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策的声音偏绵软，这句话说出来，竟像嗔怪。
谢家淇忽然觉得自己耳根有点烫，“后台太乱，我找不到手机了，对不起。”
他声音倒是不大，可附近一圈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哇。”
“闹别扭？”
“像。”
“拍？”
“拍。”
方一策还是皱眉，“可是你早上也不回……”
“进去再说。”谢家淇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往剧院里带，“这里人太多。”
其他人：“……”我们不介意，你们继续说。
方一策差点被他拉一个趔趄，只好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走廊不长，两人步伐很快。
谢家淇走得很飘，精心打理过的每一缕发丝都在不停抖动。
方一策跟在他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帽子。”
“什么？”谢家淇猛一个回身。
“哎哟。”他停得太急，方一策脚步没收住，差点撞到他身上。
谢家淇表情有点呆，“怎么了？”
方一策抬手指了指他的脑袋，“演出那么久，它也没掉下来。”
谢家淇眨眨眼，“你来看我演出了？”
方一策冷静摇头，“我是来找你交稿的。”
谢家淇看着他，“哦，交稿。”
方一策歪头，“也看了演出。”
“也？”
“顺便。”
“好看吗？”谢家淇笑了笑，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方一策看了眼他的侧脸，没有接话。
两人穿过走廊，又回到演员化妆间。
化妆间有个漂亮的短发女性没走，正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玩手机。
方一策看了眼，发现是刚才《书迷》的女主角。
女主角也看见了他们，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表情似笑非笑，“平时在外边勾搭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人往剧院里领。”
方一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谢家淇，忽然感觉自己脚更痛了几分。
谢家淇却还只是笑，“和你无关，快走。”
女主角置若罔闻，走过来看着方一策笑，“帅哥，对音乐剧有没有兴趣？我们下个月有新剧本。”
说实话，在这之前，方一策对戏剧的兴趣不算太大。但刚看过一场赏心悦目的歌舞剧，他还是不由自主的面露好奇，“什么内容？”
女主角搭上他的肩，“讲的是民国时期……”
“去去去，不许乱碰。”谢家淇皱着眉拍开她。
女主角撇撇嘴，“小气。”
“你才小气。”
“你最小气！”
“反弹。”谢家淇耍无赖。
“……”真幼稚！
看着女主角气鼓鼓的背影，方一策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他收回视线，却撞见谢家淇有些发红的耳根。
方一策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狡黠，“谢先生。”
“啊？”谢家淇眨几下眼。
方一策掏出平板递过去，“稿子。”
“啊、好。”谢家淇顿了顿，“你涂了指甲油？”
“……嗯。”方一策淡淡收回手。
昨天下班早，他闲着没事就去做了个纯黑的款式。他习惯了，工作室里的人也习惯了，他才没多在意。
可往常被这么问到，总不会有好事发生。
所以无关其他事，他现在只希望谢家淇不要再多说半句，不然他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谢家淇用微笑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手白，黑色好看。”
方一策一怔。
那股被冷水浇熄的悸动瞬间再次萌芽，甚至还有继续往上蹿的趋势。
他捏着它的小嫩尖，想用力又不敢似的，却眼神凶狠，“收！”
“……”它不情不愿地缩了回去。
方一策最终没接话。
谢家淇已经坐到了化妆镜前，“你坐会吧。”
说是这么说，可这化妆间哪还有地方可以坐。
地上墙上摆满了各种道具，可谓一片狼藉。他们刚走进来的路径，恐怕也是别人踩一脚踹一脚才空出来的小路。
方一策找了半天，终于在墙角里看见一张被几块纱帘盖着的小凳。
