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吃过晚饭，忽地笑到撒欢那儿去，进了门，就见容妈妈坐在客厅的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工作。
“阿姨好。”忽地笑其实挺佩服她，一个人操持公司、养大儿子，都这个年纪了，还有这么好的工作状态。
“忽……地笑是吧，”容妈妈记住了她的名字，“听容翮说，你是做娱乐产业的？”
没等忽地笑回答，撒欢拉着她进了自己屋。
“你们这关系是够僵的。”
“谁碰上她能不僵啊。”
忽地笑脱掉外衣扑到床上：“人家刚才可挺亲切。”
“那是对你，”撒欢翻着眼睛，“她就喜欢你这种，事业型的，信不信你年轻个几岁，她指定把容翮塞给你。”
忽地笑露出嫌弃的表情。
“注意表情管理啊，”撒欢不干了，“我们容翮哪配不上你。”
“哟，这么喜欢啊？”
撒欢确实喜欢，要不照她不受气的性格，早跑路了：“你说我不结婚不要财产的，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难啊！”
“容翮也这么想？”
“想什么？”
“只谈恋爱不想以后？”
“他……他怎么想不重要。”
忽地笑闻着味儿凑上来：“他是奔着结婚去的？”
“我们才认识多久啊，”撒欢不爱聊这个，“他就是恋爱脑。”
忽地笑摇头：“看他妈这架势，他肯定是有那意思。”
撒欢反应过来：“所以她妈才下狠手，住这儿不走了！”
“他妈想调教你，”忽地笑撇嘴，“打错算盘了。”
“她是想把我赶走！”撒欢擦掉眼角的残妆，啪地把棉棒折断，“等容翮从东京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欢儿，”忽地笑想到个事儿，“容翮会不会是个妈宝男？”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他怕他妈怕得跟什么似的。”
“妈宝男可不行，”忽地笑试探，“分了得了。”
撒欢马上往回拉：“也不能这么说，他妈太强势，要是我从小让她这么管着，我也得成妈宝，容翮只是受害者。”
“哦——”忽地笑一脸坏笑，撒欢把她从床上拽起来：“行了啊你，我有个妆想搞，你给我练练手。”
“什么妆，你怎么不搞自己……”忽地笑来不及反抗，粉饼已经拍到了脸上。
“上次看完展澈那个舞台，”撒欢边给她描眉边说，“特别上头，回来搜了摇摆舞什么的，之后就给我推了好多复古系妆容，美死了。”
忽地笑也喜欢美国四五十年代那种风格，整齐浓密的卷发，饱满的唇色和眼线，还有俏皮的头巾耳环，散发着鲜活的女性魅力。
撒欢边给她扫腮红边夸：“好美……天哪，好美……我真是个天才！”
忽地笑让她烦得不行：“你这嘴要是能拿笔，都出书了。”
“我出的书还少啊。”撒欢出过几本艺术史方面的畅销书，稿费不多，大几十万是有的。
“真的美，你看！”她扣上口红，把忽地笑往镜子前一推，“你好适合这个妆！”
镜子里的人成熟、明艳，带着点儿卡门式的性感不羁。忽地笑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看傻了，连微信响都没听见，撒欢把手机递给她：“展澈。”
“谁？”忽地笑发懵。
“展澈……”撒欢眼见着她的脸红起来。
忽地笑点进新消息，展澈发过来一个定位和一条文字：我发现一家爵士酒吧，现在有舞会，刚放了你喜欢的那首歌。
视频加载得慢，才过来，是The lemonade song。
“他追你啊？”撒欢凑着看。
“怎么可能！”
“这不是约你去跳舞？”
“只是发首歌。”与其说嘴硬，不如说忽地笑自己都不信展澈会约她。
撒欢指着定位，还没说话，新消息过来：你来吗，我等你。
他就是在约她。
“姐，你大桃花来了。”
忽地笑下意识摇头。
“你摇什么摇，”撒欢戳她的脑袋，“展澈，世界冠军，活蹦乱跳的小狼狗，那腿比我事业线都长，你还等什么？”
忽地笑很清醒：“他才二十二，我比他大十三岁，你觉得这种年轻男孩可能真心对一个老……”
“不是真心又怎么样？”撒欢不爱听她提年龄。
“什么怎么样，你能不能教我点好的？”
“别把情情爱爱想得太纯粹了，各取所需很正常，他有青春你有资源，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等忽地笑反应，她一把从她手里抢过手机，回复：我一会儿到。
忽地笑急了，狠狠给了她屁股一下。
“晚了，”撒欢吐着舌头，“你只能去了。”
忽地笑忙跑进洗手间：“哪个是卸妆水！”
撒欢去翻衣柜：“卸什么卸，我的大作你敢卸一个试试？”
忽地笑看着镜中的自己，美得仿佛另一个人：“不行，搞得我像特地给他化的似的！”
撒欢拎着一条白裙子进来：“你管他怎么想，没他你还不能美了？”
忽地笑深吸一口气，接过裙子，一看是条露背的：“不……”
“打住，”撒欢知道她要说什么，“你三十五了，凭什么不能放纵一把，就你那圈子，那帮有钱老姐姐，一个比一个玩的花。”
“她们是她们……”
“我要是你，成天被一堆男明星围着，我可等不到展澈。”
“行了知道了。”忽地笑把她推出去，砰地关上门。
早秋的夜晚，穿露背裙还是太单薄了，忽地笑开车到定位地点，小跑着找到酒吧，一进门，就听到欢快的爵士乐，萨克斯风吹着华丽的高音。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的妆容，结果往舞池里一看，女士们个个精心装扮，复古头巾配小皮鞋，有的甚至穿着盖茨比风格的亮片流苏连衣裙，头上戴着羽毛发饰。
