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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云开见月明(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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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尧幡然醒悟,那九千九百九十八次里,她竟将云徊的历劫算作了一次引渡。可他本就是神子,于天风海引渡也不过是走个结束历劫的过场,最后在无妄台封神是他的必定结果,根本不能算是她引他走向新生。

眼看谢渝舟想要上前为她补上最后一次引渡,阿尧赶紧挣扎着摇头拒绝:“别!谢大人!你不可!小怜还在等着和你重聚,入了轮回你们此生的缘便要断了!”

“无碍。救天下苍生于水火是我所愿亦是怜儿所愿。她原谅过我一次,自然……也会原谅我第二次。”谢渝舟已踏到无妄台上,眼看无妄台升起莹莹白光,阿尧心如死灰,除了哀求阻止别无他法。

下一瞬,阿尧身上的禁锢突然被悉数解开,押解她的天兵们也蓦地飞散得到处都是。一束金光自空中降下,刹那穷尾屿上海风大作,山石跌落,摇摇欲坠的穷尾屿高崖似要倾倒崖上众人。

这画面历历在目,阿尧和阿闻又紧紧扒拉住台上的岩石,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卷入到崖下深海。

莫非是无拂成功逃出来了!阿尧心中惊喜,迎风朝那金光坠落处眯眼用力看去,却见来人一袭白衣裙袂纷飞,正高举凌霜杖降下金色屏障,将屿上众人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连羽神君?!”阿闻下意识惊讶喊出声,全然忘了眼前那人早已被帝君革除了神职。

“你们抓牢山石。”连羽运转手中术法,不久无妄台下闪起耀眼的金色光芒,亮得屿上众仙再也睁不开眼。

阿尧逆着风奋力向前爬了几步,终于爬到悬崖边,她冒着双眼被灼伤的风险朝下看去,震惊发现埋于镜渊中的封魔大阵正在被连羽逐渐抬起。

“连羽,你在做什么?!”阿尧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看了眼,确定连羽并非施加封印,而是在解开归墟的封印,瞬间不知所措起来,“你刚被你父君降罪,现在又擅自解开归墟封印,你是不是不想在蓬莱做神了?”

“蓬莱都要没了,还做什么蓬莱神!”连羽铆足全身神力掀开封魔阵,归墟之门大开,镜渊成了吞噬山河的入口再也无法归于平静。天风海的东海之上已有斑斓璀璨的光斑点亮半个天际,而另一侧的天空早已被熊熊山火染成一片灰霾。

“剩下的……就看他了。”连羽瘫坐在穷尾屿上,望着崖下汹涌的波涛心中感慨万千。

“连羽,谢谢你。”阿尧看着屿上惊魂未定的众人,再看向那个昔日清风朗月如今落魄潦倒的翩翩少年郎,感觉无论说多么天花乱坠的感激之词都无法表达她心中对他的复杂情感。

她心中明白,这一世,她终究还是负了他。

“谢我做什么。”连羽苍白惨淡地同她笑着,“是你的山火将我从禁锢中救出,你该谢的人,是你自己。”

蓬莱仙岛之上众仙乱作一团,当然没人发现被天帝禁锢的连羽已偷偷逃出殿去。这会雨师正匆忙转着雨钵降雨,其他众仙仍在施法扑灭复燃的火焰。也是在这时,大家注意到了东边天空的异样天象。

“归墟开了!天劫!这一定是天劫来了!”几名仙君跑回凌霄殿禀告天帝,“帝君,不能坐以待毙了!不然仙界——不对,三界要重归混沌啊!”

“映生!”天帝意识到错将轻视之人带入穷尾,气得头顶都开始冒烟,于是赶紧下令,“诸君听令,速随我去穷尾重新封印归墟!”

这下,凌霄殿中众仙纷纷往外赶去。一片慌乱之中,无拂突然感到身上咒术被解。他奇怪往周围看去,穿越仙海对上了司命星君的目光。

无拂想与他说些什么,人已被翊圣真君推搡着往外走。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司命就拉住了翊圣真君憨厚笑笑:“真君,我在天机镜的天劫中也看到了你。”

“看到我什么?”翊圣真君作为仙界战神始终不苟言笑,一身正气又威严的模样与司命星君的慈祥大相径庭。

司命与无拂使了个眼神,催他速速离开,接着用身体挡住翊圣真君追赶他的步伐:“我看到你被天命所缚,忠诚为主,却被忠诚误。”

“你!”翊圣真君眼看好不容易捉来的逝霄消失不见,揪起司命星君的衣襟就要与他算账,“你们南斗宫竟手握生杀大权祸乱苍生!”

