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结靶放大剂？”姜意风自动屏蔽那个介者后半段话，“你想做什么？”

“意意，我没事。对不起，你别理他。”

温午盏抵在他身后，一口一口呼吸，气息变得匀缓。

身体却还很烫。

三层传来男人的邀请：

“上来。欢迎你，美丽的金绞白。”

“你不想知道联结靶么？就这么看着温午盏跟条狗一样发情？”

姜意风被温午盏和祝年余拉住。

“不是，大哥你谁啊？这我家的浮安场吧。这边建议你先去联结研究所登记哈。”

男人好笑：“祝年宥的弟弟？劝你别给你哥惹事。”

祝年余猛地抬头：“你到底是谁？”

无人回应。

僵持半晌，姜意风冷面上了三层，身上挂了个温午盏，后面跟着个祝年余。

俯瞰喧嚣的位置从不屈居于喧嚣之中。

这一层没有任何刺激，它不是用来供人癫狂的，而是给这个位置上的人观察芸芸众生的。

刨却所有刺激，AO之间的信息素放大剂、人类与介者之间的联结靶放大剂，均隔绝在外。

姜意风身上一轻，挂着的人眼底清明，直起身。

“你是那个……那个谁。”被子想不起来，遂放弃，揉着头问，“你们怎么跑出来联结了？”

男人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温午盏，赌一把？赢了我就告诉你们，全部。”

姜意风蹙眉：“输了呢？”

男人笑了，目光落到他的瞳孔，描摹一周：“输了温午盏就把他的联结者送给我，如何？”他一步步走近，“我会把你的联结靶掏干净，重新灌进我的气息，好好调|教你的联结靶，让Enigma体验一下像小O那样发情求索……”

姜意风的耳朵忽然被温午盏捂住。后者吻了吻他的眼睑，在他垂目那一瞬。

嘭——！

一声骤响，温午盏徒手劈向三层栏杆，截截断裂，那个男人登时半双鞋悬空。

他迅速跃入三层内，下一瞬，一串连一串簌响从整座浮安场三层爆开，点光，燎原，笼罩——

无数蓝晶凝波凭空而起。

温午盏的眼神淬寒到极点，有种掐死全世界核心的狂慢。

压低身子朝男人冲去那一刹，男人骤然被整层凝波捕获，瞳孔骤缩——

一声炸响，姜意风下意识抬头，只见温午盏横踹，那个男人像被无数巨物同时啃噬，避无可避，正中靶心挨了温午盏一脚！

“噗——咳咳咳。啧，这就上头了，你对你的Enigma也没少心思……”

温午盏的足尖撵住他的喉咙，回头望着姜意风。

姜意风看明白他的意思。温午盏在问他，荆边署需不需要留着这个人，还是就这么让他永远闭嘴。

这个人不是必定要留的，显然，清楚这些信息的还另有其人——

“温午盏，如果你能把你们介者的信息告诉我，他就不用留。”

两人的距离在灯光迷离下，隔开断裂的栏杆。

姜意风恍然，温午盏的眼底竟似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感伤。

作为沪城应对异变第一防线的荆边署要员，他应该押回那个男人，盘查讯问出介者方面的信息差。

他应该扣下温午盏，后者和介者的世界远比人类了解牵扯得多。

姜意风想起，他第一次目击异变降临沪城，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

姜旻赶到沪城西线异变现场时，年少的姜意风正冲破陆口署的警戒圈，一脚踩进彻底的虚空，拼命往他母亲余暖残留的信息素冲去，好在有人——不知谁，不顾一切把他扯了回来。

他应该像当时那人一般，把一脚踏入异变区的人扯回来。

但现在他有点心软。

“咳、咳咳，姜少主，好久不见。”

一道声音从三层隔间内传出，打断姜意风的思绪。

祝年余听见熟悉的嗓音：“祝年宥？！来得正好，浮安场三层那不你的私人地盘，这位大哥谁啊你就放他在这碰瓷少主？”

祝年宥没理他，被踩的介者勾起笑，只听祝年宥说：“姜少主，这位是我的介者来轻。”

若说姜家是沪城上区军工世家，祝家便是销宓都的金主，财大气粗，谁都得给半分面子。

眼前这位面色苍白的男人，正是祝家接班人。姜意风：“嗯，好久不见。你的介者为什么挑衅我的介者？”

