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倏忽站起来,挡在叶桐面前。
“怎么忽然回来了?”
赵母问他。17岁之后,大儿子几乎从不回家,每次回来都仿佛全家欠他800万,看谁都不爽。
赵梧树站在玄关处,闻言笑了声,
“怎么,不欢迎我?”
他目光仿佛要透过赵母,直直射向叶桐。
那黑脸的模样,属实算不上友善。
叶桐坐着没有动,赵母看见赵梧树这幅煞神模样,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气。
“怎么说话呢,你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厨房没准备你喜欢的菜。”
赵母抬手挽了挽头发,手腕间的冰凉的贵妃镯轻轻摇晃。
赵梧树换好鞋子往里走,他侧头打量了一下叶桐,抬抬下巴。
“连我都不认识,不知道打招呼吗?”
两人剑拔弩张,客厅里的佣人大气不敢喘。
近年大少爷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一年也不见得回一次老宅。
尤其是赵父与赵梧树碰上的时候,两人对嚎,贵价的花瓶碎了好多了。
赵母蹙眉,看不懂这兄弟两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叶桐不卑不亢,站起身,直直看向赵梧树。
“哥,好久不见。”
赵梧树手指微蜷,眼神更加冷厉。赵母难掩惊诧,看了眼叶桐。
以前兄弟两几乎从不以兄弟相称,现在叶桐叫赵梧树哥,不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吗?
而且自己大儿子狂傲的态度,难道是对弟弟因爱生恨了?
赵母头一回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两个孩子。
赵梧树鞋都没换,径直往里面走。
光明洁净的房间忽然出现了一块行走的黑炭,屋内众人顿时坐立难安。
赵梧树找到餐椅边坐在,淡定地偷起家里水果吃。倒是没有往沙发出走,这落在其他人眼里面,就是不愿意和叶桐靠的太近。
屋内针落可闻。
这时一个两鬓略白的男人从厨房走出来,先向赵梧树问了一句好。
赵梧树没说话,只是默默吃市面上最贵的车厘子。
于是男人又向叶桐微微点头伏背,“小少爷。夫人,中药需要多熬一份吗?”
叶桐还没说话,赵梧树猪哼一声,一嘴吐核,
“什么小少爷,你俩背着我造了新人?”
客厅一凝,连赵母表情都有些难看。
“梧树——你说什么”
叶桐却打断赵母,瞧着不堪受辱,眉头紧紧蹙起,他站起来,向赵母略一点头,迫不及待道:
“妈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改天回来看望您。”
“欸,怎么才回来就要走。”
赵母伸手挽留,
“你住哪儿啊?你的房间我才差人收拾好了。”
叶桐态度却很坚决,他隐晦侧目盯了一眼餐厅大喇剌靠在椅背,毫无坐像粗俗的类人物。赵梧树接收他视线,挑了挑眉,叶桐难以忍耐收回目光。
“我暂住文赫家。妈妈,晚上我还有一个线上会议要参加,我回去准备材料。”
赵梧树意味不明,发出“嗬”一声。
叶桐冷着脸,对这声猪叫视若无睹。
赵母,“……”
叶桐拒绝了赵母令司机相送的话,快步走出了赵家大门,关门时声音不小。
叶桐走后,赵梧树站起来,也不吃车厘子了,漫不经心拿着纸擦手。
“我就上楼拿个东西就走,不用留我的饭。”
赵母见惯了大儿子怒怒不定,十分淡定坐回沙发。
她挥挥手,嫌赵梧树似的。
“本来也没准备你的,”
“。”
等到赵梧树走上楼,赵母才抬手,那中年妇女立刻迎上来。