“苍生是什么,是苍茫天地间所有的生灵,包括人妖魔,也包括你我。”他笑笑,“既然神仙不渡,让魔来渡又何尝不可。”

“做梦!”

这非翊圣真君所答。

司空玉清与面前伤口还在缓慢愈合的云徊站于问道台上良久对峙,对云徊那句魔之正道嗤之以鼻:“正道可以存于妖魔,但绝非于你。”

“老头,我不想与你废话了,你只要告诉我你们把那条龙藏在哪里,我可以手下留情保你们山门存续。”

司空玉清将仙力注入阴阳鱼中,眼看星图重归混沌,心下了然他们已将归墟封印解除,便挥手示意弟子前去解开七星塔锁,接着继续与云徊周旋:“你看星图便知我没骗你,他们回蓬莱了,并不在我门中。”

“你以为我感知不到魔气的存在?”云徊愤然将魔爪打向司空玉清,司空玉清竭力开阵抵抗仍是被打退好几步,好在苏行怜及时从身后撑住了他,才未让这万岁的老头摔断骨头。

“哦,是你啊。”云徊这下注意到了苏行怜,便抚着身上的伤口邪笑问她,“小狐狸,背叛你的是谢渝舟,你杀我做什么?”

“渝舟从未负我。”苏行怜双目通红,身后黑色五尾摇曳,利爪既出,一副随时要与云徊拼个你死我活的模样,“他为的是天下大义,我杀的是祸世奸邪,像你这样的恶贯满盈之徒怎配为神!”

“一个是人,一个是妖,说什么救世。”云徊哈哈大笑,“真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笑完,他卷起手中翻腾着黑色魔气的金色波纹,以排山倒海之势朝身前众人打去。

一层楼高的魔浪随风奔腾,席卷之处土地崩裂、草木尽销、万物粉碎,门中弟子随司空玉清一同列阵开启防御结界,可灵力微弱的结界根本无法抵御来自神魔的攻击。

瞬间在场众人被击飞得到处都是,大家受了不同程度的重伤,纷纷倒在地上无力起身。

云徊乘胜追击,飞跃至空中将一个个火球无差别砸向山门中的建筑:“这么能藏,等我把这里夷为平地看你还怎么藏!”

司空玉岚才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方丈山的和平,如今云徊继续破坏山门,那司空玉岚的死便显得没有了任何意义。

司空玉清含恨爬起身来,忍着身上的疼痛开启护山法阵欲与天上人同归于尽。

“师尊!护山法阵开启,你的灵修没了你会死的!”地上的弟子咳着血阻止,但司空玉清已是铁了心要将毕生修为倾注到法阵之上。

阵快结成,突闻一声龙吟震耳欲聋而来,怒吼声直入九天云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悬停于空中的人已被墨绿长龙打落到地。

云徊擦了擦嘴角血迹抬头望去,眼看绿龙仍在空中盘旋,犹如对他的轻蔑挑衅,他捏紧拳头化身魔气追随而去,跟着巨龙共同入了那炫彩斑斓的幻瞳。

“阿尧,你没事吧?!——”无拂无心恋战,带着云徊火速赶到穷尾屿上,却见屿上早已有众仙列阵,阿尧正站在人群最前方,身后是压制着她的翊圣真君。

“你果然为她回来了。”玄清站在一旁一声令下,众仙向最后一个阵眼输入灵力,将归墟大门重新匿于镜渊之中,“映生为救妖魔火烧蓬莱,打开归墟,罪不可赦,今日就在这穷尾屿上剔除仙骨,挫骨扬灰吧。”

“父君!归墟是我所开,与阿生无关!”连羽背着缚灵咒跪在地上哀求,“求您了,饶阿生一命吧!都是儿子的错,您罚我,您怎么罚我都行!或者……我可以替阿生受下这一切!”

