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在县里做买卖的时候,认不认识红旗矿场的人?”
“红旗矿场?”宋志国一下子就想到了武勇,“我前妹夫在那当主任。”
“那太好了,叔,我想从红旗广场拉煤,但是没有条子不行,门卫那个大爷说关系户也可以,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去问问?”陈婉婷从炕边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一条中华,递给宋志国,“叔这个你拿着,托人办事用得着,用不完的你自己留着抽。”
“我先去问问,不用拿这个,这个贵,你别总破费。”宋志国说着叫上毛蛋要走。
陈婉婷又拿出来一百七十五块钱,“叔,把这个拿着,回去给婶子,你也好有个交代。”
宋志国停住脚步,“这个我真不要,闺女,你听我的,你拿好了,别听你婶子胡说八道。咱们以后还得打交道,我要是拿了这钱我脸都不要了。”
“答应好婶子的,再说你还得帮我打听事儿呢。”陈婉婷见宋志国怎么都不拿,于是她塞给毛蛋。
毛蛋把手藏在背后,“姐姐你别给我,我也不要。”
“叔你不拿我都没法托你帮忙了。”
“那行,那我就拿条烟,这钱你收回去,再给钱咱们真没法处了以后,有这烟也够带劲的,我先谢谢你了闺女。”
宋志国说到这,陈婉婷就把钱收好了,目送着父子两离开。
宋志国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红旗矿场,他找到武勇,武勇黑着脸,“上次不是说工作的事不用办了?”
“啊,我来问别的事,”宋志国拿出一盒中华给武勇,“跟你打听打听,批个拉煤的条子得多少钱?”
“你要拉煤?”武勇讥讽的打量着宋志国,两秒后才接过那盒烟,捏在手里正反看了两遍,之后随意的放在桌子上,“发达了呀大哥?”
宋志国有些不自在,“不是我拉,我帮朋友问的。”
“你朋友是谁啊?这县里村儿里这么有实力的我不可能没听说过。”
“总之你能不能拿到条子吧?或者你给我介绍个能批条的人。”
武勇坐在凳子上,跟宋志国隔着一个桌子,“条子我是能拿到,但是嘛……”他搓搓手指,“这也不是白拿的。”
看着有戏,宋志国也很想帮陈婉婷把这事儿办成,“多少钱你说。”
“上次有个人从销售科批的条,花了两千,咱两沾亲带故的,一千五我就给你办了。”武勇摸摸肚子,又捏起那盒中华转着玩。
“多少钱?一千五?”宋志国没料到是这种巨款。
“那可不,这还是咱两有关系的价,你要是找国营的煤矿你都拿不到条子,更别提你拉一车煤出去能赚多少,你拉两车就能回本了。”
真要是这么赚钱,宋志国得回去好好跟陈婉婷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掺一脚,他也往里投点钱,分杯羹。但是一千五这个价,确实太高了,他想分杯羹,该投多少?今年要交的钱还没着落。
“一千五……”宋志国犹豫了半天,“妹夫,之前给小萍跑工作的时候,前前后后给了你两三百,那个工作没跑成,小萍就没了。你看……那个钱能不能先还给我?要不算在这条子钱里?”
“啥?”武勇一下坐直了,“还给你?我从没听过找人办事完了还能往回要的!”
“哎!这不是还没办成吗,再说你嫂子今年生了病去了趟医院,家里钱都花没了,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咋过呢。要是方便的话,你先还我一百也行,让我把这日子先过上,等凑够那一千五我再给你。”宋志国有些底气不足的说道。
武勇不干了,直接站起来,指着宋志国的鼻子“不是,宋志国,你别以为我还叫你一声哥,你就能随便耍我玩儿!那三百是给我花的吗?啊?那不是给小萍跑工作花的吗?本来再拿五十就能跑下来了,你突然说不用了,但是我跑工作的钱已经打点出去了,你现在跟我往回要?宋志国,做人不能不讲良心,我知道你没了女儿你伤心,但是你不能这么算计我啊!你要非这么对我,那批条一千五我都不敢给你跑,万一你又要我还你一千五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武勇气的满屋子走来走去,宋志国这时也意识到他说错了话,刚想道歉,武勇又说道:“就你这种人,就你这种人,啊?怪不得你闺女命短,跟你摘个灵芝都能摔死,就是你人品不行!怪不得你妹没人要,还是你人品不行。你要是平时少算计点钱,多积点德,你那黄花大闺女至于摔死?你妈……”
话没说完,宋志国一拳抡过去。
武勇没有防备,被打的一头磕在了柜子上。
宋志国红着眼睛,抖着声音说道:“我闺女的死活,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要不是你跑工作要钱太狠,她至于心疼我跟我去摘灵芝?别人跑一个工作两百稳稳的,你呢?三百还没够!你到底有没有在跑工作,还是说那三百你自己装起来了!我不问不代表我不知道!要说我闺女儿咋死的,说到底都是你害得!我妹没人要?要不是你到处乱搞,我妹能得那脏病?”
