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比不上赵梧树这样的大忙人,但叶桐也有事要做。
不久前陈天真联系他,说两天后会到百川来,他在这边找了实习。陈天真问叶桐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叙。
叶桐需得尽地主之谊,陈天真来他总是要招待的。
叶桐看了眼天气预报,可悲地接受了接下来一周,天气都不凉爽。
陈天真算叶桐在德国难得的朋友。他来百川,高温也难挡叶桐接待对方的步伐。
恰好接下来几天赵梧树忙的脱不开身,有时候通宵都不会回家。不过没了赵梧树在,叶桐进度更快地完成了论文,赶上ddl。
交完作业,叶桐就去预定了火锅店,与陈天真预定第二天见面。
叶桐与陈天真约在距离他下榻酒店最近的火锅店。
陈天真学电气工程,是真正的学霸,带着眼镜,只要他不说话,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精明能干。
但叶桐却了解,他这位朋友人如其名,性格天真,待人接物很真诚,否则叶桐也不会和他交友。
陈天真见到叶桐,第一句话是,“叶桐,你气色好了不少。”
叶桐笑了笑,看见陈天真明显长了点的下巴肉,
“你也是。”
陈天真不好意思地揉了揉日渐圆润的脸,嘿笑一声,
“诶,你别骗我了,我明明是胖了好多,在家里吃的太多了。”
刚回国的日子里,他母亲与他许久不见,母爱膨胀,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陈天真在国外嘴里淡的出鸟了,骤然吃到母亲做的,完全是不知节制,还天天点外卖吃。
可在家待了一个月之后,显然母爱告罄,陈天真便拖着一圈肚子肉和下巴肉,滚出来找实习了。
但叶桐的气色好是由内而外的。不仅仅体现在身体被故乡美食养出了一点肉,精神状态更是由内而外的更加放松。
陈天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
叶桐就像是陈天真他老家里,被压抑着的一株不见天日的小树,四面包圆了围墙,狂风或者烈日都无法伤他,小树既守着高墙的保护,更忍耐着高墙的阻隔,经年累月,
直到有一天周围的墙倏得倒塌了一半,虽然还有两面老土泥墙在,但对一株一直在地下积蓄力量的小树,能遇见一点阳光,沐浴风雨,它都快速生长起来。
叶桐在德国时,目光闷闷的,带着愁绪,如一滩没有活水的死湖,哪像现在,搁这红油火锅朦朦的烟雾,都能看出叶桐嘴角放松,轻轻翘着,眼角带笑。
“对啦,叶桐,你找实习了吗?”
叶桐摇摇头,他回国主要目的并非这个,所以一直没有太在意。
陈天真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我打算去百川稳云科技实习,他们公司实习生福利很好的。”
叶桐吃了口肥牛,顿了顿,“就算我去了,我们的岗位恐怕也是天差地别。”
陈天真摆手,“哎这有什么!能在一个公司就不错了,而且这家公司挺有名的,是什么大企业的子公司来着?我俩互相也能有帮衬。”
叶桐点了点头,“我考虑一下。”
直到第二天,叶桐终于收到了教授的邮件,对方对他认真完成的作业比较满意。接下来,叶桐终于可以从学业中脱身一段时间了。
赵梧树外地出差去了,叶桐想了想,决定先不告诉赵梧树,叶桐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应聘上。
因为据陈天真说,他在网上投简历的时候,稳云hr问的问题不少,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被录了。
稳云最近在新兴科技方面颇有风头,陈天真便道,
“我猜他们老板肯定是个说一不二,稳云也是个特别注重效率的公司。”
——
赵梧树正在南方考察,忽然收到了路千里的消息。
路千里:我们公司招了一个超帅的实习生喔。
后附一张照片,赵梧树放大看,一眼看出是叶桐的背影,身边还很亲近地挨着一个男生,两人鼻尖都凑得只有五公分,远小于社交距离了。
赵梧树眉头皱起,他身边的助理不敢说话,身边合作商也默默。
赵梧树:他不知道这是你家企业,否则肯定会避嫌。
路千里:但是小叶已经被录取咯,他履历优秀,我们公司最近会德国有合作,刚好需要桐桐捏。
路千里自己也觉得巧合,他真是恰好路过,只不过路千里太熟悉叶桐长什么样了,只瞄了一眼,就发现了叶桐背影。
赵梧树:你自己避嫌,别叫他为难。
路千里不愿意了,发语音反驳对方,“什么叫我叫小叶为难?我去交朋友不行吗。”
这会儿南方有台风预警,再过半天,台风即将过境,这会儿天上已经吹起来大风。
赵梧树却在工地扎根了,不动如山,绷着脸比工地钢筋还硬,他一边回复路千里的消息。
赵梧树:谁不知道你是老板,还有你和叶子关系太亲密,别人误会了怎么办?
没一会儿,路千里语音传来,特大声,助理和周边合作商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孤寡?全公司连我戒指内圈刻的单词是什么都知道,我和小叶友情稳定不可撼动,嫉妒死你这个欲求不满、嫉妒心强烈的老处男!”
