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来秒的视频，被李文星反复看了好几遍，才下定决心按下发布。
“我怎么觉得有点傻。”
他这种连朋友圈都很少发的人，拍视频分享日常，傻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镜头也不稳，跟随手拍的一样。
阿瀚躲在他身边，宽慰他，“这是第一步，习惯了就好了。”
“而且，我发现你小子还是挺有天赋的，都知道加入何青衍的背影，就算穿着雨鞋，他的背影一看就是个帅哥，会抓人眼球啊你。”
李文星的手一顿，说话都哆嗦了，“有，吗，我拍了他？”
这段视频是他上次跟何青衍去补苗的时候拍的，镜头缓慢扫过，一列列绿色的甘蔗苗中，一个男人的背影一晃而过。
果然，第一个评论就是在问视频里的小哥哥是谁。
他拧紧眉头，划拉手机屏幕，“哎，阿瀚哥，在哪里删除作品。”
阿瀚吸了一口烟，不解道：“你删它干嘛，这不是挺好的吗。”
“里面有何青衍。”
“那又咋啦，背影而已，他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
毛毛雨在灯光下飞舞，断断续续的电视声从屋内传来。
阿瀚朝空中吐了一口烟，烟雾很快被细雨打湿消散。
“说到何青衍，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我听说他搬到你家杂物间了。”
李文星看了眼阿瀚，没好气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八卦了。”
“嘿，你不知道村里没有秘密呀。没有娱乐，生活平淡无聊，那不就剩八卦咯。”
“……”
“不说就算了，反正你们不是第一次吵架了。”阿瀚不是真的八卦，他是真的无聊随口一问，“希望明天不要下雨，不然不好拜山。”
“你怎么还不回家，明天要早起。”
恰好一根烟抽完，阿瀚站起身，用膝盖碰了碰蹲在地上的人。
李文星抓了把头发，有些不耐烦。
“这就走。”
他抱着手臂走在黑漆漆的泥路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昨晚被何青衍吻的画面。
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喝醉了产生的幻觉，洗完澡后意识越来越清醒，湿润的触感无比清晰。
他想跟何青衍对质，可得到的答案是：“李文星，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亲你。”
他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恼怒。
今天一早，何青衍自己一个人去收拾杂物间，以避免再次出现那种误会为由，搬到了杂物间。
李文星觉得自己大概疯了，一个人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竟然有些不习惯，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何青衍那个少爷会不会也不习惯，不习惯杂物房的环境……
呸，那是何青衍自己的选择，关他什么事。饿死、困死、怕鬼都跟小爷无关。
这么想着，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一脸虚弱的何青衍倒在白仔的狗窝旁的样子。
他可是何青衍的救命恩人，何青衍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说搬走就搬走。
正要掀开被子，又想到什么，抓起床头柜的手机：【何青衍，你睡了吗。】
几乎是秒回：【刚睡醒，被你的消息吵醒。】
李文星：……
没心没肺，这都能睡着。
不一会儿，李文星对着被子拳打脚踢。
踏马的，到底那个吻是不是真的。
天微亮，两个人在洗手间碰面，都看到了对方眼下的乌青。
李文星挤着牙膏，问他，“你不是很早就睡了吗。”
“本来是的，结果某人来了个信息把我吵醒。”何青衍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他，淡淡笑着，语气也听不出一点儿怒意。
李文星觉得他这样子格外，欠揍。
用手肘捅了捅他，指向门外。
“？”何青衍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他，视线不由落在他满是泡沫的嘴唇上。
李文星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看他呆呆的，抽出牙刷含糊说道：“出去，厕所小。”
他不想跟何青衍待在一起了。
何青衍点了点头，低头挤牙膏，才发现自己的牙刷已经挤了牙膏，便顺手放下牙膏，直往外走，不一会儿，又回头把漱口杯和毛巾带上，全程没有看一眼李文星。
呆子。
