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是为首的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
话一出口,孩群又开始了骚闹。
有胆小的孩子甚至立马放声大哭了起来。
他们今日本是正常下学。
只是走在路上玩心渐起,于是想要去一旁的林子里面爬树。
可是谁知道,刚踏进林子里面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再顺着味道前去,只见草丛里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带我去。”
一听这话,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徐清正也面色紧绷了起来。
好端端的,长崖村怎么会有一具尸体。
徐清正大步朝着孩子们的指引朝着林子走去。
苏绾缡也是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赶忙也提着裙摆跟了过去。
林间。
拨开草丛,只见靠近树干的地方躺着一身穿玄衣的男子。
男子双目紧闭,双颊泛白,嘴唇干裂,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样子,的确像是一具尸体。
可是再仔细看,还能瞧见他胸膛处微弱的呼吸。
苏绾缡从他身上移开,瞧见他身下躺着的地方鲜血早已经将草地?红。
鼻尖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气。
看来此人伤得极重。
“小猴子!去找张大夫。”
徐清正面色凝重。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蹲下身来,牵过那男子的手臂借力压在自己的脊背上,将他给背了起来。
小猴子是最初说话的孩子。
他到底年纪大,此刻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
听见徐清正的话,立马就转身朝着村子的另一头跑去。
·
徐院。
房间内的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好在有苏绾缡在这里,能够搭把手,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张大夫的医术很好,是镇上有名的大夫。
近几日刚好在长崖村义诊,倒也算是这人命大,叫他给遇上了。
命不该绝。
张大夫如是说道。
待看过病以后,张大夫嘱咐了几句,就携着药箱离开了。
“你还没有走?”
事情结束以后,徐清正这才注意到苏绾缡还在此处。
“他还好吧。”
苏绾缡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此刻还心有余悸。
“张大夫说已经脱离危险。”徐清正回答道。
苏绾缡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再来。”
徐清正一个人,又要上课又要照顾病人,怕是忙不过来。
苏绾缡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做,不如来帮他。
知道苏绾缡的想法,徐清正没有拒绝。
只是……
“如今天色已暗,怕是没有出村的马车了。”
徐清正提醒道。
长崖村本就偏僻,入镇的马车少之又少,更别提如今天色已暗。
再者,就算是找到了车入镇,恐怕进城的马车也是少之又少。
“不如……”
“徐先生说的对,所以眼下我该走了。”
苏绾缡微微低头行了一礼,不动声色截断了徐清正的话。
她当然知道他是好意,只是,如今她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说她该如何向萧执聿解释,就说她身为首辅夫人,已嫁作人妇。
如此彻夜不归,留宿他宅,传出去会变成什么样。
苏绾缡谨小慎微惯了,宁愿麻烦点,也不想给别人留下话柄。
她向徐清正告辞离开,一路快走,总算还是遇见了一个好心的村里人,认出她是教书的苏娘子,立马爽快地接上苏绾缡出村。
一路紧赶慢赶,到底还是误了时辰。
镇内已经没有了入城的马车。
苏绾缡正想多给车夫一点银钱,拜托他能带自己回城。
眼角余光突然瞧见镇门牌匾下,一辆宽敞简约的马车停在那里。
一盏微微晃动的宫灯垂落在马车的檐角,照出马车低调奢华的壁身。
垂落的令牌上赫然印着大大的“萧”之一字。
苏绾缡朝着马车走进,果不其然,马车侧边走出一位青衣女子。
她双手抱腹于前,微微低头,“夫人。”
分明低眉顺眼的模样,却让苏绾缡心下发凉。
果然,她做什么都逃不过萧执聿的眼睛。
她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有想到,萧执聿还是知道她去了哪里。
苏绾缡什么话也没有说,只轻轻点了点头,提着衣裙上了马车。
车外,夜色已浓。
暗夜笼罩一切,将所有无限放大。
树木参天,在暗夜里张开巨大的密网,轻而易举能够网住所有潜逃的猎物。
苏绾缡去长崖村并没有带上连枝,她自己一个人悄悄出的府。
她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尤其如今入了萧府。
虽说连枝将她照顾得很好,但是她终究是萧执聿的人。
这让苏绾缡总是难以完全对她信任。
好在,去长崖村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若是萧执聿问起,便说自己是去了外面一个人走走。
可是谁能想到,第一天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情,误了时辰。
谁又能想到,连枝竟然等在了镇上。
这说明,她去了哪里,萧执聿全部都知道。
怕是从她踏出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在身后跟着她了吧。
马车行驶到了萧府。
苏绾缡下了马车,便进了清竹院。
如果她没有猜错,萧执聿应该已经在清竹院里等着了。
可谁知,一进清竹院,院内与平常一般无二。
丫鬟小厮们各司其职,廊下长灯明亮,与路上所见张开大口的未知黑暗泾渭分明。
苏绾缡竟然感受到一丝温暖与踏实。
她侧头望向身侧的连枝,眸色询问。
连枝上前一步,“大人不是故意要查夫人行踪,只是今日夫人不见,大人担忧。”
“如今夫人已然安全入府,就早些休息吧。”
是这样吗?
