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久川正打算切出软件，重新安装一下，手机最上方弹出个聊天框。

发信人名为特殊情绪净化处外勤部，顶着个黑底白框的头像，显得神秘感十足。

木久川一下就想起了那两个拦他车的人。

他疑惑着点进去，对方倒是一点废话也没有，直接甩过来一个应聘通知，让他明晚三点四十分，到茶兰街544号报道。

木久川对这个净化处了解并不多。

只听良寿提过一嘴这个部门有多么多么厉害。

职责大概是净化人界的污浊之气，以防类似九翼巨蟒一类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妖魔再次生出。

但他不知道他们具体如何净化。

莫不是像他每晚都看到的那样，背个巨大的仪器，对着地上扫来扫去？

这不就是扫垃圾吗？

感觉没什么危险，而且很符合他只上夜班的风格。

但......木久川越想越觉得那天见到的那两个外勤部的，不太像是扫垃圾的。

净化处一听就是个很大的单位，下面是如何细分的，他一无所知。

总之，他觉得这个外勤部不太好。

他在无界之境里三百年，实在厌倦了打打杀杀。

只想当一个安稳度日的佛系老年人，有一份朝九晚五的普通工作，拿着够用的工资就行。

反正现在不用他交付房租，水电什么的也不用操心，赚的钱够给那些小气泡买果实就行。

它们一个二个还没有苹果大，能吃多少？

于是木久川选择先不理会，再考虑考虑，就什么也没回复，直接退出了消息界面。

可就在这时，怪事发生了。

他前一秒刚退出聊天界面，下一秒，净化处的消息框就消失不见。

界面上干干净净，好像收到净化处的招聘信息，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木久川眉头紧锁，不信邪地在搜索栏里输入特殊情绪净化处几个字。

果不其然，一无所获。

他又不死心地去问了度娘，度娘表示请勿询问外星问题。

木久川：“......”

还真就奇了。

这单位招人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吗？

还非得秘密进行。

他打开百度地图，尝试着搜索了一下那个所谓的茶兰街。

在输入门牌号时，他忽然愣住了。

这个数字，他莫名觉得熟悉，而且是非常熟悉。

熟悉到他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他在自己仅存的记忆里反复搜索。

总算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踪迹。

N544路，那辆午夜末班公交车！

这难道只是巧合？

木久川忽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妖魔鬼怪、怪力乱神，他尚有办法对付。

这种大数据的监视，让他怎么应对？

他来三途界不过才几天而已。

他忽然发觉，自己可能真的小瞧了三途界的社会发展。

他连忙继续搜索544号。

地图上显示，确有一条路名为茶兰路，但这个茶兰街却是没有的。

地图自动放大，聚焦在茶兰路上的某一点。

三角图标指出的地方是一片荒郊野岭，本应该标建筑物名称的地方，却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种情况，木久川还是头一次遇到。

那个血红血红的问号让他头皮发麻。

这是建筑物曾经存在过的意思，还是现在也存在，只是常人看不到？

他正凝神思索，手机忽然叮的响了一声，让他打了个小小的激灵。

净化处又发来一条消息：

请务必准时！！！！

一连四个惊叹号，显得十分紧急，好像不照做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似的。

木久川做了一下心理准备，点进消息界面，一眼就看到他收到第一条消息的时间。

正是三点四十分！

他瞬间觉得自己手都凉了，不自觉看向窗外。

能在三途界行监视之事的，绝非等闲之辈。

这个净化处，还真小瞧他们了！

翌日大早，木久川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餐桌旁。

正在准备早饭的良寿看到他，高兴得差点原地起舞。

它连忙殷勤地给木久川端来一杯淡盐水。

“老板，空腹先喝杯温水，清理一下肠道。”

它弯了弯腰，打量木久川的脸色。

“您睡了两天两夜，为什么看起来还是这么疲惫？出什么事了吗？”

木久川端起水杯，兴致不太高地抿了一小口，将帕子叠成方形，优雅地蘸着唇角。

“嗯，收到了净化处的应聘通知。”

良寿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喜笑颜开道：“这是好事啊老板，净化处可是铁饭碗，晋升空间大，是年轻人实现个人价值的最佳平台，也是三途界每年报考人数最多的单位之一。”

它揣度他的心思：“您是有什么其他顾虑吗？”

木久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可能在人界待的时间太长了，觉得这种无形的信息渗入，比妖魔更可怕。

