,他把目光落到岑知稀天真的脸上。
找他帮忙呢?他那个大哥为了维持自己关怀弟弟的假象,想必不会拒绝。
季舒只纠结了一下,就放弃了这个选择,岑谨肯定会问缘由,私自追踪上将的行踪是重罪,他就算口头答应也不会真的去帮忙,而且季舒也信不过他。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去医务室吗?”岑知稀担忧着。
叮———
通讯器响起:【今晚回。】
是哥哥发来的消息,季舒低落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
心里想着,晚上一定要让哥哥给他解释清楚,给他道歉保证,不然就休想自己轻易原谅他。
季舒的心情瞬间乌云转晴,正想说话突然感觉到头一阵眩晕,他只当是没吃饭有些低血糖,老师在讲台上的声音此刻显得很是聒噪,他便顺着岑知稀的话去医务室。
逃课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季舒起身就准备要离开教室,却没想到岑知稀快他一步,竟然还举手打了个报告。
“老师,季舒身体有些不舒服,我陪他去医务室。”
教室里瞬间变的鸦雀无声,老师眼里有些震惊,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哦哦,好的,知稀你陪季同学去吧。”
两人走出教学楼,穿过一片花园时,季舒还是臭着脸,觉得打报告这种行为是小学生才会做的幼稚事,让他觉得很丢脸。
他黑着脸转头警告岑知稀:“你下次打报告别拉着我。”
“为什么?”岑知稀不解。
季舒看傻子一样看向他:“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学校的名声吗?恶名在外要是让人知道我逃课还打报告,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不准这样了。”季舒扬了扬下巴,语气有些倨傲。
知道岑知稀一向老好人,不知者无罪这种在季舒这里行不通的准则这次也勉强破例了。
“可你真的是去医务室啊,又不是逃课。”岑知稀一板一眼的说:“而且我觉得你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
季舒皱眉,敏锐的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嘴角一挑:“别人?他们怎么说我的?”
他压根在军校没几个认识的,也就跟拉莫尔几人逃课乱逛睡觉,至于什么测试成绩他也压根不在乎,不过为了躲避父亲的责骂,总会威逼利诱那些老师给他一个过得去的成绩。
军校里有严格的等级制度,老师也自然是这生物链里的一环,没有人愿意得罪他失去这份高薪体面的工作,往往会睁只眼闭只眼,除了塔尔那个该死的地中海。
季舒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找时间去趟校长办公室了。
岑知稀想起季舒没在教室时,那些同学小声抱怨诅咒季舒的话,想起以前自己对季舒的看法也代入了那些情绪,有些愧疚。
“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真的这样觉得,身为老师却试图谋害学生,那些同学们嫉恨季舒,所以故意激怒让他出丑还差点丧命,本就是罪有应得。而且季舒昨天还帮了那个拳手,哪怕并非真心,可他也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季舒却嗤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仗着家世霸凌同学,欺负老师,恶毒。”他毫不在乎:“翻来覆去无非这些话,我都听腻了,不过他们也就躲在暗处了,跟阴沟里叫嚣的臭老鼠也没什么区别,无聊的很。”
“这次机甲事故,哥哥帮我把老师和那群人都赶出了军校,军校里其他人只会更加畏惧我,害怕得罪我,这样就够了。”
季舒深知自己一出生所拥有的特权是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够上的,可这是父亲和哥哥带给他的,不出意外他这一辈子都会拥有这种庇护,这也是他的资本。
一开始学校的人都试图和他交朋友,季舒不认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不过就是觉得有利可图罢了,他厌恶和别人虚与委蛇,那些人连演戏都演不好,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眼里的不屑和嫉妒都快要溢出来,简直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