“夫人。”
“让厨房把中药停了。”
她揉了揉眉心,用手腕的玉镯轻轻挨着太阳穴。
两个儿子好像自愈了。
叶桐走出老宅后,回望了眼这片抚养自己到17岁的豪宅土地。
这里远在山郊,路边没有多少车辆,现下吹着徐徐山风,叶桐反而心平气和,慢慢踱步,压马路牙子。
叶桐转手联系同尘,
“尘尘,我想托你帮我找个律师。”
很快同尘便回复消息,“我帮你问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叶桐放下手机,专心走路。
直到一辆路虎卡在路边,堪堪靠着叶桐停下。
驾驶座车窗落下,那人带着墨镜遮光,风撩起黑发,露出光洁额头和凌厉的眉骨,阳光下张扬又痞帅。
“上车。”
赵梧树目不斜视。
叶桐假装没听到,抬脚就走,
“……”
那路虎又窝窝囊囊地靠上来,行动踪迹瞧着很鬼祟。
“顺路,上车。”
赵梧树还是那副冷酷样,可车轮不紧不慢地跟着叶桐走。
叶桐站定了两秒,想抬头与赵梧树对峙,发现对方带着墨镜根本瞧不出神情,败下阵来。
叶桐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赵梧树不动声色,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副驾驶。两人沉默了一路,叶桐能感觉到赵梧树的焦躁,他不耐烦时会下意识用手指敲打身边物品,这会儿赵梧树修长的手指就在方向盘上敲击。
市中区路上堵车严重,总有车想要加塞。但不会有人没事儿来别赵梧树的车,太贵了,保险会痛。
但总有两个路怒症,就在赵梧树车右后方,一辆堵久了黑车司机便不耐烦地大声鸣笛,叶桐坐在靠右的后座,被车笛声一闹,耳朵微微鸣了声,他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头。
赵梧树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方车况。
他没说话,等了两分钟,右边车道车况好了点儿,黑车正要往前,赵梧树打转向灯,方向盘朝又一别,对方霎时吓得急停。
也就是这会儿大家车速都很慢,不太可能发生交通事故,但显然仍把黑车司机吓了一跳。
黑车自然是不敢撞赵梧树的车,两百万起步。
赵梧树降下副驾车窗,侧头盯了黑车司机一眼。或许是目光过于渗人,气势凶狠,对方连车笛都偃旗息鼓了。
叶桐耳边终于安静了些。他不得不承认,这样虽然有点坏,但效果极其好,赵梧树可以说是交通界的布鲁斯韦恩。
临近小区,赵梧树忽然拐了一个弯儿。
叶桐对市区新建不熟悉,直到赵梧树停下车,他才猝然发现这根本不是小区。
叶桐握拳,谨慎张望四周。
赵梧树熄火下车,打开后座车门。
墨镜推到头顶,直直盯着叶桐,他道:
“下车。”
“这里不是小区。”
叶桐缩了缩,后知后觉感到危机。
“你带我去哪里?”
赵梧树瞧着人往后退,防范他的模样,脸色一僵。
半响,赵梧树才生硬道,
“超市买菜。”
“喔。”
叶桐慢悠悠移过来,跳下越野。
赵梧树走在前面,叶桐在后与他保持一米五距离。
叶桐悄声蛐蛐,
“为什么不让阿姨来买?”
赵梧树头也不回,并不关注后方。
“家里没有请家政。”
叶桐睁圆眼睛,不走了。赵梧树察觉叶桐没了脚步声,也停下,回头看叶桐,眉头浅蹙起。
叶桐垂着脑袋,看脚尖看地板,就是不看赵梧树。
“我做的很难吃。”
而且他也不喜欢下厨。
“谁说要你来做?”
赵梧树伸手取了一辆推车。
“吃了你做的,我怕死。”
叶桐张了张嘴,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赵梧树居然要下厨。
叶桐想起童年他们一起参加厨艺兴趣班的场景,浑身一颤。
真的不是报复他吗?
