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星抱着扫把，听着一墙之隔内的卫生间里的动静。
让他早起干活，他是能理解，但他不能理解，一个右手不方便的人，一大早起来洗澡。
张妙珍看到偷懒的孙子，又念叨道：“你看看人家青衍，勤快还爱干净。”
他皱起眉头，深深觉得，把何青衍带回家，跟带“别人家的孩子”回家没什么两样。
以为是做善事，其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拿着拖把不情不愿到客厅拖地，路过卫生间门口，跟里面的人四目相对，愣了一下。
此时的何青衍正蹲在地上，独手洗着盆里的内裤，被撞见时闪过一丝心虚。
“你……”李文星看了看内裤，又看了看他的表情，想到早上洗澡的反常操作，瞬间明白了什么，尴尬地移开视线。“打扰了。”
可那一幕，在他埋头拖地的时候，不断在脑海里闪现，莫名心慌。
他尴尬什么，应该是何青衍尴尬才对。
虽这样想，可四目相对时，两人如触电般迅速移开视线。
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保持到晚上。
“要不，我还是搬去杂物房睡吧。”何青衍开口打破沉默。
李文星放下鼠标，讪讪笑道：“倒也不至于，男人嘛，正常，这个也不是个人能控制的。”
二十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偶尔做个梦，早上醒来发现“惊喜”，这是每个男人都会经历的事情。
他不是第一次跟男人同一张床，确实第一次遇到同床而眠的人，也跟自己一样，会有那样的经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是呀，这种事很正常。”何青衍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突然问，“你也经常这样吗，在早上……”
啊。
他咂摸咂摸嘴巴，抬手挠脖子，“比较少。”
其实他早该猜到何青衍早上洗澡的动机了的，只是他不会忘那方面想。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何青衍又问。
“啊？”李文星的手一抖，手机掉在被子上，“这种事算隐私吧。”
反正他不习惯跟人讨论那方面的事情。
何青衍却很有兴趣地样子，继续说：“这种事对男人来说很正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难道你在学校的时候，宿舍夜聊不会聊到这些吗。”
“他们聊他们的，我又不参与。”李文星说道。
何青衍哦了一声，他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谁知何青衍又开口——
“是不是我来之后，你就没有过。”
李文星手里的手机再次从手里掉到被子上，脑袋跟被人打了一样，懵懵的，机械地转头看他。
“你，怎么知道？”
何青衍轻笑一声，“没看到你早上洗澡，哦，根据你对早上洗澡的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情况看，估计你很久都没有那什么了。”
不知怎么，他觉得何青衍现在看他的眼神有些黏黏糊糊的，顿觉心烦意燥，翻身进了被窝。
“睡觉了。”
他侧身背对何青衍，紧闭双眼，却听到一阵低笑声，不耐烦地转头用眼神警告他。
何青衍嘴角含笑，“我猜对了。”
猜你个大头鬼！
“再说话，明天你就搬到杂物房睡。”
终于安静下来。
他难得早睡，也难得地做了很久没有做过的梦。
一早醒来，看了眼□□，又看了眼睡在旁边的人，不管对方有没有睡醒，抓起枕头就砸过去。
然后掀开被子，去卫生间洗澡。
后来何青衍再追问这些事情，他就挥拳要揍人。
反反复复的气温终于稳定回升，甘蔗地里的蔗苗早已冲破薄膜，露出嫩芽。
在检查蔗苗的生长情况时，看到一处没有顺利发芽，何青衍一脸失落。
那是他来犀牛村吃的第一根甘蔗剩下的甘蔗段，当时李文星跟他说绝对不会发芽，他还不信。
对于这种情况，李文星见怪不怪，宽慰道：“生命无常，放过它吧，记得补上新苗。”
补上新苗后，两人用水渠里的水，把甘蔗地浇一遍才离开。
晚上，阿年家组织烧烤，邀请他们一起。
院子里坐了两波人，一波是长辈，一波是小辈。
通常这个时候，李文星他们就属于小辈，他就是掌管烤串的人。
一手撒孜然翻烤串，一手把烤好的串放在碟子上，招呼何青衍拿去给其他人吃。
何青衍什么也没说，很配合，转了一圈，捧着空碟子回到李文星身边，乖乖坐在身旁，一会儿帮他拿调料，一会给他抽纸巾。
阿瀚有一搭没一搭拉着李文星聊自媒体账号的事。
阿年这几年逐渐混进长辈圈里，在那边跟其他长辈聊着甘蔗地的事情，聊着聊着又聊到阿年的婚事，坐在阿年身边的女人一脸娇羞。
“我觉得婚礼简单办就好了，可阿年偏要大办。”
“小琪，你们结婚肯定是要大办的。”阿年的母亲六婆说道。“咱们家就阿年一个孩子，他结婚是大事，我们大办也是对小琪的重视。”
那边的声音很大，阿瀚听到了，不由羡慕：“阿年哥真好，即将成为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男人了。”
李文星刚要说话，身旁的人就问：“阿年要结婚了？”
看了眼旁边的人，给他科普：“小琪是阿年的未婚妻，两人是同学，从校园到甘蔗地，小琪对阿年不离不弃，现在阿年事业稳定了，两人才决定结婚，婚期在国庆，到时候你没有回家的话，能赶上。”
何青衍哦了一声，似乎不太感兴趣。
没人理自己，阿瀚又开口：“星仔，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家立业。”
