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接到了一通来电,一条意外的线索。
李钦,66岁,现居落城,声称是Letitia Collins的亲属。
考虑对方上了年纪,且腿脚不便,关霈与闻彧便上门去见他。
“她不是什么外国人,我跟你说”,李钦说话时,眼珠不住地转,手也跟着不停地挥舞,“她是我侄女,亲侄女”。
“确定是她么?”,闻彧将照片展示给他看。
“确定啊确定”,李钦将头点得鸡啄米一般,“那就是我哥的女儿”。
接到线索之后,秦曼对李钦的身份进行了调查。他确实有一个哥哥,李霭,但此人与其妻子罗敏已于1983年被上报失踪,至今生死不明,失踪前并无子女的记录。
“李霭已失踪多年,也没有什么女儿”,关霈欲戳破他的谎言。
但李钦十分坚持,“我说的是真的,真是他女儿!”
“你怎么知道?”,关霈问。
李钦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她来找过我”。
“谁?”,关霈追问。
手指头点了点Letitia的相片,李钦道,“就是她啊”。
“详细说说”,关霈道。
“说可以”,李钦向后一坐,“不过,你们说话算话吧?”
“什么?”,关霈问。
“奖金啊”,李钦皱了皱脸,不满道,“是你们说,如果有她的线索,经核实无误便能拿一万块的”。
“啥?”,闻彧莫名其妙,“我们什么时……”
不料关霈伸手一拦,问,“是谁告诉你的?”
“不是?怎么回事?”,李钦坐起来,变了脸,“骗我啊?!这奖金到底有没有?!”
“谁同你说的?警察么?”,关霈态度和缓。
李钦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嗯”。
“什么时候?他报过身份了么?”,关霈继续问。
李钦犹豫着,“那奖金……”
“没有那么多”,关霈道,“不过我们确实有相关通告,提供线索者,可以给予一定的奖励”。
闻彧再次露出疑惑的神情,她怎么没听说过?
李钦显然看到了闻彧的反应,冷笑道,“蒙我呢是吧?”
没想到关霈直接拍出了自己的钱包,“我现金不多,剩下的可以给你转账”。
李钦见状,想了一会儿,又朝闻彧瞧过去。
闻彧沉了口气,“有什么线索,快说”。
“能给多少?”,李钦要问完自己的问题。
关霈开口,“一千”。
“才一千?”,李钦撇撇嘴。
“不愿意说便算了”,关霈抄回钱包,站起身来,“我们走”。
“哎哎哎,没说不说啊”,李钦急忙去拉他的手,“急什么……一千……就一千呗,你们警察也真够抠的,我都这么穷了,也不懂得多补贴点……现金有多少,先给我呗”。
关霈打开钱包,翻了半天,凑出四百五十块。闻彧也从身上摸出三百块。
李钦将几张钞票数了数,叠了叠塞进裤兜里。
“你见到的那个警察,叫什么名字?还记得他的样子么?”,关霈问。
前半个问题,李钦回答得干脆,“同你一样,姓关,还给我留了联系方式,我就是打得那个电话啊。等等,放哪儿去了我……哦在这儿”。
一团皱巴巴的纸从衣服口袋里卷了出来,关霈接过来,捏着两个角展开。
号码,正是秦曼的座机号码。
但那个名字,关霈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关瑟”,闻彧小声道,“这不正是言律的……”
“他长什么样子?”,关霈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相片,“是不是他?”
李钦接过去,拿得远了些,“哎哎,就是他就是他!”
关霈拿回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闻彧。她看到那张相片,是贺休。
半分钟后,龚易青收到了来自闻彧的信息,读完消息后,他翻出通讯录,拨出了一通电话。
“你说Letitia来找过你?是什么时候的事?”,关霈回到正题。
“十几年前了”,李钦重新靠回破旧的沙发,“说实话,那时候我以为我那哥哥早就死在外国了”。
“外国?”,关霈提取特定的名词。
李钦扯了个半笑不笑的笑出来,“他觉得国外的月亮更圆呗”。
“李霭与罗敏并没有出境记录”,关霈陈述事实。
李钦冷笑,“当然没有。就凭他,有那本事走明面儿么?”
关霈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偷渡?”
