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六,沈初时起床没见到沈恒川,索性直接离开了沈宅回了宿舍。
X市是个南方海滨城市,现在正值春暖花开的时节,他收拾了一些春夏穿的衣服,以及一些生活必须品,简单打包进一个小行李箱。
他以前经常出差,做起这些来驾轻就熟。
收拾完东西,时间还早,他又用在网上买来的居家好物布置起屋子。
先是在沙发和落地窗前各铺了一张浅绿色的地毯,又在地毯上放了几只绵羊形状的毛绒靠枕,之后把餐厅的黑色灯罩换成了彩色玻璃釉面的灯罩,在黑色冰箱的柜门贴上几只卡皮巴拉冰箱贴。
除此之外,他还给屋子里的各个角落添置了些有的没得,如果不是因为以后不方便带走,他估计会连灰色的窗帘都想换掉。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那些能让生活更加便利的东西,才算得上居家好物,但是对他来说,这些能让他心情变得愉快的有趣物件才是真正的居家好物。
经过一番布置,原本稍显沉闷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明亮温馨起来。
他很有成就感地站在屋子中央环视了一圈,对这个临时居所越看越满意,甚至还萌生出了要把这套房子买下来的想法。
虽然吧,他现在还背负着巨额赌债,微信余额连个厕所都买不起,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检阅完自己的杰作,他打开电视,把自己摔进软绵绵的沙发里,拿出手机点外卖。
搬进来这么久,他还没办过乔迁宴,今天正好犒劳犒劳自己。
在不亏待自己这方面,他还是很舍得花钱的。
他点了好几样自己爱吃的,点完后才猛地想起明天要出差的事。
呃,好像点多了。
怎么办?退掉吗?可他真的很想吃麻辣小龙虾,还有那个烤牛仔排,看图片就十分鲜嫩多汁。
他想了想,给熊岩打去了电话,“小熊,有空吗?来我这吃饭啊。”
熊岩那边的背景音是器械运作的声音,“抱歉啊小时,我现在在工地,走不开。”
“哦,那你忙吧,改天再约。”沈初时怏怏地挂掉电话,在麻辣小龙虾和烤牛仔排之间犹豫了一下,决定今天先宠幸虾妃。
他正要把烤牛仔排退掉,贺珵禹的电话打了进来。
“贺总。”他接起电话。
“嗯。”贺珵禹的声音有些低沉,“在哪儿?”
“在宿舍呢。”沈初时回。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贺珵禹问。
沈初时想起平安夜那天,这是又要找他当饭搭子。
嘿嘿,这不巧了吗?
他也在找饭搭子。
“没吃呢,你要不要来我这吃?”他邀请道。
“你,做饭了?”贺珵禹的话里带着几分惊讶。
“呵,小看谁呢。”沈初时没好气道,“当然是点的外卖。”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贺珵禹的语气已不似开始时那么低沉:“好,二十多分钟后到。”
“不着急,”沈初时体贴道,“外卖也还要等半个小时,来早了你也吃不到。”
“好,知道了。”贺珵禹说,这回语气里还带上了几分笑意。
挂掉电话,沈初时琢磨了一下电话刚接通时,贺珵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
难道是下午的拜访不顺利?