但对良寿它们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他干脆把手机打开，放在良寿面前让它自己看。

良寿睁大眼睛，将那条应聘通知读了一遍又一遍，恨不能把每个字拆开揉碎。

片刻它茫然地抬头道：“这、老板，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结果不出木久川所料，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它一眼，伸手指着第一条消息的时间和门牌号。

“午夜三点四十报道，哪个正经单位会选择这种时间？而且那也正好是我打开招聘软件的时间。还记得被你劫走的那辆公交车吗？就是544路。”

他切出招聘软件打开百度地图，把三角标指出的地方放大给它看。

“这个问号是门牌号无定性，想是多少就是多少，还是这个建筑物本身就不存在？”

良寿对着手机冥思苦想一番，斟酌词句道：“老板，我觉得您是不是有点……多虑了啊？”

木久川：“怎么说？”

良寿连忙解释：“呃当然，我不是说您闲得没事干，只是觉得，您可能对有些事情……过于敏感了。”

“三途界网络很发达，所有人的个人信息和具体动向，只要想知道，有的是办法知道，就连您平时常用哪款牙膏，也逃不过它们的法眼。”

“至于这个时间嘛……就更简单了，因为人家压根就不需要知道您何时打开软件呐，三点四十分给您发信息，就算您睡着，那也在醒来后，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看到。”

“您能收到净化处的消息，真的值得恭喜，这个部门，之所以报的人多招的人少，就是因为它对个人能力要求太高。”

“这些都是要靠数据来分析的，几乎没有几个人符合，于是业界就有人说，净化处招人全看缘分。”

它说到这儿忽然一惊一乍地扬高了声调：“而且重点是！被净化处看上的人，是一定要得到的，他们会用各种手段缠着您，直到您松口为止。”

木久川：“……就像你当初，直接连人带车打劫是一个道理？”

良寿没想到战火殃及了池鱼，立马闭上嘴，眨了眨眼。

木久川：“你们三途界的人，做事风格还真统一，都是一样的霸道不讲理。”

“老、老板。”良寿弱弱道：“您也是三途界的人。”

木久川斜眼看向它，良寿立马闭嘴。

木久川收回视线：“若按你这样说，净化处又何必安排考试？直接抢人不就好了？”

良寿：“话不能这么说呀，广揽人才的途径有很多的，有些人是某项能力异于常人，但其他能力稍弱，这种就需要经过训练，有的是各项能力都符合，不用训练，直接招人，比如您，而那些需要考试的，一般是管理层。”

木久川听得很认真，“你好像很懂的样子，那你知道这个外勤部是做什么的吗？”

“我当然知道。”良寿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想当年，我也是备考大军中的一员，自然对净化处再了解不过，这个外勤部，顾名思义就是接任务出外勤，然后净化污浊之气。”

“如何净化？”

良寿突然卡壳：“呃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没考上，身边也没有在净化处任职的朋友。”

木久川：“......”

说了半天又绕回了起点。

他颇有些无语地撇了它一眼，看回那个神秘的544号，继续问道：“那如果我不去，他们会采取哪些强制手段？”

良寿依然不太确定，挠了挠鼻尖：“这个嘛、大概......会直接来家里把人带走吧？”

“大概？”木久川微皱眉。

良寿心虚嘟囔道：“都说了我身边没有净化处的朋友。”

它感受到木久川灼灼的目光，投降道：“哎呀好了，是我说大话，我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净化处可以了吧？”

木久川移开视线，伸手将手机摁灭：“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来家里的，毕竟，保护小家伙们，是我的职责。”

它们太脆弱了，经不起任何惊吓或恐吓。

木久川握着手机站起身：“我回房了。”

良寿紧随他站起身来：“您不吃早饭了吗？”

木久川没有回头，抬了抬手：“饭好了叫我。”

他回到房间将门反锁，拉上所有窗帘倚在床头，望着天花板。

狭小空间里的黑暗让他能更好的集中注意力。

他在想缘这个字。

耳机里流淌着万年不变的舒缓旋律。

这曲调总能让他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听着听着，他忽然想起了梦里那个老人。

那老人也有着相似的作用。

驱赶他梦境里的兵荒马乱，抚平他内心偶尔堆起的褶皱。

但木久川一点也不好奇他是谁，和自己是什么关系，如今又在哪里。

他从来相信缘分，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该知道的也总不会错过……

他没有告诉良寿退出界面，净化处的消息就会消失这件事。

他能在那个时间点看到那条消息，在需要工作的时候遇到净化处。

这一切一定不只是偶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现象，只能将它归为缘。

既然缘分使然，那他去看看也无妨。

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精准地找到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