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那人果然把鞭子抽到了自己所谓同伴的身上,力气还不小。
“说不说,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来卑囚国!目的何在!”
那些人抢着抢着,就害怕得浑身颤抖,停下了争斗。
乐猰迅速将鞭子夺走,又拿出了一块烧得火红的烙铁出来,强硬地塞进一个独眼青年手中。
“你呢?你说不说,你不说的话就给我去烫瞎他的眼睛!”乐猰指了指刚才那个拿鞭子抽人的老者。那老者本以为自己躲过一截,却没想到乐猰还是不放过他,登时慌了神,连连磕头,说自己不知道。
“你去不去,你不去的话就老实说,如果你不开口也不烫他的话,那你就烫你自己的左眼!”
独眼青年吓得抖弱筛糠,一个没注意竟然烙铁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顿时一阵滋滋滋血肉烤焦的声音传出,他疼得鬼哭狼嚎,一边嚎一边说自己都已经瞎了一支眼了,根本干不了坏事。
乐猰见状,将独眼青年晾在一边:“有没有人会讲话的!讲点有用的东西!”
相师此时已经凝神阖眼,可看到乐猰逼他们自相残杀,还是有些意外。
乐猰似乎想到了新的招式,他沉声说:“我问一个问题,敢答话的人,无论我满意与否,都放你出去,还让你吃饱肚子,但是只有一个机会,谁都可以来试!拒绝回答的话,你们就去给我做北山里野兽的人饵!”
果然有人抢话说他们只是暂时藏匿在南山里,其他身强体健的会离开南山,但至于去了何处他不知道。
还等着乐猰反应呢,蓦地一阵强劲的冷风刮过,将那群难民吹得抱在一起成了一个巨大的人球。撞开了锁链,乐猰奋力阻止也拦不住那阵狂风。狂风中带着冰刺,几个守卫敢来,一个不相信被冰刺划破了颈部、手肘、腿部,一时间鲜血狂飙。那团人球在空中飞速滚动,那些人受挤压,受碰撞,也声嘶力竭地哀嚎着。乐猰追去,却被强劲风力刮倒,摔在墙壁上,咳出一口血。他死死抓住其中一人的腰带,腰带越收越紧,越收越细,那人眼球逐步鼓大,几近被勒得吐血。就在那时,乐猰却突然松开了。
两个后来的狱卒迎面撞上这团巨大的人球,没来得及反应,被撞得口吐鲜血,当场晕死,那力量势如破竹可想而知有多大。
术法消歇,相师慢慢睁眼,心下已有了考量,道:“就算有人要救他们,只怕不是真心要救。”
乐猰道:“相师道长,你真的看见了?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相师道:“你的力气很大,如果当时你不放手的话,那人可能会断成两截。所以我说,救他们的人也不一定出于真心。”
乐猰有些尴尬:“总之,都是些图谋不轨的人。下此遇见,一并打杀。”
相师蹙眉:“为何一定要打杀,让他们走不是更好。”
乐猰脸上露出嘲讽的笑,但又很快的收了起来,他极其郑重道:“相师道长,你有所不知。卑囚国因为地利的原因,很少与外界发生冲突。为了维持其中的和谐平稳,防卫必须做到十全十美。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挑衅卑囚国,有人觊觎卑囚国,我们城防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事情,阻断在萌芽的时候!”
相师一时失察,但乐猰说的也于情于理,只道:“你很爱你的国度。”
乐猰随意笑笑,不置一词,随后他补充道:“因为这里是月神大人的地方,必须保护好。”
相师点了点头,道:“抱歉,关于劫囚,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乐猰没想到相师会对他说抱歉,稍顿了顿,低头道:“逼问的时候,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请勿介怀。”
相师想着告辞,可他的归心被一阵狞笑打断。
呜呼呼噫嘻嘻!~
呜呼呼噫嘻嘻!~
乐猰下意识抽出了胯间的双剑,相师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诡异的笑声是从监牢里面发出来的,而牢房里除了他们俩没有其他人。
呜呼呼噫嘻!~
呜呼呼噫嘻!~
又是一阵让人恶寒的怪笑声。
相师不知用了什么功法,竟双腿踏上了墙壁,飞快地在牢房里追逐着什么东西似的,此时他的身体与地面水平,眨眼之间,他竟又挂在了天顶之上。
乐猰道:“是什么东西!我来助你!”