此时，李文星给烤肠撒上辣椒粉，然后放在碟子里。
何青衍照例从里面拿出两根，把一根吹凉了放到李文星的嘴边，李文星忙着手里的火，只好张口咬着。何青衍又拿出一根放在空碟子上，才起身拿去那边。
待他走远，阿瀚又小声告状，“很早之前我就想说，何青衍好像对我有意见，你看这些烤串，他只留了两份，没给我留。”
害得他每次只能靠眼疾手快，才有吃的。
“怎么可能，这些你爱吃就拿去吃，我喜欢烤，不太喜欢吃。”李文星腾出手拿下烤肠，碟子推向他那边。
阿瀚连忙摇头，“你不爱吃，那他的你都吃了。”
不止给的吃了，喂的也吃了。
“我忙着烤，没有时间拒绝，他一个劲儿塞我嘴里，只能吃了。你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又是塞我嘴里的份。”李文星道。
阿瀚还是摇头。
这时，何青衍回来了，坐下来后，欲要拿起那根烤肠。
李文星说道，“何青衍，那根给阿瀚哥，我重新给你靠。还有我不爱吃烧烤，你别给我留了。”
何青衍哦了一声，把那根烤肠放回碟子上。
阿瀚举在半空中的手，尴尬了半分钟才收回。
“嗐，我都吃饱了。”
说着，拿起地上的啤酒，给李文星杯子添满，到何青衍杯子前的时候，特地问了声：“何青衍，要不要？”
何青衍摇头。
他略显尴尬地给自己续满，抬起杯子一边喝一边给李文星眼神：看吧，他对我有意见！我招惹他了吗？
满场玩闹的小孩在长辈那边分完了烧烤，又过来讨要，李文星把烤好的鸡翅分给他们，留出两串给何青衍和阿瀚，然后驱散小孩远离烧烤炉。
高架上的玉米粒也好了，他特地交代何青衍：“多留一份，阿瀚哥也要。”
何青衍抓了三分之一，放到空碟上，“碟子上有，想吃就自己拿。”
后来何青衍回来之后，也没有再给李文星递烧烤。
李文星：……
“阿年结婚之后，就差不多到阿瀚了吧。”不知谁说了这句，那边的人齐刷刷看向烧烤炉这边。
三个人一愣。
这时，十婆笑了笑，“阿瀚呀，女朋友都没有，哪有那么快。”
阿瀚低头，抓起那根烤肠，假装很忙的样子。
李文星嘿嘿一笑，边烤边看热闹，跟何青衍说：“别听阿瀚哥说想成家立业，过过嘴瘾而已，真要说这个，他就害羞了。”
何青衍看了一眼，也跟着幸灾乐祸，“早点成家了也好。”
这时候，长辈那边不知道聊了什么哄堂大笑，有人对着他们这边说道：“哎，那边的三个靓仔，给你们举办一场乡村联谊怎么样。星仔的朋友也一起，咱们这边的姑娘贤惠又漂亮，找到真爱了就留下来呗，要是能赶上，三个人一起办婚礼也不错。”
说完，看到年轻人木愣愣的表情，那边又是一阵哄笑。
回旋镖就这么打到他们身上。
在农村，适婚年龄的男女是逃不掉这个话题的。
三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各怀心思。
这时候，阿瀚和李文星都忘了用玩笑话堵回去。
沉默之后，阿瀚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哎，星仔，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是咱们村的不？”
“没有。”李文星摆弄手里的韭菜串。
阿瀚：“真的？别骗哥，说出来，哥还能帮你。”
李文星：“真的。”
“那你在外面上学，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阿瀚又问。
“没有。”他不需要思考，脱口而出。
阿瀚见状，有些惊讶：“不是吧，你长这样都没谈过恋爱，没人跟你告白？”
李文星摇摇头，不屑一笑，“有什么奇怪，何青衍也没有谈过恋爱，他还是校草咧。”
“啊！”阿瀚双重惊讶，靠在椅背上，“不是，你们不会都没开窍吧，长着一副很容易谈恋爱的样子，结果……”
韭菜上刷了油，翠绿慢慢变成深绿，这玩意得勤快翻，不然容易糊。
李文星：“哎，阿瀚哥，你老问我，那换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谈过恋爱。”
阿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笑嘻嘻啃着手里的鸡翅，眼神躲闪。
李文星一看就知道他有事，跟何青衍对视一眼，笑了笑。
“说实话，不然接下来的烧烤别吃了。”
阿年家的院子大，光是院子里的照明灯都装了几盏，阿瀚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好一会儿，才有些害羞地说道：“没谈过恋爱，不过我有喜欢的人。”
“嚯，暗恋呀！”李文星笑他。
阿瀚羞赧急了，“我就不信你们没有过暗恋。”
李文星摇头加上摆手，笑道：“我没有，我发誓。”
“何青衍呢？”阿瀚看向何青衍。
没有等到何青衍的回答，李文星嘴角的弧度僵住，偏头看过去。
何青衍看了他一眼，迅速收回视线。
“有。”
“嘿嘿，我就说嘛，暗恋这种事很常见的。”阿瀚乐得拍掌，看向有些失落的李文星，“小子，既没谈过恋爱也没暗恋过，你还是个小孩子。”
李文星推了一把何青衍的肩膀，“你不仗义，不是说跟我一样吗！”
骗子！
“我，我不知道你没有暗恋过。”何青衍无辜道。
“哼，你们别吃烤串了。”他一脸不悦，扭头继续烧烤。
阿瀚闻到一股糊味，指着烤焦的韭菜嘲笑他，“星仔，我们可不吃烤糊的东西。”
李文星被刺激到了，胜负欲陡然生起，“你们信不信，我比你们还要更早脱单。”
阿瀚知道他上头了，收敛笑意。
“不闹你了，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
李文星不听，举着烤焦的韭菜，大声说道：“我要联谊，我要相亲，我要脱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