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寒天靠着门，“只有刚来的人想跑，不过没等他们有动作就已经被杀了。留下的人为了私欲也不会轻易选择这条路，毕竟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拿到想要的东西。”
“哪有那么容易跑出去，师妹，沁竹林不算近了，但也才走了五毒谷里面十分之一的路。”洛卿在院子里择药，“而且各个派系看守自己的领地，除非能买通所有关系，也许可以走到五毒谷门口。”
“而且现在看守更严了，出去的人……也不过是死。”她微妙的停顿了一下，“这个地方就是这样，能选就算好。”
慕瑾宸没搭话，外面看守的人是不同于五毒谷的另一种欲望，是权力下疯子。死于内斗，尚且算是技不如人，还有挣扎的余地；若在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君寒天作为大师兄，相当于招牌，要跟其他派系有所交谈。他说起另一件事，“轮到我们去‘问诊’了，十四日。”
轮流坐班？千机雪想到五毒谷大部分是没有学过医的人，不会出岔子吗？
“小师妹还没见过呢，走吧。”慕瑾宸眨了下眼，走的时候只拿了个枕头。
求医的人很难跨越长距离见医，所以坐班要坐在离谷口最近的地方。不过千机雪确实是开眼了，如果不是知道外面有乱葬岗，她可能会以为这里是乱葬岗。
横七竖八的尸体堆在一起，而他们要先选，把还有气的拖出来“治”一下，活了有活的用处，死了就往谷里拖，总有人需要。死马当活马医，这“……能活吗？”
“师妹，你去选吧。”洛卿不想沾手，先去安置物品。
千机雪无法，她觉得治病比救人要难，毕竟病那么多。而快死了只有那么几种，大出血、中剧毒……
有很多来不及救的，只够拖几刻。倘若家人在身边，还能完整的说个遗言，不至于说半天“凶手是……”噶了。这几天几乎是零基础速成，不过哪怕积累了经验，千机雪也不能救下所有人，很难。
有前人制作的解毒丸，啥毒也用，大部分时候是管用的。药方抓在谷主手里，但是想研究也不是没办法。
担了亲传弟子的名号，不学点什么也太亏了。
有问题问师兄，今天是二师兄。“师兄，这种毒为什么用……？”千机雪抬头，慕瑾宸一手搭着门，影子落在她脸上。他垂着眸，眼中光华潋滟。“叫什么师兄，人都叫老了。”
语调轻佻，“叫师哥，师哥就告诉你。”
“师哥，这个毒……”有需求就满足，主要是这个问题……
“这么漂亮的师哥在你面前，你就只想问题？”慕瑾宸抬起她的下巴，一定要那双眼睛里倒映出自己，“小师妹什么时候开窍啊……”一句话让他说得无比暧昧。
“？”千机雪看了好几眼，“师兄……师哥，你换发型了！”
“没有。”
那就是……“换衣服了！”
“现在才看见？离这么近只能看到衣服吗？”慕瑾宸不放过她。
“……”啊，千机雪苦思了一会儿，“师哥扑粉了？”
“你师哥天生丽质，从不扑粉。”
真的吗，她之前还见慕瑾宸研究珍珠粉来着，虽然他说不喜欢那种东西，此话存疑。“师哥更俊美了，虽然说不上来但是就是非常好看。”
说不上来还说好看，没诚意。慕瑾宸心里这样想，但是嘴角还是微微上扬。“小师妹越来越敷衍我了，这个题不答。”
“那我去问大师兄。”千机雪乖巧点头，拿着本子准备走。
“等等，君寒天懂什么毒，还是我来吧。”慕瑾宸上前抽走了她手里的本子，坐在石凳上开始小课堂。
君寒天路过，“洛卿呢？”
“师姐在睡觉。”
君寒天便不找她了，找了个石桌磨刀。因为千机雪选了主修毒，云川就是前面的例子，对她的同情胜过了其他，每天都是和谐的同门师兄。
而且就地位上，千机雪不如云川，君寒天也怀疑过云川是不是谷主的私生子，不然怎么保护的那么好。
洛卿被磨刀的声音吵醒了，没好气地说道：“桌子都要被你磨出豁口了。”
“遇到个毛头小子，想跟我比划比划。”君寒天呆得无聊，“灵院的。”
洛卿在另一边坐下，“他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这样，怎么看都像……”没说出来，点到为止。
君寒天不介意，“那是个好苗子。”
问诊结束，千机雪顺利拿到解毒丹的样本，准备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还有大量案例得出的宝贵经验。
也因为取东西，千机雪落后一步，没跟师兄师姐一起走。因为她还不懂得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也就没能避开……
…………
风很大，凉意无孔不入，空气也渐渐浓稠。
是血的味道。
