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笑不是那种出门要一票人跟着的领导，经常自己开车去平台开会。

走进爱驰翼总部大楼，一个小包一个手机，直接上20层。从电梯出来，自动贩卖机买杯咖啡，绕过阳光充足的天井，一转身，在一片盎然的绿植前碰见一个人。

撒野也端着杯咖啡，棕色卡通图案背带裤，戴一顶做旧报童帽，腰间系一条骷髅印花大手帕，像从什么复古老电影里走出来的角色。

见到忽地笑，他笑起来，有些娃娃脸。

忽地笑下意识后退一步，瞄了瞄周围，还好没什么人。

“好巧。”撒野走上来。

忽地笑很烦这一套，冷着脸：“我是来工作的。”

撒野对她的态度有些不解，还是笑着：“我也是来工……”

忽地笑打断他：“直说了吧，撒欢是我闺蜜，我知道你是她亲戚，但我们不合适，何况这是工作场合……”

“我想你误会了，”这回换撒野打断她，“我也是来工作的。”

忽地笑不相信他的鬼话，天大地大，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昨天刚认识今天就在同一个项目地点相遇？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不管你是来工作还是……”

“撒老师！”远远的，长走廊另一侧跑来一个挂工牌的女孩，对忽地笑点了个头，显然不认识她，“这边有几个专业问题，请您跟我来。”

撒野立刻跟上，擦过忽地笑时帅气地歪了个头，留下句：“失陪。”

他大步流星，没去看忽地笑的反应，走廊尽头的大会议室，里面坐满了人，PPT上放着绚丽的舞台设计图和男女明星资料。

“各位，我介绍一下，”他一进门，麦克风随即响起，“撒野撒老师，目前国内街舞界扛把子，拿过JD中国站全舞种冠军，KOD嘻哈舞世界冠军，别看他年纪轻轻，在old school（1）圈已经是OG（2）了。”

撒野稍一鞠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入座。他确实是来工作的，爱驰翼正在筹备的大型舞蹈综艺项目，他是艺术指导之一。

解答了几个街舞专业问题，他回过神，发现会议陷入了某种无意义的停滞，“还不开始吗”“什么时候开始”“忽总还没到”之类的低语传入耳中。

忽总？

正疑惑，工作人员把忽地笑请进来了，她一身简约小西装，一手咖啡一手资料，径直走向会议桌正中的位置：“开始吧。”

会议室仿佛应声活了过来，撒野惊奇地目睹这变化，每个人都像被点了开关，一时间耳边全是翻资料的声音。

“先给忽总介绍一下，”麦克风里的语气恭敬，甚至有些讨好，“拟筹备大型舞蹈类综艺，暂定名‘为舞而生’，覆盖国内外各舞种、国内各舞室机构，采用竞演和真人秀相结合的形式，分十二期，展现新时代中国舞者和舞蹈艺术的蓬勃风貌。”

忽地笑点个头表示了解，一扬手，让议程继续。

撒野隔着一段距离看她，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身材美貌这些东西在她身上成了微不足道的装饰，她真正吸引人的，是女人身上很少见的领导傲气，和对全局的掌控能力。

议程快速有序地推进，直到候选嘉宾环节，会议室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忽地笑抬起头，覆盖整面墙的大屏幕上，PPT一左一右放着王柏颜和展澈的脸。

昨天“王柏颜忽地笑同款曝光”刚上热搜，在座都是娱乐从业者，没有不知道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嘴角憋着笑。

身边的人马上解释：“忽总，我们自己的综艺，肯定要给自己的团机会……”

忽地笑扬扬下巴：“看看。”

视频开始播放两人的舞台片段，王柏颜是Kpop，大热韩曲一首接一首，展澈则是职业舞者，跳了拉丁、百老汇爵士和一小段查尔斯顿。

“等等，”撒野紧盯着屏幕，“再放一遍，我是说第二个，展澈。”