小叶苦着脸跟上赵梧树,
“要不还是我来做吧。”
十多公里外的三甲医院能治过期抄手,未必治得了赵梧树灵光一闪的厨艺。
赵梧树不理睬他,只是一昧放慢脚步。
叶桐看他似乎是认真的,挑选菜的动作也熟稔,叶桐半信半夜跟在他身后。赵梧树买完牛肉鱼肉、蔬菜,两人折返往收银台走。
期间路过零食区,叶桐一眼扫过,不免怀念。这些零食在国外都买的不便宜。
恍惚间,叶桐扯了扯前面赵梧树的衣角,
“你吃米老头吗?”
对方沉默两秒,压着声道:
“你在国外学了什么?我不痴迷,你也不许痴——”
“不吃算了,那我自己买。”
叶桐自顾自伸手,拿了一包米老头抱在怀里。
“……”
赵梧树低头,注视叶桐几秒,叶桐眼珠纯澈干净,像林间小鹿,赵大树耳朵缓缓绯红。
赵梧树咳嗽了两声,
“可以吃,再多拿几袋吧,不然不够吃。”
叶桐莫名其妙。
“我又不是老鼠,吃不了那么多。”
赵梧树伸手取下叶桐怀里的米老头零食,丢进购物车里。
“还要买什么吗?”
叶桐摇摇头,“不用了,而且我可以自己买单。”
赵梧树转过头,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他俩都一样,听到不喜欢的话就把耳朵关了。
赵梧树推着购物车,又扫荡了一圈零食区,叶桐打眼一瞧,全是自己喜欢的。
“我不吃,不要你买。”
赵梧树给他留下一个冷漠坚硬的后脑勺
“别自恋了,我买给自己吃的。”
随即推着购物车走向结账台。
叶桐站他身后,赵梧树后背像山一样巍峨,他跳起来都拿不到购物车里的米老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梧树给米老头买单。
结完帐,叶桐欲言又止,想要为米老头付钱。
但他直觉要是说出口,赵梧树可能要发癫,只好憋闷着。
两人上了电梯,赵梧树走在前。叶桐刻意落下好一段距离,看着赵梧树走到房门前,准备输密码时候,叶桐放轻脚步。
不若就现在悄悄回家,迅速关上门。毕竟对方没有邀请自己共进晚餐。
叶桐颇有偷感,快速输入,按下门把准备进去。
身后却忽然有了压迫感,投下一片阴影。
“去你家做饭?那也行。走吧。”
赵梧树忽自言自语道。下一刻,叶桐头上探出一只手,强硬迅速拉开门,叶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仓皇挤进家门。
叶桐,“……”
不是。
叶桐深吸了一口气,看见门口弯腰换鞋的刺头,咬牙说,
“行啊,哥。”
对方换鞋的动作果然一愣。
叶桐以为赵梧树会丢下塑料袋,夺门而出。可赵梧树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一样,继续换他的鞋子。还很自在地打开鞋柜,掏出一双新拖鞋,往自己脚上套。
叶桐转身,随手拿起桌边的一个文件夹,就要往书房走。
“随你,我还有任务要做,厨房在左边。”
赵梧树抬起头,盯着叶桐稍显慌乱的背影。
这个房间里放着什么小叶急于掩藏的东西吗?否则何必防范他。
赵梧树目光扫过叶桐抱着的蓝色文件夹,堪堪露出一角。
下一刻他走进书房,又迅速关门上锁。
叶桐确实有事要处理,和他一个实验小组的同学有些问题要咨询。
叶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多么自然的接纳了赵梧树进来。
他全心全意沉浸于工作,一道‘嘭’打破了叶桐的专注。
叶桐倏忽起身,打开门直冲厨房。
他跑过去,赵梧树听到了叶桐蹬蹬跑来的拖鞋踏地声,缓缓地回过头。
那张老是耷拉眼皮的臭脸,居然有些心虚。
赵梧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
叶桐扫视赵梧树全身,没看见任何伤痕。他环顾一周,庆幸厨房窗户打开着,抽油烟机也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