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遇到你哥了，”贺珵禹话锋一转，“他说你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

沈初时震惊。

不是，你们霸总聚会不能找点正事做吗？聊聊国际局势，吹吹市场经济，分分钟赚个几百万不好吗？为什么要聊他？

“他说你在贺氏工作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贺珵禹继续说着。

沈初时干巴巴地笑了笑：是是是，辞职的想法是成长了不少。

贺珵禹：“他希望我能多给你些历练的机会。”

沈初时：……，大可不必。

贺珵禹敏锐地捕捉到了沈初时眼里的抗拒，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了扬，“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沈初时：请不要把你们资本家的想法强加在我们打工人身上。

沈初时已经猜到贺珵禹要给的“奖励”是什么，笑眯眯地开口道：“我只是个挂职实习生，能在贺氏这样的大公司上班，就算不领薪水也已经觉得很荣幸了，怎么还敢劳贺总你费心呢？”

翻译过来就是：历练就免了，反正我只是个没有编制的挂职人员，又不领你家工资，拜托别费劲巴拉地给我安排工作，谢谢！

贺珵禹这个人精，应该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吧？

周妍欣隐隐感觉到面前两人间有股暗流，正在疯狂拉扯纠缠，旗鼓相当，她原本还觉得“我不该在这里，应该在桌底”，现在索性看起热闹来。

她一下看看沈初时，一下看看贺珵禹。

一个看似乖巧，一个看似沉稳，抛开两人间奇怪的氛围不谈，还真是配一脸。

贺珵禹维持着浅淡的笑意，语调轻慢：“怎么会？你可是我亲自招进来的，当然要费心点。”

沈初时：好好好，装傻是吧？

郑慧这时走过来，叫了一声：“贺总。”看起来是有事情要请示。

贺珵禹似乎对这个忽然的打断感到不满，脸上的笑意全数敛起，“说。”

郑慧有些纳闷，瞧了身处现场的周妍欣一眼，周妍欣抬起眼睛往天花板上瞧，一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局外人模样。

郑慧：“……，我已经回复那边了，他们今晚会去3个人，要不还是我陪您一起去吧？”

“不用。”贺珵禹回复道，视线又落回到沈初时身上。

沈初时心中警铃大作。

不会是想让他去吧？

他脑子转得飞快，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承蒙贺总你费心，我一定努力把工作做好。今天没能把所有部门的报告收上来，是我的责任，我现在就去趟设计部，跟进他们的工作进度。”

加班这种事，主动申请肯定比被动接受要好，至于是不是真的在加班，只有自己知道。

也不等贺珵禹反应，他抬脚就走。

贺珵禹转身看向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无声地笑了一下，开口道：“等等。”

沈初时恨自己没有瞬移buff，不情不愿地转身。

贺珵禹瞧着沈初时那耷拉下的眼梢，有种老鹰抓到兔子后的成就感，“一起下去吧。”

沈初时微怔，拿不准贺珵禹这话的意思。

一起下去，是要一起坐电梯下楼，还是要一起去设计部？

该不会是想要交代设计部的人看着他吧？

有必要做这么绝吗？

在他思索的间隙，贺珵禹已经先一步往电梯方向走，他只能跟上。

电梯没到，两人几乎并排等在电梯前，贺珵禹的位置稍微靠后一些，正单手拿手机打字发信息。

沈初时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响了。

他担心是熊岩打电话来催他，便伸手进口袋把电话挂掉了，没过一会儿，电话再次响起。

“接吧，”贺珵禹收起手机，扭头看向沈初时，“说不定是急事。”

沈初时意外于贺珵禹的体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偏见，他总觉得这体贴背后藏着阴谋，但如果不接的话又有点刻意。

他只能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打算敷衍两句就挂掉，可来电显示上的人并不是熊岩，是沈恒川。

更不想接了。

幸好电话自己挂断了。

“你哥？”贺珵禹问。

沈初时稍稍扭头，站在他侧后方的贺珵禹完全能看到他手机屏幕的内容。

沈初时：你都看到了吧，还问。

沈初时：“……，估计是喊我回家吃饭吧。”

“不打回去吗？”贺珵禹关心道。

“不用，我发微信给他就好。”沈初时笑笑。

电梯门正好在这时打开，贺珵禹先进了电梯，伸手按下常开键，“还是回个电话吧，别让他担心，放心，我等你。”

沈初时：……，一点都放心不了。

他更觉得贺珵禹不安好心了，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叮咚~”一条新的微信信息。

贺珵禹在电梯里，跟他相对而立，他也没那么顾忌，拿出手机点开来看。

沈恒川：“想办法跟贺珵禹去参加应酬。”