“太白,管好你的好徒儿,速将他带回静心殿思过。”

星君虽不忍不愿,还是上前一步劝离连羽。不过他还未靠近连羽,无拂已掷出一簇魔气,将穷尾屿上岩石地面裂成两块,强行分离了他与连羽。

“你们谁敢动阿尧和连羽。”无拂持有万年修为已是所向披靡。他轻轻抬手,海龙珠便从翊圣真君处刹那回到了他的手中,这下,他唯一牵挂只有被转押送到天帝手中的阿尧了。

“徊儿呢?”神母娘娘焦虑地望着无拂身后,却未见爱子身影,此刻哆哆嗦嗦的样子与凡间丢失了孩子的普通母亲无异。

也是,她未成真神,除了长生不老本也只是凡人之躯。可怜她生为凡人,却被活祭困于蓬莱,成了素音的替代品千载,怨不得云徊为不公怀恨在心。

无拂开启结印,现一方龙游天地于掌心:“他被我关在水域幻境中,如今正好给你们看看他的所作所为所想。”

水域中的画面被无限放大至空中,幻境犹如云徊心象映在水中的倒影,从波光粼粼中众人可见云徊的前尘与未来。

秦越之时,他贪得无厌地收敛各方财宝,暴虐无道地虐待宫中下人,为求长生不择手段,为满私欲祸国殃民。

云徊之时,他为嫁祸连羽偷偷释放逝霄,为提升修为潜入万宝阁寻找海龙珠,为追杀逝霄打晕看守侍卫私自下凡,甚至不惜毁灭整个方丈山。

如今他心象所呈,皆是他杀死逝霄后汲取他的修为,而后再亲手杀了自己的父君与哥哥,毁灭三界,练就自己成为无人忤逆的天下第一魔神。

众仙议论纷纷,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神母娘娘本就憎恶逝霄存在,这下更是指责:“你这个魔头不但编造幻象污蔑徊儿,还要妖言惑众危害三界,我看想成为魔神的明明就是你。”

“编造?”无拂笑着伸出食指轻点,硬生生抽出一缕她的神思入水域,接着水面便倒映起神母娘娘的前世今生。

昔日她为成仙,不惜在长姐吃食中下毒取而代之成为新的祭天神女,却没想到无妄台辨其心中恶,未能让她成为取代素音的真真正正的神女。

玄清心存慈悲让其安居后位,却并未给予她与素音相同的爱意。于是她心中的爱与恨便塑就了两个儿子截然相反的性格。但相比善良却软弱的连羽,她自然更爱有野心的小儿子云徊。

见神母娘娘怒目而视缄口不言,无拂便收起水域镜:“娘娘的这些过往是真是假,帝君心中最是知晓吧?”

“放了徊儿。”玄清面上冷静,只是如此说。

无拂不做退让:“先把阿尧放了。”

玄清倒是妥协,将阿尧一把向前推去。她跌跌撞撞跑向无拂怀里,哭得像个找不到爹娘的孩子。

无拂抱着她,听着她在他怀中哭泣,心中却不起丝毫涟漪。

不对,琥玉为何不作反应?

遭了,是中计了!他猛地推开怀中的阿尧却再也用不上力,接着见她化作金丝缠将他紧紧包裹。

无拂法力尽失,云徊很快从游龙天地中跑了出来回了神母娘娘的怀抱。

“你竟诈我?!阿尧呢?!”无拂被金丝缠掐得浑身渗出密密的血,他越动,那丝线便缠得越紧,无奈之下他只能立于原地寻求破解之法。

“崖幽的修为终不是你的,你非神,又如何与我斗?”玄清命人将阿尧从众仙身后带至眼前,她被下了禁言术,除了默默流泪,再发不出任何动静。

“当初你亲眼见证她抗下百道雷刑,如今便再看看她为你挫骨扬灰,这样你总该铭记你究竟给身边人带来了多少灾厄——

不过等她死的时候,我的金丝缠应也穿透了你的身体粉碎了你的魔丹,你们也算能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阿尧盯着快被金丝搅烂的无拂剧烈地摇着头无声流泪,自己已被升至半空接受即将到来的堕仙之刑。

她不懂,为什么她一心向善却总是善人没好报,难道这就是天命?天命既不公,那之前的引渡是为了什么,每个人为了好好活下去如此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她对这个世道已是失望透顶,终是闭上眼等待死亡的来临。未曾想还没见到眼中黑暗,人却突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连羽的缚灵咒不知被谁解开,他怒极持杖而来,将束缚阿尧的仙君们悉数打伤。接着他满目憎恶地站在天帝与云徊的一家三口面前,仿若自己才是那个局外人。

“父君母后,方才水域中所见皆是事实吗?”他质问看似一身正气的玄清和一脸无辜的神母娘娘,心中恶的种子正在悄然萌芽,“你们都未曾真正爱过我,原来我才是那枚你们所谓替天行道的棋子。”

“哥,我在人间的所作所为你不是最清楚吗?我回仙界是你接引的我,你给映生的那本往生簿上又是怎么写的我,你不会都不记得了吧?”云徊咯咯大笑,“你承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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