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衍瞬间怔住了，心跳漏了一拍，毫无防备的身体被人推歪到另一侧，右侧的人坐在被子上，用了力气往他上半身蹭。
那人的短发时不时刮到他的脖子和下巴，痒得他眯起眼睛。
“嘿嘿，何青衍，你也碰到我身上的脏东西了”李文星转个身，用后背靠在他身上，贱兮兮笑着，忽的头上传来一阵痛感，他抬手捂着脑袋，“啊！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背上又被打了几下，他抱着脑袋弓身，回头看向何青衍手里的书，“你不讲武德！”
捏着书的手指发白，何青衍皮肤偏白，脖子和脸颊染上红晕，嘴角咧着，眼眶有些湿润。
下地干活都没这般激动，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力气打李文星。
“谁让你蹭过来的。”
这些字连在一起，嫌弃意味十足，以至于李文星忽略了他语气中压抑的雀跃。
“是你先嫌弃我脏！嘶。”李文星抱起睡衣，皱眉伸手摸了摸背，那本书本来就重，加上一个成年男性的力气，再多打几下怕是要吐血了，“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何青衍稍整衣服和被子，安安稳稳躺在原位，不去看他，低头翻书，“你不了解的还多着呢。”
脱了上衣，他拿起镜子照身后，他从A4纸大小的镜子里看到一小片红色，急得喊何青衍。
“你看，都红了，明天干不了活了，你自己干吧。”
何青衍扫了一眼迅速移开，又忍不住抬头看去，眸光流转，脸颊和脖子的红晕还未消退，耳尖又染上微红。
“某人不是嫌我娇贵吗，怎么现在比我还娇贵。穿个睡衣磨磨唧唧，感冒了才是真的不用干活。”
乡下早晚温差大，白天干活热了可以只穿一件单衣，晚上还是得盖棉被才睡得舒服。
“小爷我哪有那么容易感冒，你以为是你呀，一天洗八回澡。”
李文星的头发又多又密，脑袋从领口探出来，乱七八糟的头发又一戳戳飞起来。
回应他的只有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切，这么喜欢看《红楼梦》，娘啦吧唧的。
“何青衍，你怎么爱看这种书……”讲情情爱爱的蔫蔫唧唧的，反正他看不下去，忽的，他想到什么，快速提起睡裤。“唉，何青衍，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他问这话的时候，掀起被子钻进被窝，余光却看向何青衍那边，舔了舔嘴唇。
“跟你一样。”何青衍仍旧盯着书，语气也正常。
倒是李文星激动地瞪大眼睛，拔高声音：“跟我一样？你知道我有没有谈恋爱？”
何青衍偏头看他，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你有没有谈过？”
“没有。”李文星摇头如实回答。
“所以跟你一样。”何青衍淡淡道。
李文星反应过来，咬牙切齿，“何青衍，你耍我！”
想到刚到何青衍的力气，想要动手的心被压下。
“没有呀，我如实回答，有什么问题？”他合上书，又淡淡问道，“还是你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分明是他先问他，怎么还被倒打一耙的感觉。
“嗯？你喜欢我谈过恋爱？”何青衍嘴角上扬，偏头盯着他。
李文星明知道他在戏耍自己，分明可以一拳打掉这张戏味十足的脸，可莫名的不自在，身子后仰跟他拉开距离。
“谁想知道你这些，自恋狂。”
何青衍忽而认真道，“你不在意，你问什么。”
他欲言又止，一时难堪。
谁知何青衍噗嗤一声，捂嘴笑了起来。
“何青衍！你嘲笑我！”他更是羞赧，恨不得把这个人踢下床，可他不敢，“明天你去杂物房睡！”
好一会儿，何青衍收住笑，抬手擦眼角，伸出手指戳了戳隆起的被子，“喂，生气了？”
“……”毛躁的脑袋一动不动。
“男生之间聊这些不是很正常吗，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何青衍轻飘飘的声音传来，郁闷中的李文星更郁闷了。
对呀，这些话题很正常，他跟阿瀚哥跟同学都聊过，怎么他们就聊了两句，就变成这样了。
顿时心虚。
说到底，他提起这个话题的目的不单纯。之前的流言暂且忘掉了，阿瀚哥的话又挑起他怀疑的种子。
想装作不经意试探，结果先不对劲的是自己。
“谁让你不好好聊天。”
“我有吗？”
“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还往老子身上扯。”
他翻身坐起来，一脸怨念。