她一亮相，男士们就投来惊艳的目光，不是那种露骨的搭讪，而是热情地示好，她被殷勤簇拥着，带到舞池中央。
台上是现场乐队，女中音戴着帽纱：“Ladies and gentlemen，欢迎来到今晚的小猫摇摆舞之夜，九点到了，下面是我们的随机舞伴环节！”
爵士鼓打出一串密集的鼓点。
“所有男士，请大胆走向您右侧的第一位女士！所有女士，请把手伸向您左侧的第一位男士，开始这首Crazy in love！”
爵士乐起，陌生的男士女士笑着走向彼此，配对时小混乱不可避免，忽地笑就在这样可爱的混乱中被人牵起。
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着整洁的胡须和矍铄的精神，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位英俊的绅士，他礼貌地环住忽地笑的腰，带着她滑入音乐之中。
忽地笑有些紧张，一直往四周的人群张望。
“你在等人？”老爷爷问。
“啊，不好意思，有人约我来的。”
老爷爷笑了：“男朋友？”
忽地笑马上否认：“不、不是。”
老爷爷说：“很快就是了。”
忽地笑惊讶：“为什么？”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老爷爷引着她做了个tuck turn，“我可是老家伙了！”
忽地笑转了个圈回到他怀中，不大服气的：“这您可看错了。”
老爷爷睁圆了眼睛，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他比我小十三岁。”
“So what，”老爷爷耸了耸肩，“我第二任妻子比我小十八岁，我们互相陪伴了二十五年，直到她生病去世。”
年轻时果然是个花花公子，忽地笑想，“这个社会对男性格外宽容，性别对调，就不一样了。”
“宽容吗，可能吧，”老爷爷洒脱一笑，“我娶了她，被亲戚朋友嚼了二十多年舌根，说我老不正经。”
忽地笑惊觉，自己刚刚也是这么想的。
“可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活在别人嘴里，我和我爱的人过了幸福的二十五年。”
这话触动了她，每个人都在世俗中长大，都有或多或少的偏见，当磕磕绊绊走过这一生，才会发现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是过眼云烟。
音乐结束，鼓点再次响起，女中音宣布：“第二轮随机舞伴的规则是——”
舞池涌动，几个男士慢慢向忽地笑靠近。
“这一轮，请所有女士向后转！”
忽地笑随着指令转身，毫无防备的，撞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展澈戴着棒球帽和黑口罩，气喘吁吁：“抱歉，刚接了个电话，团里……”
忽地笑完全没在听他说什么，脑子一瞬空了，音乐已经开始，是欢快童趣的Jambalaya。
“You look gorgeous。”展澈牵起她的手，有些腼腆地说。
忽地笑的脸红了，像个笨拙的小女孩那样。
Good-bye Joe he gotta go me oh my oh，
He gotta go-pole the pirogue down the bayou……
女中音懒散地唱，展澈却显得紧绷：“我是偶然发现这里的……”
“嗯？”忽地笑没听清。
“我是说……”展澈放弃解释约她的原因，“我之前很好奇你的名字。”
忽地笑的名字有点怪，用英语逻辑思考的话，谁会叫just smile呢，“很多中国人也不知道忽地笑的意思，它其实是……”
“我查了，”展澈说，“是一种花。”
对，一种长得很像彼岸花的黄花，红色彼岸花叫曼珠沙华，白色彼岸花叫曼陀罗华，忽地笑小时候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黄色的就叫忽地笑呢？
“可惜是黄色的……”
“我喜欢黄色，”展澈马上说，“我、我是说我的应援色，也是黄色。”
忽地笑柔软地笑了。
展澈也放松下来。
“我其实姓呼延。”她说。
展澈疑惑：“两个字吗？”
“对，北方少数民族的姓氏，为了方便，很多都改姓呼了，我家不知道从哪一辈开始写错成了忽……”
正说着，这一曲结束了，女中音又要宣布新的舞伴规则，有想法的男士纷纷往这边移动，展澈拉着忽地笑，挤出了舞池。
走出酒吧，夜风迎面吹来，忽地笑缩起后背，这时一个宽阔的胸膛围过来，手却没落到她肩上，而是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护着她，往停车场走。
这么多年，她从没感受过来自异性的呵护，这种感觉太梦幻太美妙了，以至于这哪怕只是这个男孩的假意讨好，她都……
“吴在也，”展澈迟疑着问，“你认识吧？”
泡沫破碎，一霎回到现实。
“他找过你？”忽地笑没回答，反而问。
“嗯。”
“考虑去他那儿？”
展澈不知道，但如果拒绝吴在也，他又有什么选择呢，“应该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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