这时,电视里播报着一条实时新闻,说是半个小时前,某栋住宅楼发生了火灾,所幸消防队救援及时,没让火势发生蔓延,也没有人员伤亡。
沈初时看了下火灾发生的地点,正好就在贺珵禹下午出行的地方附近,不过那里并不是贺氏开发的小区。
按理说,跟贺珵禹没什么关系。
可是火灾……
他不觉联想到小说中,贺珵禹的结局。
不知怎的,他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也没心思去想贺珵禹到底是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他跑去鞋柜那里,取出一双新买的棉拖,放在玄关进门的位置,又把餐桌收拾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有人按响了门铃。
他看时间,还以为是外卖到了,跑去开门,却发现是贺珵禹。
“贺总,你来早了,外卖还没到呢。”他笑着说道。
贺珵禹先将穿着灰白色家居服的沈初时上下打量了一番,才举起手中的红酒,“你也可以把我当成送外卖的。”
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提溜着两只高脚杯。
沈初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只酒价格不菲。
拿来配小龙虾……正好合适。
“嘿嘿,那好吧,请进。”他让贺珵禹进门。
贺珵禹站在玄关的位置,往屋里扫视了一圈,神情颇有些意外。
“我来拿吧,你换鞋。”沈初时主动拿过红酒,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贺珵禹笑了笑,低头看了看玄关处唯一的一双拖鞋,脸上的笑意随之敛起,“没有别的拖鞋了吗?”
“没有了。”沈初时已经走到餐厅,把红酒供在餐桌中央。
玄关那边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换鞋的声音。
沈初时正抖着肩膀偷笑,就听贺珵禹在后面说道:“这不是有别的拖鞋吗?”
沈初时转身,看到贺珵禹脚上的普通拖鞋,有些失望地狡辩道:“这双是夏天穿的,那双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双拖鞋,我自己都不舍得穿。”
“呵。”贺珵禹很不领情地冷哼了一声。
这时门口又传来门铃声,沈初时要去开门。
“我去吧。”贺珵禹将脱下的外套随意挂在椅子后面,往门口走。
沈初时拿起那件面料矜贵的外套,挂到了客厅的衣架上。
贺珵禹拿着外卖回来时,脚上的拖鞋已经换成了沈初时给他准备的小狗棉拖。
剪裁精良的马甲,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规规矩矩系着的领带,笔直的西裤,跟卡通造型棉拖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萌。
沈初时努力按住了想要扬起的嘴角,接过外卖,放在桌上。
贺珵禹倒是接受良好,没有一丝扭捏,硬是将几十块钱的小狗棉拖穿出了时尚单品的感觉。
“你平时周末就吃这些?”贺珵禹动手解袖扣。
“不是。”沈初时扭头回答,正好看到贺珵禹很自然地把袖扣和手表,放在电视机柜旁的一个置物架上。
置物架顶端自带一个托盘,托盘上铺着一层黑色天鹅绒布,将华丽的袖扣和名贵的手表衬托的熠熠生辉。
沈初时之前还不知道这个托盘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算是明白了。
只是看贺珵禹这熟练的程度,有些不对劲。
“贺总,你之前是不是在这里住过?”他试探地问道。
“嗯,搬到对面前,我一直住在这里。”贺珵禹卷起衬衫的袖子,“你住得还满意吗?”
“呵呵,满意。”沈初时点点头。
满意得都想买下来了。
不用问,这房子就是贺珵禹的。
贺珵禹走到空荡荡的酒架前,在一个小抽屉里摸出一把开瓶器。
贺珵禹负责开红酒,沈初时负责打开外卖装盘,两人默契分工。
摆桌时,沈初时把装着小龙虾的盘子往自己这边挪,把装着烤牛仔排的盘子往贺珵禹那边挪。
贺珵禹抬头看了一眼:“没关系,我都能吃。”
沈初时腼腆一笑:“可我更喜欢小龙虾。”
本来今晚他就想宠幸虾妃来着。
用餐时,沈初时发现,贺珵禹确实没这么挑剔,也会动手拨小龙虾,打破了他一直觉得霸总只吃波士顿龙虾的狭隘成见。
和上次在西餐厅用餐一样,贺珵禹不怎么说话,只是抬起眼睛看他的次数比较频繁,看完又欠又狗地勾一下嘴角,好像他是什么开胃菜似的。
他舔了舔嘴角的红油,主动开口道:“我跟我大哥说了明天出差的事,也跟他说了,你这次去主要是找张总的,项目合作的事应该没问题。不过他好像还是不太放心,说现在临近年关,很多事情都很敏感,我告诉他贺总你很有把握,让他别太担心。”
不管怎么样,他得让贺珵禹知道自己已经将消息传递给沈恒川,之后的发展,就看贺珵禹是不是真的被降智了。
如果是,那……
那再另想办法吧。
总之这次出差,他得好好盯着贺珵禹。
“谢谢。”贺珵禹笑着举起杯子。
沈初时握着杯子,却没举起来:“谢什么?”