原来乐猰看不见。小呱被相师甩出了帽兜,正巧落到了乐猰的怀里,吓得小呱裂开的嘴久久合并不到一起。
乐猰朝它道:“你会说话是吗?他看到什么了?”
小呱裂开大嘴,尴尬地抓耳挠腮:“就是一张面具。”
乐猰急不可耐:“哪里有面具?为什么我看不到?!”
小呱伸出手指指了指墙壁:“就在墙上。”
一时间寒意顿生,墙壁的一部分居然融化了,渐渐凝成人脸的样子。乐猰看到的不是面具,他看到的是死人的脸。为什么说是死人的脸,因为那些人已经阖目,面上一片宁静与安详,是在世间沉浮挣扎的人不可能拥有的表情!监牢中墙壁上源源不断涌出着水渍,又将那那些还算正常的五官给冲散,眼睛、鼻子、嘴巴呈现一种极其扭曲的状态。
乐猰问小呱:“只有死人的脸,你说的面具在哪里?”
话音未落,相师已经冲乐猰袭了过来。然而他的目标当然不是乐猰,而是乐猰身后的墙面。
墙面出现了一张面具,就和当日铁树银花大会上面出现的、代表雪中魔灵的面具一模一样,空洞洞的眼窟嵌在死白死白的脸孔中。
乐猰一猫身子,避过相师,闪到了一旁。他背靠着墙壁,却发现墙上湿漉漉的,原来都是冰碴子,那些死人的脸居然是通过冰碴子凝形而成,如今化了,只留下了满墙刺骨的寒意。
相师张开虎口,伸手便要锁住那雪白面具。可那面具变换迅速,没有章法,待它有出现在远离相师的一侧时,忽而开口,说出来的话骇然无比:“呜呼呼卑囚国要完了!”
那声音不像是一个人在说话,而是夹杂了很多人的声音。
乐猰当即怒喝:“你是谁?胡说什么!”
那面具一边逃,一边放肆大笑:“月神也要完了!啊哈哈哈!”
乐猰目光凝在相师身上,见相师未动,他忍不住挥出手中剑,朝着面具直刺而去。
伴随着“哗——”一声,乐猰的手臂当场就被凝结住,死死的被黏在雪白的面具上面,动弹不得。乐猰似乎是没有遭遇过此等场景,忍着疼痛,用右手去抽左侧的剑出来。
那面具咯咯笑道:“你这只手我要了——”
可没等它把话说完,只见面具从中间裂开,一把锐器穿破而出,又被猝然收了回去。
相师如天神降临,冷冷道:“你的眼睛好像看不见身后。”
原来是绕到它的身后,穿墙而过,给了它致命一击,黑洞洞的嘴快裂成两半的时候,面具说出最后几个字:“这是什么——”
相师抬手将其一拳粉碎。满手留下银闪闪的冰碴子,面具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块厚厚的冰壳子。乐猰见此问道:“这是个什么妖魔?”
相师道:“雪中魔灵的分身。”
监牢里处处都是冰碴水渍,乐猰让牢头找人来打扫又去牵马,说自己要回宫城复命。相师在思忖着什么似的,乐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貌似在想有些事情要不要和乐猰提及,因此没有走的很远。
乐猰走之前过来对相师道:“相师道长,你说那些东西是什么?”
相师道:“雪中魔灵啊。”
他刚才明明说过,不明白乐猰为什么又要问一遍。
乐猰道:“环绕卑囚国的三山里面,北山虽然在最北边,但地势矮,从来不会下雪。北风被惊马山和北山阻隔,南山也从来不会下雪,只有惊马山终年有雪。那些人是我亲自在南山去抓的,就算真的有雪中魔灵,也应该在惊马大雪山里面,怎么会在南山呢?”
相师坦白道:“目前我也没想明白。不过那些人是真的凡人,雪中魔灵应该只是利用了他们。”
乐猰又问:“方才那面具说话的时候,为什么有好几个人的声音呢?是重音吗?”
