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将一切都交给警方不过半个月，在临近过年的时候，乐朝和郑泫接到了警方的立案通知。

受害者遍布各省，基本都是有退休金的老人，涉案金额超过百万。因此，警方决定并案处理。

他们这才知道，徐非临手下帮他销货的马仔遍布全国，朱文博更是小虾米中的小虾米。尽管如此，由于与朱文博的交易证据充足，乐朝也愿意配合，警方决定先抓捕朱文博。

约朱文博出来的那天，天空阴沉地开始飘起细碎的雪花，乐朝穿着郑泫送的大衣，一下车冻得缩手缩脚，鼻尖通红，耳朵发紫。

乐朝冷得发抖，郑泫略带责备道：“说了穿这件衣服会冷，又不听。”他无奈地将乐朝的手揣进自己口袋。

“上、上车就不冷了，穿成你那样在车上多热啊。”乐朝嘴犟，他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只不过今年冬天冷的出人意料，他孩子气地不承认郑泫的对。

吃完火锅那天，郑泫说喜欢他，乐朝都听到了，就是不敢相信。郑泫是哪种喜欢？朋友间的？情侣间的？乐朝不想自取其辱去问清楚。

但是郑泫的手握住他的手，藏在羽绒服口袋里，摸着郑泫手上的薄茧，乐朝产生了又想继续握着，又羞赧想撤回，还是在大马路上。

面上，他们你来我往斗着嘴，乐朝的脚逐渐在大冷天里麻木，朱文博开的灰色面包车终于出现。乐朝和郑泫这才分开，整整齐齐站在马路牙子上等朱文博停好车。

“老板，新年好啊。”朱文博面色红润，没有了第一次见面的愁苦面相，想必是赚到了钱。

“新年好。”乐朝避开朱文博的视线，内心不安又局促。他良心作祟，主动挖坑看朱文博跳，难受的很。

看出乐朝的不自然，为了顺利把戏演下去，也为了让乐朝舒服，郑泫挡在乐朝面前和朱文博聊天。

“最近生意怎么样？”郑泫问。

“还行还行，”朱文博笑得更灿烂，”你俩真是我的福星，自从你们买了以后我的生意就好起来了，以前半个月都卖不出一件。”

乐朝在后边听着更难受了。四周埋伏着便衣民警，朱文博浑然不知谈笑风生，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当拉开面包车门时，便衣警察一拥而上。朱文博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看了这架势，僵硬地束手就擒，手铐铐住他后垂头押进警车里。没有狡辩，没有反抗，没有求饶，仿佛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惊讶于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亲眼目睹一切的乐朝对郑泫感叹道：“好人难当，我知道他犯法了，但看他那样我还是心里不好受。”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郑泫提醒。

乐朝“嗯”了一声望向车窗外。他们出来时雪还是薄薄的一层，现在已经能压低绿化带了。这个城市七八年没下过雪，但对乐朝来说不算新鲜。

打开朋友圈，那些很久没联系的朋友都拍下了今年第一场雪留作纪念。乐朝也拍了，在郑泫车上拍的照，将郑泫车的车饰拍了进去。他由衷地希望如果明年还有雪，希望和郑泫一起看。

一张简单的照片存了心思，郑泫看不出来，只是给乐朝点了个赞。

从警官小哥口中，郑泫又知道乐朝“多管闲事”了。

朱文博在看守所表现的很老实，但他赚的那点钱都给家人拿去治病了。一个小手术，十来万，对乐朝而言不过毛毛雨，对朱文博而言却是救命钱。

审讯的警官问什么，朱文博配合，他请不起律师，家人还在外面不知道他在看守所里，他想自己即使违法犯罪了也能早点出来。

乐朝打给警官小哥询问案件进展，小哥给乐朝透露了朱文博请不起律师的情况。他心一软，带着律师去找了朱文博，要朱文博在里面好好改造，家人的后续治疗费由乐朝出。

这些乐朝都没敢告诉郑泫，他怕收获郑泫的白眼。

郑泫知道的一瞬间，不赞同乐朝的做法，但懂乐朝这样做是为了求一个心安，也许等乐朝真正独立，知道钱难赚以后能治好这毛病。现在，帮朱文博请律师和出医药费对乐朝来说不是问题，既然如此，就随乐朝开心好了。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年关将至，又度过了一无是处的一年。乐朝这样评价自己。他要和父母去温暖的南方度假，暂别他熟悉的郑泫的家了。

