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初时说要离职，贺珵禹眼底将散未散的黑雾又变得浓重起来。
“你……”他想要说些什么，不远处又有动静。
沈初时跟着贺珵禹一起转头，看到王端和李行正站在休息室的门口。
沈初时：哦豁。
他知道李行昨晚加班，但不知道居然是通宵。
一个两个的，要不要这么卷？
李行原本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一双眯眯眼完全看不出有没有睁开，见到沈初时被贺珵禹圈在一个类似“壁咚”的包围圈里，眼睛瞬间睁大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从震惊逐渐转为了然，之后定格成佩服。
王端还好，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神色沉稳，见到情况不对，立刻抓着李行的衣领往休息室里拖。
沈初时：不愧是助理室的头，靠谱。
李行被拖进休息室前，握拳朝沈初时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王端伸手关门，关门时语调冷淡地说了句：“你们继续。”
沈初时：……，不是，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这样？
休息室的门关上后，贺珵禹才松开扶着沈初时的手，往后撤了小半步。
“贺总，你不管管？”沈初时瞪着圆溜溜的杏眼，转身。
贺珵禹退的位置不多，他仰头跟贺珵禹说话时，两人的距离仍然显得很暧昧，于是质问的话也变了味，像是在撒娇。
贺珵禹的喉咙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挪开视线又往后小退了一步，但仍挡着沈初时的去路。
他一边单手发信息，一边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沈助理心里没鬼怕什么？”
“人言可畏。”沈初时说。
之前因为流言蜚语，他被迫跟好拍档分道扬镳，最后还被对家借此攻击，所以他对这种事十分敏感。
贺珵禹将手机翻了个面，让沈初时看刚发出去的信息：“我已经让王端去处理了。”
“哦。”沈初时曲起手指搓搓鼻尖。
也对，贺珵禹是公司负责人，应该比他更在意名声，是他瞎着急了。
“还辞职吗？”贺珵禹问。
沈初时又撩起眼睫，摇摇头。
现在这节骨眼上，辞职不太合适，而且他钱还没攒够呢，刚才只是有点应激了。
前方落下一声打趣的笑，“胆小鬼。”
沈初时眨了下弯起的眼睫：啊，对对对，就你胆子大。
贺珵禹收手机前看了眼时间，“沈助理，今天好像不太准时啊，都还没到上班时间。”
沈初时：……
好好好，才消停了两天，尾巴又藏不住了，又开始点他了。
“偶尔也想体验一下不自律的生活。”他笑着回答道。
贺珵禹抬了下眉峰，估计是对“自律”有了新的认识。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贺珵禹用视线点了下刚才沈初时猫着的位置，“想体验一下当猫的乐趣？”
沈初时记起自己一早来公司的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小半圈，努力回忆之前想好的开场白。
“该不会是在等我吧？”贺珵禹打量起猫猫祟祟的沈初时。
“昂。”沈初时点点头。
“等我做什么？”贺珵禹警惕地眯起眼睛，“我记得这个月的工资，都已经发给你了。”
“嗐，”沈初时摆摆手，“一见面就谈钱，多伤感情。”
贺珵禹眼底的黑雾被搅动，“那你想谈什么，感情吗？”
沈初时吸了吸鼻尖，决定放弃之前循序渐进的沟通方式，直截了当道：“我想申请员工宿舍，能不能请贺总帮忙跟行政说一声。”
黑雾停止了搅动，“为什么想申请员工宿舍？”
“住得离公司太远了，路上又经常堵车，每天能按时打卡上班，已经实属不易。”沈初时趁机为自己开脱，“所以想住得离公司近一些。”
贺珵禹沉默，稍作思忖后点头：“也好。”
沈初时心里咯噔一下。
同意就说同意，“也好”是什么个意思？
“晚点我让王端通知你。”贺珵禹勾了下嘴角。
“哦。”沈初时愣愣地点了下头。
抛开过程不谈，沟通的结果还不错。
上午上班，去开会的路上，李行问：“怎么样？我的主意有用吧？”
沈初时乜斜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主意？”
“撒娇啊。”李行说。
沈初时无语地闭了闭眼：“我才没有撒娇。”
“是吗？”李行点点头，“你没有撒娇。”
“我真的没有撒娇。”沈初时重申道。
“好好好，知道了，你没有撒娇。”李行笑嘻嘻的，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沈初时：“……”
算了，反正事情已经办成了。
一个上午过去，除了李行的打趣，沈初时没听到任何与他有关的闲言碎语，想来王端处理得很好。
下午，王端找到他，还给了他一张房卡，“这是你的宿舍钥匙，入住后你也可以自己修改密码。”
沈初时捧着房卡，眼睛亮晶晶的：“谢谢端哥。”
“要谢就谢贺总吧。”王端五官周正，气质上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说话的语气一板一眼，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规范”和“标准”。
“会的会的。”沈初时抚摸着房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可以自己修改密码，是没人跟我住同一间宿舍吗？”
“这是单间。”王端回。
“哇哦。”沈初时惊叹，看着房卡就像是在看什么绝世宝物。