老处男一词仿佛生生不息,在风中传递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合作商希望自己的耳朵聋了。
或者台风眼跨越数百公里到这里来,就现在。
赵梧树沉着脸,关闭手机,他回去就要和路千里打一架。
逛完工地之后,一行人转战餐桌。
饭到尾声,一位大腹便便的合作商,向赵梧树敬酒,挤眉弄眼道,
“赵总要不要去唱会儿歌?那边服务不错。”
赵梧树喝了酒,语气淡淡,
“李经理,我以为我们合作过好几次,您知道我的习惯的。”
被叫做李经理的男人一慌,随即摆手。
“不去便算了,我们订好了酒店的。”
李总心道冤,他分明是关怀处男,却又被落了一个脸色。
赵梧树最基本的原则之一就是不碰色,无论男女。
曾经也有合作商不信邪,哪个在正值壮年,浸淫商场的商人一点不碰这个的,送过一双男女进赵梧树下榻的酒店房间,赵梧树反手就拍照报警了。
那场面,大半夜可真够混乱的。
合作商半夜被警察局打电话叫走,
赵梧树见到那男人第一句话是,“我不希望自己的商业伙伴是个老鸨,我们没有必要继续合作下去了。”
赵梧树一战成名。
——
陈天真走出来,向叶桐抱怨,说怎么实习生问的问题都那么多。
叶桐有些疑惑,hr问的问题都很基础啊。
陈天真出来得晚,周围都没有几个人了。
他两说话间,忽然有人叫他,
“小叶。”
门边闪现一人,臭屁地冲叶桐笑。
陈天真转头,看见那人棕色卷毛,皮肤很白,有一米九高。嘴角带一抹笑,哪怕穿正装衬衫也解开两颗扣,很肆意的模样。
叶桐有些惊讶,“千里?”
路千里蹿过来,溜达到叶桐和陈天真中间,丝滑融入两人。
他一手揽住叶桐的肩膀,无名指带着素戒,在顶灯下闪烁光芒。
“我老远就看见你了,来实习不提前联系我?”
叶桐反应过来,他应聘到路千里所在的企业了。
陈天真有些懵逼,“诶叶桐,这是?”
路千里转过头,一下伸出手,笑眯眯对陈天真道,
“你好你好!我是小叶的朋友,你也是来应聘实习生的吧?我是这儿老员工了,到时候说不定能经常遇见呢!”
陈天真伸出手,被路千里握住,十分热情地晃了晃。
叶桐扶额。
十分钟后,三人坐在公司楼下的休息区。
陈天真连自己在德国租房多少钱都被路千里套出来了。
陈天真晕乎乎心想,好热情的外国友人,对中式社交那一套比谁都熟练是怎么回事。
20分钟后,一通电话把路千里闹上去。
路千里站起来,略带无奈,向陈天真和叶桐告别。
走之前,路千里看了眼窗外阳光,
“对了,小叶你俩待会儿坐车回去,这是司机的电话,你还没考驾照吧?去负一楼就是,外面太热了。”
叶桐挥手赶人,“知道了。你快去上班。”
陈天真坐在软垫上,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这朋友说中文好像比在德国自然流畅了一些,是他的错觉吗?
陈天真刚回国时都会忘记一些中文词汇怎么表达,话疗了好长时间。
待路千里人影都没了,陈天真喝完一杯咖啡,叶桐叫他一起去负一楼。
陈天真忽然反应过来,拘谨地问,“这是公司用车吗?会不会不太好。”
叶桐停在给司机发消息的动作,侧目看了呆呆的陈天真一眼。他叹口气,陈天真早晚会知道。
“你搜搜稳云科技的公众号或者围脖”
陈天真按话去搜,最近两条推文里,正有路千里的照片,站在人群合作的正中间,地方新闻采访,出镜的也都是路千里,那头靓丽的黄毛太招眼。
陈天真还没敢说话,叶桐又道,
“搜搜路式最大股东是谁。”
五分钟后,陈天真把手机揣进兜里,一下抱住叶桐手臂,大嚎,
“少爷!”
叶桐拨开他,
“……我不是。”
直到上了幻影,陈天真呆呆盯着车前的小飞人,才意识到这不可能是公家的车。
谁家公用车这个配置,陈天真揉了揉眼,确定自己不是吃多了菌子,上了劳斯莱斯幻觉。
“下周一就要上班了,少爷我会永远追随你的少爷!”
陈天真真诚道。
叶桐无法和他解释自己还没脱贫,只能默默看着窗外,或瞧一瞧手机。
赵梧树发来消息,告诉他三天后就能回来。
叶桐骤然觉得坐在自己身边的陈天真真有点烫人,不知为何心虚似的。
路千里遇见了他,八成告诉赵梧树了。
叶桐:嗯,后天可能要下雨
赵梧树看着消息,挑了挑眉。
赵梧树:记得添衣服,不要穿那件很薄的睡裤了。
车里的空调分明是低温的,但是叶桐却猝然脸热,手掌给脸扇扇风。
司机注意到,很体贴地调低了一点温度。
天气预报果然没有错。
第三天便降温了,是大雨带来的温度骤降。
大风在高空外哇哇咆哮。
在赵梧树回来的前一晚,翻山越岭的印度洋和太平洋水汽略过,遇到北面巍峨的大山,雨把街道全冲洗了一遍。
包括在咖啡馆穿了一件薄款衬衣,冒雨跑回家的叶桐,也被淋成了落汤鸡。
叶桐还开了空调,他没记住赵梧树的叮嘱,洗澡后又换上了那套薄款的睡衣。
赵梧树回来的前六个小时,叶桐不负他所做,把自己弄感冒了。
因此当赵梧树敲门敲了三次,还无人应答时,赵梧树熟练地自己开了门。
包装精美的袋子里还揣着从南方带回来的特产,屋内却静悄悄的,无人来接这份礼物。
赵梧树看了眼手机,又揣进兜里。他把礼物随手放在玄关边,鞋都没换,便快步走进去,风衣上的雨水滴答在地板上,留了一地水渍。
赵梧树屏息,有些心慌地打开卧室门。他瞧见卧室大床被子里藏了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赵梧树走进来,瞧见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黑发的脑袋,蜷缩在大床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