两个亡命之徒的抵死争斗，倘若不能刺穿对方的胸膛，便是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遍地残红，喷溅的血液像星星点点的花，一直开到千机雪脚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走。
女孩给了少年一朵玫瑰，不知说了什么，突然风雨大作，刚才还坐在一起的人扭打在一起，掏出利刃。
刀光晃眼，随之而来的红更是刺目。少年手里的刀刺穿了少女的胸膛，女孩口中咳出鲜血，胸腔起伏几下，睁着眼睛断气了。
这里每天都在死人。
寒意顺着湿透的衣服爬上皮肤，千机雪才发觉下雨了，雨水冲刷掉地面的红色，那些血液混在雨里，很快成为泥土的一部分。
千机雪之前去池塘的路上见过他们，这里的孩子眼里是没有光的，他们会在一起聊天，听清了才知道说的是今天杀了几个人。女孩眼睛很大，却也显得更空洞。
她不许其他人的靠近，但可以和男孩坐在一起。
明明可能相互依靠的……思绪暂停，锐利的眼神切在脸上，千机雪对上少年的目光，像狼一样，是观察对手的表情。
他歪头舔了一下手臂的血，脚下还躺着一个还有温度的尸体，人死后瞳孔放大，颜色暗淡，可她活着的时候就眼中早已无光，死亡只是□□的结束。
胜利者对她微微挑眉，变声期的沙哑穿过雨幕，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期待与你的对决，姐姐。”
千机雪的睫毛抖落雨滴，雨更大了，几乎看不清对面的人，她说，“下次见。”
若是再见不到，就是已经埋骨于地下了。那么，总归是能再见更好。
很快回到弟子院，跟同门挤在火旁烤干衣服。
格外的沉默啊……慕瑾宸发觉了异常，轻声说：“小师妹，路绕远了不要紧，别走错了。”
千机雪点点头，“我回来的时候路过灵院了。”
洛卿看了君寒天一眼，对方接收到她的信号，但也没完全接到，“那个地方血腥气重，不过提前适应适应也好。”
“后山都是他们的尸体吗？”千机雪问。
“很大一部分，那边比较方便。而且小孩子不擅长清理痕迹，一般有其他人搬运。”洛卿说道：“他们各方面都没什么限制，不像我们，还得自己埋。”
慕瑾宸的目光飘过来，洛卿若无其事的避开了，假装没看见。师弟为师姐解忧多正常啊，难道让她一个女子抡铁铲吗？
君寒天从前的业务就很熟练，提出非常有经验的建议，“要是埋的话，正好今天刚下了雨，这两天都还挺好挖的。”
“……”应该没有人需要！
千机雪一点伤感都没有了，师兄要是有一天出去，业务一定更熟练，毕竟相当于在五毒谷进修了！
她才刚刚看到冰山一角，可知道有死人和看着人死是两码事。身处其中，如何自保。研究毒药解药吧，没道理现在被打倒，她还没……
见到那个人呢。
后面千机雪琢磨了好久解毒丹的配方，配出来一份低配，还有的成分试不出来。
“你对这个感兴趣？”洛卿每天都会练剑，不过取决于她什么时候起床。“我记得师弟好像有这个方子。”
“师兄……有药方？”千机雪抬头，看着笑得像狐狸的慕瑾宸，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捣鼓半个月了，一句都没说。
“看来小师妹在这方面还是迟钝啊，什么都不问闷头干可是会做白工哦。”
千机雪想了一下，也没有过多纠结，“自己学的是自己的，又不是问了就有答案。”
“可是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帮你？”慕瑾宸走上前拿过她手上的药方，点拨道：“靠药丸分析成分是一部分，如果了解一下一般解毒丹的配制，就会发现有很多通用的药材，毕竟五毒谷附近的毒都被研究透了。”
千机雪受教。
洛卿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了一圈，师弟平时就很有女人缘，不过他并不费心经营，心情不好的时候判若两人。现在倒像个合格的师兄……该不会……
这倒也无所谓，有些事情就是青涩也美好的。
离家三年了，姊妹都到了要相夫君的时候了，可她……
按照新的思路，千机雪也能做出差不多效果的解毒丸，不过效果稍差些。怎么感觉慕瑾宸在制药方面的天赋不输云川呢？
不过他不显山不露水，也许谷主也不知道。
院子里有一处花架，结着朵朵鲜艳的玫瑰。千机雪想起灵院的孩子以玫瑰为暗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玫瑰含苞欲放，花茎带刺。花架下的人伸手持起一朵，轻轻捻动花瓣。白皙的手指和红色的花瓣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桃花眼中似有柔情。
人比花娇。
千机雪缓慢眨了一下眼，慕瑾宸……
“小师妹，等过两天花开了，给你簪花怎么样？”那人还侧过脸来微笑，很是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