就是何青衍，说话不正不经！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何青衍躺了回去，语气无奈。
他眯起眼睛，“什么？嘲讽我？”
“不敢。”何青衍微微笑道。
明明就是在嘲讽老子！
“我肚子能撑船，不跟你计较。”
说着，他靠在床头，被子下的一条腿支起，悠哉悠哉玩起手机。
安静了一会儿，心里头的算盘又打了起来。
“话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特地强调了女生两个字。
何青衍也在刷手机，只不过他的动作乖巧很多，“跟你一样。”
“唉，不能跟我一样。”他连忙否了这个答案。
呵，又想套他的话。
何青衍想了一下，“那就，跟你相反好了。”
这个答案他也不满意，“何青衍，你什么意思，一会儿跟我一样，一会儿跟我不一样，你踏马的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具体一点。”
“你问这么具体做什么？怕我跟你抢女生？”何青衍挑了挑眉。
诶！
李文星咂舌，挠了挠后脑勺，微微皱眉。
想反驳，可他这个角度……合理……刁钻。
然后含含糊糊“嗯”了声，同时有了新的思路。
“啊，对呀，万一我们喜欢上同一个女生怎么办，多伤和气。”
何青衍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就让给你好了。”
哈？
他动作一顿，嘴巴微张，嘟嘟囔囔：“这个还能让？”
这种情况不是要公平竞争吗。
“你喜欢就给你。”何青衍轻叹一声，继续低头刷手机。
半晌，李文星回过神，抬手枕头，“谁要你让了，我喜欢的我会凭自己的本事去追。她如果不喜欢我，让给我也没用。”
说起来，他对这种事情很迟钝，用阿瀚哥的话来说，还小不开窍。
在初中第一次收到情书时，觉得羞耻，面对女生的告白，不知所措，只想逃。
到了高中大学，已经习以为常，又或者这种事情太过平常，反应他没遇到心动的女孩。
想到这些陈年旧事，他一顿感慨，想要找人说了什么，才发现，何青衍已经躺下了。
背对他侧躺，手机放在床头，应该是睡着了。
行吧，至少他确定何青衍是喜欢女生的。
就说嘛，正常男人怎么会对男人有兴趣。
关了灯，那些瞎想、回忆全都灭了，就是背上有些疼，不过心中无事，他很快进入梦乡。
醒来又是干劲十足的精神小伙子。
“给你买的新雨鞋。”
“给你买的新水杯。”
“给你买的新的四件套，我放洗衣机里洗了。奶，等下你帮忙晾晾。”
“然后，这些，都是给你买的零食。”
……
李文星把昨晚采购的东西一件一件翻出来，一脸成就感。
在厨房择菜的张妙珍听到孙子喊自己，放下手里的菜走出去。
忍不住提醒他，“星仔，你记得把钱转给何青衍。”
李文星收了声，看到何青衍得意的表情，顿觉尴尬。
他忘了，这些是何青衍结的账。
何青衍清了清嗓子，从另一个袋子掏出一顶帽子和一双防晒手袖，学着他的样子，扬起头。
“给你买的防晒装备。”
他一时吃瘪，嘟嘟囔囔，“结个账怎么了，吃我家土鸡……噢！”
话没说完，就被张妙珍一掌警告，“说什么胡话，这孩子。”
他可怜的背！
“奶，以后可不可以换个地方打。”
张妙珍点头，“嗯，以后还要找打，不打不结实。”
“……”
等奶奶走了，他翻来覆去找渔夫帽的毛病。
“何青衍，你买的这是什么，夏天戴多热呀。我跟你说，在农村干活都戴草帽，我家里大把。”
何青衍换上新雨鞋，左右看看，刚好合适，抬头暼了他一眼，“哦，你不喜欢就还给我。”
还？
小气吧啦的土包子。
他切了一声，“送出去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我想起来了，那帽子是买给白仔的，送错人了。”
院子里的白仔听到自己的名字，耳朵竖起，看向堂屋。
“！”他气不过，说，“原来何少爷跟它感情这么好，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管你了，让你跟白仔挤一个狗窝了。”
怼人一时爽，爽完就后悔了。
何青衍偷哭被发现，事后两人默契不提这件事，一个是为了维护面子，一个是为了保住另一个人的面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真落泪了肯定是天大的伤心事。事后还被人拿出来调侃，无疑是伤疤上撒盐。如果是李文星自己，他估计会把撒盐的那人打趴在狗窝里。
何青衍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一声不吭，好像没听到那句话。
可面无表情的样子，分明是已经被撒盐了。
“对不起。”
何青衍忽然展颜一笑，“李文星，你在说什么，想偷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