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照抬起头，挡住她的看起来是个和谢明珠差不多大的氏族子弟。

不用想也知道，他大概是出于某种原因憎恶起谢明珠，又因为家族底蕴差距不敢触谢明珠霉头，只好对姜照这种看起来只是个小喽啰的人下手。

来人原本只想挑拨几句他们之间的关系，见姜照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就更气急败坏了。

谢明珠有谢明月这个天生剑心的姐姐，又有谢家这样的顶级氏族相助，这样的人瞧不起他就算了。

谢明珠身边这么个玩意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禹煜衡想拦住姜照的去路，又觉得那么做有碍自己的身份，只好放大了音量：“外院考核需以小组为队，若是你不识抬举，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一声令下，还有谁敢跟这个草根组队？

姜照果真停下步伐，回头对上了禹煜衡的眼睛，但她并未开口，只不屑地笑了一下。

禹煜衡分明没有听见姜照的笑声，却感觉到了她明晃晃的轻蔑之意。

和谢明珠熟识的人，就算只是个贱民也让他感觉不快。

外院考核是当场分组的，有的考生本就是结伴而来，剩下的则因相互间的眼缘临时组队。

姜照环视一圈，与一蓝衣少年对上视线，她眼睛一亮，对着姜照挥挥手道：“我们这还能再加个人，你要与我们……”

“我，禹煜衡，以禹氏少主的名义，如果谁跟她——”

“那个十六号一组，就是与整个禹家作对。你们好好掂量掂量，把这来之不易的入学机会，浪费在这种贱民的身上是否值当。”

在禹煜衡看来，姜照甚至不配有名字，只是个能满足他虚荣心的十六号。

蓝衣轻咬着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前一步。她是知道禹煜衡这个人的。中城内的氏族没有姓禹的，但在这西北之地，中城外缘，禹家的确称得上是说一不二。

加之禹煜衡被家里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变成现在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据说他曾经进入中城与谢家小少爷结了梁子，从此只要听见有人在他面前夸谢明珠一个字，都能大发雷霆。

姜照对蓝衣露出一个浅笑，轻摇了摇头后走出了人群中央。

既看出了蓝衣的犹豫，姜照自然不会像禹煜衡一样为难一个无权无势的考生，强行加入她的队伍恐怕也会让她的其他队友心生意见。

外院考核只要求小组成员的上限为五个，但是没有最低限制。独狼考生也不止姜照一个，单独参加考核的成功率未必低于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为伍。

外院的考核没有笔试，只要能获得特定的积分就能得到进入学院的机会。有的学生知道自己的上限到哪，因此会选择直接留在外院。剩下的想要搏一个更好的前程的，就得在一个月内通过内院的两重考核。

当然，没有通过内院考核的依然可以留在外院，等待内院一年一度的选拔。

考生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禹煜衡更是站在人群中央，似乎非常享受其他人的追捧。

不等姜照多想些什么，脖间标记处有一瞬间的发烫，下一刻，她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转瞬之间，就已经到了外院的考核场所。

“欢迎各位考生参加今年的外院考核。”

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似乎是从姜照的头顶传来的，盘踞在正中间的飞鸟硕大无比，似乎是连接此间与外界的桥梁。

“你们抽到的考题是【玉烛开耀】，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考场内将随机投放【魆影】，击杀数量越多积分越高。”

“友情提示，各地【魆影】对应的积分不同，请各位考生合理安排时间和体力。”

飞鸟一声长鸣，似有穿云裂石的穿透力，让姜照不自觉地想捂住耳朵。

外院考核，正式开始。

虽说魆影只是模拟魆所制作出来的傀儡，但其毕竟有一定的攻击性，无法匹敌的考生可将自己的血液涂抹在考生序号上，对应考生便能即刻退出考场，算是主动退出考核。

当然，如果遇到同行的考生恶意针对，考生也能紧急退出保全性命。

不知道该说姜照运气好还是不好，入眼可即之处寸草不生，别说魆影，就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考生的初始位置和魆影投放一样都是随机的，如果运气不好，或许直到考试结束，有人都遇不到一个魆影。

需要请神吗？

姜照但在考核开始前前默默观察了所有考生，就像谢明珠先前说的一样，有请神能力的早就获得了内院的邀请函，在外院考核挣扎的大都是有点实力的普通人，想来魆影不至于那么难对付。

考场的地图范围远比姜照想得要大，仅凭双腿跋涉还是有些费力的。

【魆影】倒是比姜照想得更加鲜明而有特色——黑色的影子就差把“我是魆影”写在了脸上，或许学院方是怕考生误以为彼此是“魆影”而自相残杀。

姜照举起手中临时打磨的弓箭，箭头直指魆影的腹部。或许是因为西南边陲的魆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姜照自然而然就觉得腹部是魆影的薄弱处。