工作人员看向忽地笑，她颔首。

视频又放了一遍，撒野探着身子：“这个人我要了，一定留下。”

大型综艺项目，从头部艺人到资方关系户，能给限定团的只有一个名额，展澈上了王柏颜就上不了，考虑到王柏颜和忽地笑的“关系”，马上有大聪明拍马屁：“我看哪，还是王柏颜更好。”

立刻有人附和：“年轻人都喜欢韩流，韩流是世界趋势。”

“我们还要考虑流量，C位的流量肯定更好一些。”

“就是就是……”

忽地笑笑笑，转头看向撒野。

撒野以为她是报会前的“失陪”之仇，正准备据理力争，没想到她敛起笑容，扔下一句：“展澈是摇摆舞世界冠军。”

这话一出，把满屋子的人整不会了，身边的人忙问：“您的意思是？”

忽地笑并不表态，把会议室扫视一遍，拿眼神点了点之前来找撒野的工牌女孩：“要是你，你选谁？”

“啊？”女孩吓住了，呆呆看向自己的领导。

身后的人提醒：“忽总，挂工牌的都是实习生！”

忽地笑不在意：“从观众的角度，这两个人你想看谁？”

“我啊……”女孩吞了口唾沫，“其、其实我和我同学都不爱看Kpop，看够了，全是流水线产品，这两个明星……我觉得第二个是真的在跳舞，我想看他还有什么本事，不想看在台上化浓妆摆动作的……”

笑容重新浮上忽地笑的脸：“我觉得你说得对。”

会议室霎时安静，撒野愣愣看着她。

“实习生都能看出好坏，你们看不出来？”忽地笑半转过椅子，对着身后的导演和策划，“别把观众当傻子，”她一锤定音，“这个节目需要强者。”

散会，大小领导簇拥着她，一直把她送到楼下，忽地笑没急着走，给撒野发微信：

“走了吗？”三个字。

“停车场。”那头也三个字。

她下到B1：“在哪呢？”

车海里喇叭响，她顺着声音找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包着卡通毛绒套的座椅。

“早上误会你了。”她开门见山。

“理解，老总嘛，个性都强势，”撒野竖起三根手指，“先入为主，被害妄想，不近人情。”

忽地笑想反驳，又觉得他说的似乎是对的，这时车载电话响，号码显示在LED屏上，那串数字忽地笑很熟悉，是她妈。

“等……”

撒野已经接起来：“喂……阿姨？”他扭头看向忽地笑，“啊……见了，昨天见的。”

忽地笑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是是，大美人儿，”撒野哈哈笑，边笑边朝忽地笑飞眉毛，看得忽地笑想揍他，“哪能啊，是她没看上我……真的，不信你问她，她就在我车上。”

说着手机递过来，忽地笑拿眼刀狠狠剜他：“喂妈……”

果不其然，忽妈妈乐开了花儿：“哦哟笑笑，都坐到人家车上啦！”

“谈公事儿……”

“这天大地大的，你们昨天刚认识，今天就一个车上谈公事，骗鬼哦！”

回旋镖镖镖致命，“不是，妈……”

“好咧好咧，不说了呀，回家来，妈妈给你们包饺子，你把电话给小撒！”

忽地笑把手机还回去，拉开车门就想跑，听到身后撒野说：“一把韭菜，一把芹菜……还缺别的吗，加点小葱吧，香。”

不是您还真去啊！她一个劲儿给撒野打手势，女霸总的滤镜稀碎。

撒野挂断电话，看向车下：“你不来吗？”

“那好像是我家。”

“阿姨找我就去呗，我饺子包的不错呢。”

忽地笑压着脾气：“我晚上有活动。”

撒野朝她摆摆手，意思是把车门带上。

忽地笑砰地甩上车门，气哼哼走了。

（1）old school：传统派，指街舞中早期风格的舞种。

（2）OG：original gangster，街舞中指元老、大师一类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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