李钦不置可否。
“现在他们人在哪儿?”,关霈问。
李钦张嘴,露出一口稀松的牙齿,“死了”。
“Letitia来找你时,用的是什么名字?”,关霈先问了个旁问。
李钦抬了抬眼皮,“就是这个拗口的外国名字,李提啥的”。
“他们怎么死的?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关霈语速不慢。
“她告诉我的”,李钦回答得并无半点迟疑,“不过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晓得了”。
“只管说你知道的”,关霈道。
“你们见过那些偷渡的人么?听说很惨的,塞在箱子里,躲在船舱底下,各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地儿,几十个人挤在一起,没几个人能活到目的地的……”,李钦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来,见关霈冷着脸瞧他,勉强敛了一敛,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来找我么?她想知道她那爸爸究竟是个什么人,她说罗敏在偷渡的路上生下了她,但因为大出血没有医生救治死在了海上,等到了地儿,尸体都臭了,活人死人睡在一块儿,而他爸爸呢,把她扔在了街上哈哈哈,她也挺命大的,后来被一对好心的夫妇给捡了,长大后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特意找了回来”。
“这么说,她不知道她爸爸在哪儿?”,关霈捉出前后矛盾之处,“那怎么会知道人已经死了?”
“显然,她找到了他。而且”,李钦笑得古怪,“她说,她是看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采光不良的房间里,光粒涌入尘埃,呛着人的喉管。
“那个警察是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就是上个礼拜”
“礼拜几?”
“记不清了,噢应该是礼拜二,我记得那天我去楼下买彩票了,我一般都是礼拜二买,二是个好数字”
“1月30日?”
“好像是吧”
“那为什么没有在上周打电话?”
“他说这礼拜会提高奖金,要我稍晚几天”
“你信?”
“怎么不信?他当场给了我两千块呢。就算是假的,我也不亏了”
关霈和闻彧在楼下的票儿站确认了李钦上周二买彩票的事,几处信息也汇总了过来。
龚易青先说,“老大,余淇认出了贺休的脸,说当时他以警察的身份去问过余意的情况,不过没问很多,只是问了她抑郁症的事,是用关瑟的名字。另外,他也找过许菁,告诉她应该去找你……”
“老关,言辰给了回复,说是不认得他的脸。不过她倒是提到了一件奇怪的事,说是以前有好几次晚上梦中醒来,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人进了家门,她还特意去看,只是从来没发现什么,所以一直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告诉我了”,沈知非道,“然后萧安说他想起来以前去言律家的时候,在电梯里几次遇到过一个男人,因为对方总是带着帽子,又把帽檐压得很低,所以一直没看清他的模样,不过侧脸同落日酒吧监控中的人很像,而且有一次看到他同言律说话,当时言律没抱稳言景,那人扶了一下很快便走了,就没怎么在意过”。
秦曼一直忙线,此刻刚刚接进来,一开口便是炸雷,“齐章网页上找到的另两份名单,刑警找到人了,但是人都死了。自杀,就在昨天”。
“什么?!”,沈知非也炸了,“自杀了?两个都自杀了?!怎么死的?”
“一个开了煤气,一个上吊”,秦曼闷声道。
“有发现那句话么?”,关霈急问。
秦曼否定道,“没有,我特意确认过”。
“关组,你觉得这是巧合么?”,闻彧问。
关霈反问回去,“你认为呢?”
闻彧冷笑一声,“我们刚查到,就自杀了?巧合到离谱”。
当巧合太过巧合。
“秦曼,申请通缉令”,关霈下了命令。
“针对谁的?”,秦曼最后确认。
“贺休”,关霈道,“同时通知相关部门,密切注意他的出行动向,尤其是车站、飞机场这些,一旦发现冒头,立即扣留并通知专案组进行抓捕”。
秦曼手眼飞快,“明白”。
太阳穴突突直跳。
又是这种感觉。关霈不喜欢这种感觉。
脱离掌控。无处使力。
思绪翻涌,他隐隐地觉着,目前所见所知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冰山一角。
他试图去厘清,这般想法,究竟从何而来。
本是无人得知的秘密。强迫自杀。
替换的身份。外籍人士。
意外身亡。亲子鉴定。
丢失的物证。
枪击案。贺星。
贺休。言律。
齐章。ARK。神秘代码。交易。
自动销毁的程序。忽然自杀的关联人。
他们如何彼此勾连。节点,究竟在哪一处。
又或是,根本不在所见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