这贺珵禹也太够意思了吧，居然给他安排了个单间，看来李行说的没错，贺珵禹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好说话。
他得好好谢谢人家。
可一整个下午，他和贺珵禹都在忙，下班时，贺珵禹已经不在公司。
之后是元旦加周末放三天假，他只能等下周上班再跟贺珵禹道谢。
住宿的事解决后，他心里松快不少，现在剩下的就是赌债的事，也不知道熊岩有没有帮他打听到刘威的下落。
他拨了个电话给熊岩，过了许久，那边才接了电话。
“您好，请问您找小熊总有什么事？”一个陌生的声音礼貌地问道。
小、熊、总？
沈初时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熊岩——上班了！
看来这个世界上又要少个活泼开朗的熊孩子。
“你干嘛乱接我电话？”熊岩暴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跟着是一阵不小的动静，估计是手机被熊岩抢了回去。
“喂，小时吗？”熊岩声音一下子爽朗不少。
“嗯嗯，”沈初时连连应了两声，“你也被逼着去上班了？”
“是啊。”估计是听到“上班”两个字，熊岩的情绪又蔫了下去，“你都不知道，每天被人从被窝拎起来的感觉有多痛苦。”
沈初时悲戚地表示：“我懂。”
穿过来的第一天，他就是被沈恒川拎起来丢到贺氏上班的。
两个难兄难弟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堆上班的坏话，又隔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
“要不你还是找个学上吧，反正你爸也不缺你这么一个员工。”沈初时出主意道。
“哎，不行啊。”熊岩吸吸鼻子，“我爸最近谈成了一笔大生意，但是对方说不放心交给外人，必须得是我爸的亲儿子盯着，他才放心。”
沈初时心想，这合作方提的要求也太古怪了吧，怎么想都是专业的管理者，比没有任何经验的熊孩子强啊。
熊岩对这位合作方也是耿耿于怀：“哪天让我知道那个王八蛋是谁，我非找人揍他一顿不可。”
“你们不是合作吗？你不知道他是谁？”沈初时好奇。
“他只派了个代表过来，我爸也不肯说。”熊岩气呼呼地说道，“肯定是个性格古怪的人。”
沈初时也觉得蹊跷，不过这个世界上的人千奇百怪，说不定根本不是合作方提的要求，而是熊爸为了让儿子去上班胡乱编的借口。
“不过小时你放心，刘威的事，我会继续帮你查。”熊岩很讲义气地说道。
“谢谢你啊，小熊。”沈初时很是感激，“要是上班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打电话问我。”
“放心吧，我能扛得住，不就是上几天班嘛。”熊岩毫不在意，“我爸给我找了个助理，也还行，倒是你，你老板那么狗，要当心啊。”
沈初时摩挲了一下口袋里的房卡，“其实，也没那么狗。”
“小熊总，再不出发，就要迟到了。”电话外，刚才那个陌生的声音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熊岩不耐烦地回应道，“小时，那我先去忙了，等忙完了我再约你。”
“好，”沈初时笑笑，“对你助理好点，他也只是个打工的，身不由己。”
熊岩在那边愣了一下，很快就答应道：“好，知道了。”
挂掉电话，沈初时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过两天就是元旦，新的一年即将开启，路上和附近建筑的圣诞装饰已经换成新年装饰，看起来比圣诞节时更加喜庆，他却有种很孤寂的感觉，仿佛这方天地之下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他，也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正emo着，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房卡，他把房卡拿出来，在手指上转了一圈。
反正时间还早，不如去宿舍看看。
他没开车，按照王端给的地址，散步去到了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小区。
小区远比他预料的要高档，而且进去看导航图后他才知道，小区分南北区，他住的南区是高栋住宅楼，北区却是别墅。
让员工住这样的小区，该不会是想激发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吧？
不过贺氏本来就是做房地产的，将暂时没有卖出去的房子用来当员工宿舍，也算是资源利用。
他沿着小区的内部道路走了一段，才在靠近北区的地方找到了相应的楼栋，之后刷卡坐电梯上楼。
宿舍在12层，不高也不低，对他来说正好合适。
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就被这套房子宽敞的空间给震惊到了。
从门口往前看去，就是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对于一个单间来说，客厅的空间大得离谱。
他随便走了一圈，发现不仅客厅大，厨房、卫浴间、房间也很大，用来做个两房两厅都绰绰有余。
如此浪费空间的设计，肯定不是刚需房，即便不上网搜索，他也知道房价不低。
而且房子里配备有家具家电，看装修的用料及细节，肯定也花了不少心思。
只是这经典的黑白灰配色，让他不禁想起贺珵禹。
他站在客厅，转头看向窗外的华灯初上，弯唇笑了笑。
或许，贺珵禹真的没有他想的那么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