箭在弦上，姜照还不知道下一个魆影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哪怕没有百分百命中魆影腹部的把握，她也终于松开了手指，观察着魆影的动向。

黑色的影子就像一滩烂泥，在心脏被利刃刺入以后就没了支撑一样陷入地上，相应的积分也被记入对应的考生。

“差一点。”

被禹煜衡截胡了。

姜照看见了他手持的长剑，好像是模仿的谢明月手中那把。若姜照没有见过谢明月，她此刻一定会觉得这把剑华丽过头了，可脑中浮现出谢明月持剑的英姿时，姜照只能用四个字评价眼前的禹煜衡——

东施效颦。

“这不是谢明珠的侍从吗？”禹煜衡看见姜照后第一反应就是奚落。

“十六号，如果你连外院考核都过不了，谢家那个小少爷还会记得你吗，啊？”

或许根本没想得到姜照的回答，跟在禹煜衡身边的队友已经开怀笑了起来。哪怕禹煜衡没有明说，他们也都能感觉到禹煜衡对姜照赤裸裸的恶意。

他们队伍的积分大半都是靠着禹煜衡得来的，自然什么都得顺着他。

“我说。”禹煜衡一手撑着长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姜照。

他讨厌极了姜照这副无所谓的表情，明明他就站在姜照的面前，姜照的眼里却好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

就像他第一天到中城的时候，没有人的眼里有他的存在。

凭什么？

凭什么！

谢明珠一个蠢货都能被众星捧月，凭什么他被人视若无睹？

若是没有谢家倾尽资源，谢明珠怎么可能请神成功？

等到了内院，他迟早会把谢明珠踩在脚下的。而谢明珠的侍从，更没有资格不把他放在眼里。

“要不你现在开始做我的跟班，说不定等我在内院扬名立万以后，能施舍施舍一个邀请函给你，嗯？”

似乎是确定了自己的积分一定是所有小队里最高的，禹煜衡已经不着急寻找投放进小世界的魆影。如果谢明珠的侍从能转而投奔他，不也能证明他比那个小少爷要强得多吗？

剥去氏族的外衣，谢明珠也不过是个不如他的普通人而已。

“是吗？”姜照垂眸，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直到气温越来越高，连禹煜衡都热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姜照才终于抬头：“你这样的蠢货，给我研墨都是在浪费我的墨水。”

跟他多说一句话就是浪费口舌。

“禹，禹少爷，这个温，温度是不是不太对劲？”禹煜衡的一个跟班终于忍不住开口，简直像是一个被逼无奈才说话的哑巴，结结巴巴的让禹煜衡有点不耐烦。

禹煜衡闻言抬头，看见一个硕大无比的太阳，金轮代替了原本盘踞在那处的飞鸟，释放着灼烧的热意。

“少爷，魆影都晒化了！”

附近的魆影甚至根本没有受到考生的攻击就湮灭在了地里，方圆百里可视之处，再也没有新的魆影。

比起跟班们的恐慌，禹煜衡镇定许多：“怕什么，我们小队的积分最高，这不正好不给其他人反超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他们家的贿赂生效了，所以等他们小组的积分第一后，背后的人就切断了其他人获取积分的路径。

“走吧，我们分开去找其他小组，阻挠他们猎杀【魆影】。”

听到禹煜衡的指示，周围的人就像终于得到了喘息机会一样星离雨散。

“找我有事吗？”

约摸片刻，姜照回过头，与假装离开又匆匆赶回来的少年人对上视线。

他是禹煜衡的队员之一。

“姜照？”

“是你吗？”

他认得我？

这个念头让姜照难得地不安起来。

少年似乎没有发现姜照的警惕，又往前走了一步，好让姜照能看清他的相貌。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少年将一个死字说得极为轻松，应该不是什么与【姜照】交好的存在，又絮絮叨叨地说，“也有人说你只是被江家赶了出去，不过……”

“没想到大小姐你，居然也能沦落到和我一个江氏毫无【神悉】的旁支一样，苦苦求取一个外院的录取名额。”

“虽然禹煜衡和他口中那个依托家族的谢明珠没什么区别，但只要说几句好听的，那些护甲道具他就不要钱似的给我们。”

“大小姐，这一次，你只能远远地看着我江嵘榜上有名了。”

就像曾经他被长辈训斥时一样，江嵘永远只能远远地看着姜照高高在上，万人崇拜。

如今也算是，今非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