断开的栏杆那边，温午盏“哈”笑了一声，好不得意。祝年宥出现意味着姜意风不可能再对他的介者来轻下死手，一旦人被转交到荆边，把介者的信息吐出来。

那他就又是意意的贴心宝“被”了。

碍于祝家的份量，姜意风让温午盏松了来轻，进入三层隔间与祝年宥单独交涉。令他意外的是，祝年宥极力争取不转交来轻，并开出供应荆边执行组三月军费的筹码。

对热武满天轰的执行组，绝对大手笔。

但姜意风没有动摇：“祝年宥，你该知道荆边更需要的是什么。”

隔间内，灯光映着祝年宥苍白的面色，半晌缓缓说：“姜少主，话摊开了讲，三署、沪城都需要介者的信息。”

姜意风以为他要抬价谈判。

没成想却听到一句意味深长、甚至可称为忠告的暗示——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介者这么多，信息怎么就拿不到呢……？”

二十分钟后，姜意风夺门而出，放祝年余进去和他哥闹了一顿。

他们最终谈成的结果是用一批联结靶放大剂样本，以及联结靶与介者之间的信息，换取荆边对浮安场介者的选择性忽视。

也就是包括来轻在内，浮安场二三层所有陌生未被沪城登记的介者。

这批介者到底怎么来的？

姜意风联系起金桥任务民宿碎片上联结的蓝挽，在隔间内问祝年宥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联结的？”

祝年宥缓缓眨了眨眼，反问：“时间也能异变，不是吗。”

“祝年宥他怎么身体就没好起来过？”祝年余去混了他哥一趟出来反倒低落。

姜意风有太多猜想，没吭声，食指抵着喉结下方一寸——据祝年宥说是联结靶所在位点，和Omega腺体类似，温午盏也蹭着说是，只是没告诉他这么抵着也挡不住他的香味——下了二层，提取联结靶放大剂样本。

【联结者与介者的关系，算是生物化学作用。联结靶特异性分泌气息，吸引契合度高的介者，并且供给介者作为有意识生命体活动的能量源】

Enigma姜少主此时觉得，站在温午盏面前的自己，简直就是个Omega中的Omega。

从浮安场获得的样本宝贵，停职的代署长让祝年余往荆边署去电，找专员过来接应。荆边来人抵达后，祝年余去对接样本，来轻却忽然喊住姜意风和温午盏：“两位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祝年宥也和来轻想到一块：“姜少主，你可不像会来逛我们销宓都的？”

浮安场鱼龙混杂，但不代表主事的祝年宥没有手段。姜意风权衡之下，问他有无信生药业Omega信息素次等贴转销的渠道。

这问题不算敏感，祝年宥倒也干脆，吩咐手底下整理浮安场次等贴记录。

凌晨三点，待他和温午盏捎上记录，步出这座繁华而糜烂的夜场时——

【嘟、嘟、嘟、嘟……】

紧急通讯？祝年余？

站在散场后开始变得凉落的中心街上，姜意风接起通讯。

那头正兵荒马乱。

【少主，完蛋，联结靶放大剂样本被劫了】

“怎么回事？”

【出了销宓都被包围了，蓝挽那只猫说那些人都是人形态介者】

【嘟、嘟、嘟、嘟……】

【少主，是我，葛之遥。】

【销宓都边界时间坐标出现波动，预计8分钟后形成异变区】

“位置呢——”

祝年余、葛之遥：“销宓都往联结研究所方向5公里。”

姜意风又想起祝年宥那句暗示——

介者这么多，信息怎么就拿不到呢……？

只能是因为，介者并非与对应的联结者站在一线，而是自成群体，与其他所有介者互为一体。

自2025年该日起，人类与异变区之外，第三个阵营浮出水面。他们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无声无息。

——介者。

销宓都，浮安场三层。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祝年宥咳得弯腰，被卡住脖子，砰一下顶到墙上。

他的介者来轻阴沉沉看着他。

“祝年宥，聪明人就不要做多余的事。只要不可控级的大人切下你们人类的联结靶，介者随时可以换个人类依附。你弟弟……叫祝年余？他就不错。”

祝年宥脸色更苍白一丝，半晌伸手搭住掐着他的那只手，露出一丝苦笑：“放心。”

人类一直以为，他们可以联结介者对抗异变，却从未思考过，若有朝一日这主从关系逆转，又该如何自处。

三署和研究所甚至才察觉未登记者的存在。

但整座浮安场，甚至销宓都，已经全然沦为陌生介者控制的地盘。

姜意风挂断通讯，在边界回眺这片隐匿的喧嚣。

在赶赴新一处异变区途中，他问——

“温午盏，我可以相信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