是因为找不见自己了,因为担心才找的吗?
苏绾缡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径直入了房间。
另一侧,画堂春内。
得知苏绾缡安全入了府,萧执聿才终于停下了笔。
“你若是还不能得到她的信任,本官会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他抬眼,望着不远处垂着头的连枝。
声音分明冷淡的如平常一般无二,可眸光深寒却如刺骨的冰棱从连枝身上一寸寸扫过。
钉入骨髓。
连枝被吓得浑身一抖,呼吸都滞了下来。
她立马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请罪。
“奴婢明白!”
萧执聿收回眼神,没再管她。
连枝立马很有眼力见儿地麻溜地滚了出去。
屋内,萧执聿看着桌上的宣纸上被笔墨侵染的一块污渍。
黑沉墨块逐渐晕开,将萧执聿的眼神染的更是漆黑。
竖日一早。
苏绾缡唤来了连枝盥洗,上妆。
她准备出门,去长崖村。
见连枝守在一旁,欲言又止,想要跟着又不敢跟着的样子。
苏绾缡也不打算为难她,直接开口叫她去备车。
既然萧执聿知道,又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苏绾缡也就不再与他打哑迷,正好,自己来去倒是轻松了。
马车入了镇上,苏绾缡下了车,叫连枝在此处等候。
她并不打算带着连枝去长崖村。
毕竟,苏绾缡是去长崖村当教书先生的,不是去摆谱的。
更何况,她怎么能一声招呼不打就随意带人去徐清正的院子。
苏绾缡随手路边拦下了一辆马车入了长崖村。
此时时辰虽尚早,但徐清正的院子与私塾并不在一处,是以,苏绾缡不得不加紧了步伐。
入了院子以后,苏绾缡就接手了徐清正没有做完的事情,好让他能够去私塾里上早课。
她在厨房煎药,待药熬好以后,就用漆盘端着进了房间。
男人还在昏睡,唇瓣干裂得厉害。
苏绾缡坐在床边,用汤匙慢慢搅动,待汤药变得温热以后,才一勺勺喂进了男人的嘴里。
一碗药喂完,苏绾缡放下空碗,额上已经渗出密汗。
给一个陷入昏迷的人喂药不是一件易事。
她擦了擦男人的唇角,又替他捏了捏被衾。
才拿起空碗,转身离开。
突然,手腕上传来一道禁锢,苏绾缡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吃痛,掌心下意识一松,那药碗便从手中脱落,发出“砰”的声响。
紧接着天旋地转,苏绾缡背部被猛地一撞,跌落到了床榻上。
好在有被衾的阻隔,背上的痛意不甚明显,但也足够将苏绾缡跌得发懵。
她蹙起眉头,抬眼找回视线的瞬间赫然撞进了一双盛满红血丝的眼睛!
男人眉骨深邃,一双红目充满杀意的看着苏绾缡,瞧着像是暗夜里潜伏的恶狼。
“你是谁?”
他开口,嗓音沙哑得可怕,叫人不自觉浑身一抖。
苏绾缡心下猛地跳了跳,一瞬间被他浑身浓烈的杀气吓到。
双手被扼制,痛意转换为麻意。
苏绾缡使劲动了动,却被男人狠狠压制。
心脏跳动得厉害,瞧着男人赤红的眼睛,苏绾缡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答得不对,是真的会被眼前之人迅速拧断脖子!
苏绾缡讨厌这种身处下位的感觉,她这时也冷静了下来。
一双因惊吓而瞪圆了的杏眼此刻慢慢敛起,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公子问这话时,不先看看自己身处何地吗?”
她开口,嗓音也是极度的冷。
任谁救了人还被这样对待,心情也不会好。
男人听完这句话,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他抬起疑惑的眼转了转,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房间。
房子不算大,普通的砖房,但胜在干净整洁。
趁着男人打量房间的功夫,苏绾缡猛的一把推开了身前的人。
男人身上本就有重伤,被苏绾缡这样一推,立马牵动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真的叫苏绾缡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