相识道:“自从雪中魔灵被圣碑砸碎开始,它就分裂成好几个不同的魔灵,每个魔灵都有了意识之后,应该就可以发出不同的声音。”
乐猰拜别:“明白了,多谢赐教。”
相师转身打算离去,乐猰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相师道长,你既然为雪中魔灵的事情而来,那么卑囚国怎么处理那些难民就不劳你出手了。”
相师的余光短暂停留在乐猰抱拳的右手,只见手上缠着一副新的绷带。他笑了笑道:“那魔灵说的话,你切勿当真。”
乐猰脸色沉了下来,魔灵的诅咒之言断不能告诉国主。乐猰走后,相师慢慢走回月神庙去,折腾了这么久,天已经快要亮了。
相师刚跨进月神庙中,便听见柳展在庙中大倒苦水,说相师捡来了一个女子,咬了他一口!还拿出血痕给相师看,咬得很深,就快见骨了。
一见到相师,柳展就像是骆驼看见了沙漠里的绿洲,忘了礼数,飞奔过去,扑在相师的面前:“仙师,你总算回来了!那个苟长官说什么那抱着孩子尸体的女人是你带回来的?这是不敬神明啊,怎么能往神庙里面搁死尸呢!你想想办法,可不能留在这里!”
相师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你把他们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柳展道:“仙师你看怎么处理吧,待会儿天大亮就该开门迎接香客了。她什么也不说也不挪动,实在是——”
相师没等柳展抱怨完:“实在是对不住了,我来处理。”
那女子正抱着孩子的尸体缩在墙角, 偷瞥了眼相师后,把头埋在孩子身上。
饶是相师问她,她也一个问题都不回答。这时候,一直卧床的柳展婆婆拄着拐杖过来,有些气愤地道:“老身看看是谁咬我的孙儿呀!”一见那女子蓬头垢面死了孩子,忽地没了气势,声音颤颤道:“仙师,这女子是你带回来的?”
相师点头,道:“她只是个可怜的难民,我想问她为什么回到卑囚国来。”
柳展婆婆招手让相师附耳:“仙师,你先离开,老婆子我单独和她说说话。”
相师不解其意,但还是相信了柳展婆婆,他把小呱放进池塘里,然后回屋等候,不到一刻,柳展婆婆叩开了他的屋门。
“也是个可怜人呐。”
相师邀柳展婆婆在廊下栏杆处坐下详说。柳展婆婆才娓娓道来:“你们年轻男子煞气太重,她自然是怕的。我那傻孙儿见她不闻不动,想逼她说话,才被咬了。我一个老人家,她才放心同我说起她是被抢来的!”
相师倍感意外:“她不是难民吗?”
柳展婆婆道:“如果有难民的话,那她就是被难民抢来的。她叫小翠,她说她住和她弟弟住在一个小山村里,五年前有几个人突然出现,杀了她弟弟,辱了她,烧了她家的房子,她没有办法回不去,才跟着讨口饭吃。”
相师猛然一惊:“她居然不是难民?那她手里抱的是她的亲儿吗?”
柳展婆婆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但是个野娃娃,都不知道是谁的!她娘俩平日里就捡些别人剩的,那娃娃体弱,渐渐的也就病得重了。”
难怪那几个在破驿馆里面见到的难民中,男子总是身强体壮的,而这女子和她的孩子却纤弱无比。没想到,在骚扰卑囚国之前,他们中还有人做了此等丑恶之事。包括那些被乐猰抓住的老弱病残之人,恐怕也是被其他身强力壮的难民撇下的人。
若是相师当日还对那些他自己救下的人留有耐心和情面,如今也几乎耗尽。
相师道:“婆婆,你同我再去问问。”
小翠正在小口小口吞咽着一块月饼,是柳展婆婆把几天前放在供台上的月饼拿下来给她吃的。
婆婆见了道:“可怜的女娃,看起来比我孙子还小。”
相师问道:“小翠姑娘,那些人为什么要到卑囚国来?”
婆婆又拿来一个装了水的竹筒杯子,递给相师,相师递给那女子。
小翠看着他们此番举动居然哭出了声,支支吾吾开口说:“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只绿鼋……,那只绿鼋……说什么……卑囚国……祭祀月神,然后让……他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