“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工作的支持。”贺珵禹像是话中有话,将杯子又往前递了递。
“我收了你的工资,当然得支持你。”沈初时举起杯子碰了过去。
“你做得比我预期的还要好。”贺珵禹说,“如果事情能顺利解决,该给你涨工资。”
听到“涨工资”,沈初时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
贺珵禹说的是“事情”,而不是“工作”,而且以贺珵禹的标准,他表现出来的工作水平也就堪堪达标而已,根本说不上超预期,所以,贺珵禹应该指的是他帮忙传达信息的事。
“那我先祝贺总旗开得胜。”他再次主动碰向贺珵禹的杯子。
“好,托你吉言。”贺珵禹把酒喝了。
两人都没把话说开,但却都摸到了对方的底牌。
沈初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贺珵禹能察觉到他在暗中帮忙,也就说明没有被降智,贺珵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按下剧情快进键的人就是贺珵禹自己。
可贺珵禹为什么要这么做,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最让他困惑的是,贺珵禹为什么可以脱离剧情线?
他是穿书者,知道剧情,想要自救,那贺珵禹呢?
这时,电视里又传来火灾的后续报道。
贺珵禹侧头去看,沈初时也跟着看了过去,看到火灾现场的墙面一片漆黑。
“贺总,刚才你就在附近吧?火势是不是很大?”他问道。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他扭头看向对面,发现贺珵禹下颚紧绷,本就漆黑的眼底像是被浓雾覆盖,握着杯脚的手也明显地爆出了青筋。
“贺总?”他有点担心细长的杯脚会被贺珵禹生生绞断。
“嗯?”贺珵禹回过头来,明显没有听到他前面的问话。
“你还要吃吗?不吃的话我就收拾桌子了。”沈初时没再提那个话题。
“哦,不吃了。”贺珵禹说。
“好,你去客厅坐着吧。”沈初时弯起眼睛,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
贺珵禹的眸子动了动,原本附着其间的黑雾好像也随之消散。
“好。”他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沈初时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思绪万千,各种古怪的猜想层出不穷。
贺珵禹踱步走到客厅,这时电视里已经在播放别的内容。
沈初时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观察贺珵禹的背影。
贺珵禹在客厅溜达了一圈,最后看着落地窗的窗帘问道:“窗帘要不要换掉?”
沈初时愣了一下,“啊?”
“好像跟你买的地毯不太搭。”贺珵禹说,那闲散又无聊的样子,让沈初时觉得,好像前面失魂落魄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用换。”沈初时说,“反正也只是暂时住一段时间。”
“其实你可以一直住下去。”贺珵禹说。
沈初时酸溜溜道:“又不是我的房子,哪能一直住下去。”
贺珵禹笑了笑,没说话。
沈初时收拾完桌子,贺珵禹也没多待,很快就告辞了。
临走前,贺珵禹看着换下的小狗棉拖,对沈初时说道:“这双鞋子就不要给别人穿了。”
沈初时脑洞大开,幽幽地瞥了贺珵禹的脚一眼。
贺珵禹无语地咬了咬后牙槽,解释道:“我用过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
“哦~”沈初时恍然大悟地拉长尾音,“好,知道了,这双以后就是贺总你的专属小棉拖了。”
贺珵禹没好气地笑了一声:“早点休息,明天8点到楼下接你。”
送走贺珵禹后,沈初时越想越不对。
贺珵禹之前不是说,不介意别人穿自己穿过的衣服吗?
连自己住过的房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