李文星收回视线，独自享用卫生间。
既然不想继续跟他睡一张床，那也就不要挤一个卫生间了。
漱干净嘴里的泡沫，他拧开水龙头，用掌心随意接了一点水，用来清理嘴巴上残留的泡沫。
来回两三遍，掌心划过唇瓣时，不免想起那晚的场景。
想到这，他手上的力度加重，几乎要把嘴唇给摩擦掉。
“哟，星仔，这么早。”从外边回来的张凤珍，手里拿着一把菠菜，看到孙子时有些意外。
他几时起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文星被奶奶的声音吓了一跳，心脏漏了一拍之后就砰砰砰地响。
“奶，您走路没有声音的。”
张妙珍看了眼脚上干净的花布鞋，打趣道：“有声音的，这都能把你吓到，是起太早了没睡醒，还是做了亏心事。”
她爱干净，干农活穿的鞋子放在院子外面了，进屋里就换上干净的鞋。
李文星有些慌张，张开就扯道：“奶，您忘了，今天是清明，您刚才那样突然出现能不吓人吗。”
他不怕黑，也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在清明或者七月十四中元节的时候，还是会忌讳鬼神之类的。
此时用来做借口正好合适。
张妙珍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进厨房给一家老小做早餐。
李文星洗漱之后也无所事事，挽起袖子进厨房帮奶奶。
除了早餐，还要准备祭祀用的东西，一只鸡和一条五花肉。
鸡杀好后不用切，保持整鸡的形状，跟五花肉一起用水煮熟。
李文星招呼何青衍在柴房烧热水，自己则往后院去。
张妙珍收拾香纸烛火的时候，本想让李文星来帮忙，看到他在抓鸡杀鸡，便到柴房喊了何青衍。
何青衍听着张妙珍嘱咐一一照做，拿什么样的香纸，拿多少对香烛，还有小卷的鞭炮。
末了，张妙珍检查一番，又像抽查作业一样问何青衍，何青衍也一一作答，全都答对，她才满意点点头。
忍不住喃喃，“从前没教过星仔做这些，，这次想教他，发现他要学的东西太多。青衍，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跟星仔做朋友，我教你这些，是怕他将来有个万一，还有个人能提醒他。”
何青衍正弯腰收拾东西，听到这番话，顿了顿，抬头时，嘴角微微笑着，“奶奶，您跟爷爷长命百岁，将来还能陪李文星很久很久。”
“哎，我跟老头能把星仔拉扯这么大，已经满足了，再多要求，就太贪心，老天爷还不乐意呢。”张妙珍说，“我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们都走了，只剩星仔一个人孩子，他一个人，遇到什么事连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会的。”他拍了拍张妙珍的肩膀，脸色变得严肃。
张妙珍想起了什么，那哀伤的眼睛看向何青衍时，浮现怜爱。
“你是个好孩子，星仔也是好孩子，他脾气大，不过来的快去的也快。奶奶知道，不应该让你事事让着他，奶不是帮亲不帮理的人。只是想告诉你，星仔心思单纯，心底里是善良的，你们要是有什么矛盾误会，好好做坐下来说一说总能化解。”
虽没有看到他们红着脖子大吵大闹的样子，但两个年轻人吵吵闹闹很正常，只要不是：很严重，他们是不会插手年轻人的事情。
何青衍乖巧地点点头，“李文星真好，有您们这样的爷爷奶奶。”
张妙珍被夸得乐呵，“你要是愿意，把我们当亲爷爷奶奶都可以，我们也乐意多你一个这么优秀的孙子。”
清明节至，在外地的人赶回来祭祖，寂静的小村庄变得热闹。
全家老少齐上阵，走在路上能遇到熟人的一大家子。
鞭炮声从远远近近的山间传来，给鸡鸣狗吠的日常增添一道声响。
他们准备好东西要出门，何青衍却转身要上楼梯，被李高义叫住。
“青衍，这会儿没有眼力见了，快来帮忙拿东西。”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们年轻人不是欺负老人家吗。”
何青衍回头，愣了一下。
在何家的时候，清明也要去祭拜，他是何家养孙，自然是要去的。
但这里是李家，他怕自己贸然去会冒犯到，便默认留在家中。
“何青衍，快过来，我爷罢工了，想要累死我啊。”李文星插腰理直气壮。
接着，他的背上落下了张妙珍的一巴掌。
“臭小子，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快呸掉。”
李文星哎哟一声，挠挠头，对着空气呸呸两声。
何青衍露出笑容，走向爷孙仨人，主动接过李文星肩上的扁担，笨拙地背起来。
“何青衍，你又不懂，让我来。”李文星看他的模样，非常嫌弃。
何青衍个子高，扁担就跟黏在他肩头一样，李文星扒拉不下来，得到的是何青衍傲娇的小表情。
“我不会，那你教教我呗。”
怎么会有人如此厚脸皮，不仅逞能还大言不惭求他教。
不过，李文星不得不承认，他很吃这一套，强忍笑意指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