沈初时：……，去个鬼。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想让他免费加班？

他飞快打字。

沈小时：“去不了，他安排了别的工作给我，要加班。”

发完信息，他抬头，正好撞到贺珵禹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挪开，眼里似乎藏着审视。

贺珵禹好像一直在观察他？

“我跟他说了，今晚加班。”他走进电梯，悄咪咪观察贺珵禹的表情。

“嗯。”贺珵禹神色淡然，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沈初时站在靠近电梯门的位置，按了设计部的楼层键，按完转头用目光请示贺珵禹，是否要帮忙按其他楼层键。

贺珵禹专注地盯着前方，像是在思考什么令其困惑的事，并没有让他按其他楼层键的意思。

沈初时：得，希望破灭。

两人各怀心事，电梯里安静如鸡。

贺珵禹纳闷，他刚才特意让人透露信息给沈恒川，说今晚他要见一位很重要的合作人，没带助理。

他猜测沈恒川一定会让沈初时想办法跟着去，没想到沈恒川没有上套。

是沈恒川没有上套，还是沈初时没有上套？

他视线落到前方的人身上。

对方比他稍微矮一些，白色毛衣的领子松松垮垮地搭在脖子边，从他的方向看，只能看到一小截弧度柔和的下颚，让他联想起上午在停车场看到的画面。

等他意识到自己走神时，电梯已经抵达相应楼层。

沈初时按住开门键，侧头看向贺珵禹，贺珵禹也垂眸看他。

短暂的对视后，贺珵禹才幽幽开口：“不是要加班吗？还不去？”

沈初时后知后觉，原来贺珵禹并不打算跟他一起去设计部啊。

太棒了！

因为太过欢喜，他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情实感，清透的眸子中一下子缀满了光，与那无甚感情的职业假笑相比，就像是画中的月光成了水中的银鳞。

贺珵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双弯起的眼眸上，眼底的浓郁黑雾稍稍散去一些。

沈初时高兴得没心思研究贺珵禹的表情，贴心地帮忙按下负一层的按键。

走你。

他走出电梯，转身真诚地看电梯门缓缓合上，直到贺珵禹那英俊的脸完全消失。

嘿嘿，终于把狗领导送走了。

他面带灿烂笑容，转身对上一旁正在等电梯的技术部经理助理陆谦。

陆谦先愣愣地瞅了眼沈初时身后的电梯。

那是顶层专用电梯，电梯里的人应该就是贺珵禹，他来公司这么久，还没见过谁能从贺珵禹身边笑着离开，其中包括不少职位比沈初时还高的关系户。

这不免让他对沈初时多了几分好奇，也多了几分忌惮。

沈初时心情很好，打招呼道：“陆助理，去食堂吃饭啊？”

沈初时笑眯眯的，陆谦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忙陪起笑脸：“哈哈，不吃了，不吃了，我现在这就回去监督他们，让他们尽快把成果做出来，明天上午上班前，一定把报告交给你。”

沈初时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

陆谦应该是误会了，以为他是贺珵禹派下来催报告的。

这两天他跟这么多个部门打交道，发现设计部最实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陆谦作为设计部的对接人，也没有因为他是个实习助理而故意刁难他。

“饭还是要吃的，身体要紧。”他并不讨厌陆谦，而且他也是当过牛马的人，之前因为作息饮食不规律，养出了一堆毛病。

“汇报就按你们报的时间，上午10点前交上来就行。”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除非别人先故意为难他。

“那……”陆谦再次看向沈初时身后的电梯门。

沈初时知道陆谦在顾虑什么，捏着鼻子帮贺珵禹说了句好话：“情况已经跟贺总汇报过了，他能理解的。”

陆谦看他说的不像假话，才放下心来，还邀请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沈初时拒绝。

陆谦落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是……我们部门的事吗？”

这里一整层都是设计部，如果真有事，为什么不跟他这个经理助理说？该不会是想越过他，找他领导打小报告吧？

“不是，只是借贵宝地避避风头。”沈初时扬起一个笑脸。

陆谦更懵了：“啊？”

“放心去吃饭吧。”沈初时宽慰地拍拍陆谦的肩膀，老成得像个工作多年的社畜。

“哦。”陆谦糊里糊涂地上了电梯。

在电梯前送走第二个人后，沈初时转身往楼梯间走，准备步行下楼。

昨天他踩着贺珵禹的后脚跟下班，在楼下就跟贺珵禹撞上了，今天他得谨慎点。

贺珵禹下到负一楼，上车前，余光正好看到不远处的白色mini，坐上车后，他拿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

“盯着沈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