“你今年过年回家吗？”乐朝顺嘴一问。

“应该吧。”郑泫漫不经心地答。

“怎么又敷衍我？”乐朝非常不满意郑泫的回答，郑泫的每个字好像都在抗拒他。

“没敷衍你，我认真的。”

“和父母关系不好吗？”乐朝问。

郑泫噎住了，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他意识到自己不是讨厌父母，而是希望通过一点反抗的行动来被父母“松绑”。他说：“不好说。”

“哎，咱俩同病相怜。”乐朝重重地叹气，今年他宁愿和郑泫一起跨年，也不愿意和父母在一起，听他们叨叨。讲来讲去无非那“老三样”，没事业，没对象，啃老，也不知道他哥会不会帮他说话。

乐朝手臂搭在郑泫肩膀上，叹气道：“我不在，你又不回家，你这里岂不是很冷清了？”

郑泫没多大反应，淡淡道：“习惯了。”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太闹腾了。”虽然有点损，但乐朝给郑泫家里带来了“人”味。

“你会想我的！”乐朝临走前如是说。

不用现在，郑泫想，你一出这个门我就开始想你了。

飞机刚落地，阳光就灼伤了从北方来的皮肤。乐朝细皮嫩肉，在北方待久了，忘记防晒霜这回事。

一下午的功夫，白煮蛋变成了黑土豆，更好笑的是乐朝脸上晒出了墨镜腿的印。乐轩来的晚，看到接机的乐朝这副尊荣，很不礼貌的笑出了声。

乐朝气得张牙舞爪，恨不得把乐轩的嘴用胶带封上。不过他有这心没这胆，长兄如父，再加上乐轩是他的天使投资人兼生活来源，乐轩再怎么嘲笑他，自己也只能憋着一口气忍着。

他从没这么感激过有乐轩在，父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乐轩的事业上，根本没那闲情逸致去管不争气的二儿子，即便有，乐轩也会适时讲话题转移到自己最近投资的项目上去。乐朝只要全身心投入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够了。

更令乐朝意外的是，今年乐轩和父母都给他发了红包，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而乐轩语重心长道：“看在你还没收入的份上给的，让你过个好年。给你的钱也别乱花了，别让爸妈知道你今年还没长进。”

乐朝点头如捣蒜，感激涕零。虽然有种家庭地位最低的感觉，但能力越小，责任越小，当米虫的感觉也不差。

酒店附近的商业区有除夕烟花秀，年夜饭吃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聊天。乐朝心里记挂着烟花秀的开始时间，他隔三岔五就要瞟几眼手机，这引起了乐爸的不满。

“说着话呢，怎么老玩手机？”乐爸语气严肃。

乐朝鹌鹑似的把手机放下，为自己解释：“晚上有烟花秀，想看。”

“是吗？”乐妈单手撑着下颚优雅道，“什么时候？”

“快了，还有半小时。”乐朝说。

“老乐，好久没看烟花了，我们也去看看。”乐妈说。

于是，聊天地点从餐厅转移到庭院。夜风凉爽，天上挂着的月亮像灯泡一样发光，周遭绿植的阴影在地上投射出柔和的轮廓，时间太快，转眼又是一年。

不知道郑泫现在是不是和父母待在一起，乐朝想打电话问问。

防止乐爸再次教训他玩手机，乐朝借上厕所的由头给郑泫打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对面传来的还是郑泫冰冰凉凉的声音。

“今天除夕，你高兴点嘛。”乐朝说。

“我高兴。”郑泫说。

“你在哪呢？回去了吗？”乐朝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回去了，刚洗完碗。”郑泫答。

“回去了就好，不和你说了，我偷溜出来的，等会再给你发消息。”乐朝估摸着上厕所的时间长度，刚刚好回到庭院。

和通知的时间一样，烟花秀准点开始。乐朝掏出手机拍烟花，乐轩手插兜装高冷，乐爸在给乐妈拍照。今天，爸妈都丢掉工作放下手机，彻彻底底地享受短暂假期的相聚时光。因此，他们全家借着烟火的辉煌热闹，留下了一张新年全家福。

拍完全家福，乐朝自己找了个光线好又没人的地，在烟花的背景下自拍了好几张。这些照片最后没有流进朋友圈，而是出现在了他和郑泫的聊天记录里。乐朝特地拍了发给郑泫看，还说想郑泫一起看。

郑泫此时和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之前的矛盾还没解决，气氛并不太好。郑泫睡前才注意到乐朝的消息，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看到乐朝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回复。乐朝也没睡，而且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