武勇扶着柜子站起来,摸着脑袋有点发麻。竟然有人敢打他,还是那个他一直瞧不起的宋志国,投机倒把偷奸耍滑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的宋志国,打了他!武勇的尊严和脸面都受到了挑衅,他不允许他瞧不上的人打压他。
于是武勇冲过去一下子扑倒宋志国,压在他身上左右开弓。
两人全都不要命似得,宋志国为了出这些年的窝囊气,武勇为了挽回面子。
没多久两人就累的打不动了,双方全都鼻青脸肿,衣裳破烂。
“我告诉你宋志国,”武勇挣扎着站起来,他指着宋志国的鼻子,“你他妈最好给老子道歉,不然你那条子想都别想,你找谁办老子都给你卡住,卡死了!”
宋志国拍开那根指头,也挣扎着站起来,他喘着气回应道:“想让老子道歉,门儿都没有,你算个求,以后你最好夹住屁股做人,别让老子逮住你小辫子!”
宋志国拿起桌子上的那盒中华,一脚踹开门就走了,武勇骂了一声,“操!”
他扶着桌子坐在凳子上,开始琢磨今天的事。
宋志国过来问批条的事,昨天那姑娘也问了批条,怎么一时间大家都来问这个,是不是有啥小道消息。
那女的跟翠妮同村,应该是在小姜村,宋志国在宋家坡,俩村离得远,他不记得宋志国有亲戚在小姜村,所以这两人应该不认识。
莫非真有啥消息?
今天没收住手,打早了,应该问清楚了再打,不过没事,那宋志国早晚还会再来的。
宋志国憋了一肚子气回了村,他先去找陈婉婷,把今天的事告诉了她,“以后我是没法再去问他,今天打完就绝交算求,好在他不知道咱两认识,你还能去找他办。”
陈婉婷也在思考,一千五一个条子,拉煤还得一笔钱,一辆载重五吨的卡车,最多能拉八吨。议价煤坑口价一吨五十,八吨就是四百。按照供销社的价格来算,凭票买的块煤一吨三十,没票买的优质议价煤一吨能卖到八九十,一吨赚三十,一车满打满算赚两百四,但是加上那批条的一千五,光是启动资金就得两千块。完全回本就得十车,至少八十吨。
现在陈婉婷的存款是一千八百块钱,再卖几天灵芝,勒一勒裤腰带可能刚刚好。
看来她还得想想办法。
宋志国回到家后,毛蛋刚好热了昨天的馒头和菜,跟王翠花在炕桌上吃着。
一看宋志国这副样回来了,他俩都吓了一跳。
“咋了这是?早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王翠花赶快放下筷子,上前检查宋志国的状况,“这是被谁打了?为啥要打你?你不是说去找妹夫吗?他打的?”
“哎,就吵了几句,没啥大事,我也打了他,没吃亏。”宋志国怕王翠花着急,她得那个病,就怕情绪不稳定,所以他说的尽量简单一些,“我打的更多点。”
“那是为啥要打架,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本来是帮小陈家闺女去问了点事,他捎带说了小萍几句,我没忍住,就揍了他。”
王翠花顿时拉下脸来,“又是陈美玲?她没男人还是咋的,整天想着让你给干事情?”
“啧,你瞎说啥呢?我是给她闺女问的,跟她有啥关系!”
“呦,你还维护上了?全村那么多男人她咋不让别的男人帮忙,咋就找你?”
“我正好有认识人,所以才帮的,你整天瞎想啥也不知道。”宋志国一回来就生一肚子气,懒得跟她吵,闷声坐在炕沿,拿起筷子就吃。
“你还有脸吃,你说说你打架是不是因为陈美玲?你要是不帮她,你能去见妹夫?你不见妹夫,他能说小萍?沾上她就没啥好事!我今天都听说了,前几天你还为了她去小姜村打她婆家给她出气,还被带去局子里,你把我晚上一个人扔医院,原来你是找她去了,你为了她可真是豁的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