掀起纱帘，不仅有小凳，还有一台手机。
方一策疑惑地拿起那台手机，下一刻，谢家淇的自拍忽然映入眼帘。
……好自恋。
方一策忍不住多看了那自拍两眼。
两眼看完，他又若无其事地再按下锁屏，“你手机在这里。”
“你先放着吧。”谢家淇也没看他。
“嗯。”方一策偷摸再看了一眼。
一时间，两厢无言。
终于等谢家淇妆卸完，稿子也看完，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
他走过来将平板还给方一策，“就这样吧，什么时候签合同？”
方一策毫不意外，还是礼貌性问了一句，“不用改？”
谢家淇勾起嘴角，“不用，很漂亮。”
方一策静静地看着他，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暗示。
……他果然还是为了那件事。
倒也无所谓就是了。
方一策摸出谢家淇的手机，却再等了五秒才开口接话。
“谢先生。”
谢家淇捏住手机另一端，“怎么了？”
“明天有空吗？”方一策挪了挪手，和他的手像牛郎织女似的在手机壳中央见面。
方一策心想，他体温和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还是那么凉。
谢家淇的手指抖了抖，“你有空？”
“要看你明天有没有空。”方一策指尖摩挲几下。
“要演出，可能没空。”
方一策果断松手，“那我有空。”
谢家淇靠过来一些，“八点结束。”
“明白。”
“来看？”
方一策微微摇头。
“去哪？”谢家淇的声音哑了几分。
“老地方。”
谢家淇眼神越来越直白，“今天呢？”
方一策眯了眯眼，“有事。”
谢家淇一愣，“什么事？”快十点了。
“你猜。”
“其他男人？”
方一策不答，飘飘然离开。
他背后，谢家淇眼里露出几分探究。
*
方一策离开的速度和他胡诌的速度一样快。
不加班没约人，他今天能有什么事。
从星云剧院出来，他就插着兜拐到了路上溜达。这边离住处不远，他干脆边玩踩影子边走路回去，还能吹吹晚风。
约谢家淇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太多，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过算了，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彼此都不吃亏。
想到自己计划达成的未来，方一策心情不错。
走着走着，路过一间面店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
他从来就吃得少，这两年来更是经常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唯有依靠酒精和□□才能正常入睡。
方一策站在门外看了会，还是迈腿走了进去。
附近有一所高中，店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还有……
方一策脚步猛地一拐。
“方一策！”
方一策原地停住。
“看到我就跑？”背后响起一道恶狠狠的女声。
方一策老实转身，“表姐。”
“你老凶一策干什么。”另一个男人过来带着他往店里走，“来吃面？”
方一策依然老实，“表姐夫。”
表姐夫把菜单递过来，“要吃什么？今日推荐牛肉面。”
表姐没好气地坐到他身边，“这店又不是你开的，还推荐。”
“牛肉面。”方一策眨眨眼。
或许是情绪延迟，当年方爸丧礼后刚两天，他就发起了高烧，还昏睡了好几天。后来病好后，精神状态却差得几乎没办法出门。多亏有表姐和表姐夫帮着照顾，他才逐渐恢复正常生活能力。
所以对于这两个大不了几岁的长辈，方一策向来算得上态度良好。刚才下意识转身要跑，确实是因为表姐有点凶。
“我去点。”表姐夫乐呵呵地起身跑去柜台。
“这么晚在外边干什么？”表姐的表情依旧十分严肃，“又喝酒去了？”
这个确实是冤枉了，方一策理直气壮，“没有。”
“干什么去了？”
“可以不说？”
“不说就没有牛肉面。”
“那我回去了。”方一策作势要走。
“……快说！”表姐拍桌。
“干什么干什么。”点完单的表姐夫跑回来熄炮仗，“怎么了？”
表姐依旧气鼓鼓，“他又喝酒去了！”
“真的？”表姐夫顿时也皱起了眉头。可是他长了张娃娃脸，一皱眉就像颗皱巴巴的娃娃菜。
“真没有。”方一策被表姐夫的表情逗得有点想笑，也有点笑不出来。这么晚还在这的原因不是他不愿意说，只是……
表姐叉腰，“快说。”
正好牛肉面被端了过来，方一策借着掰筷子的时机，小声憋了一句，“星云剧院。”
“啊？”表姐愣了愣，“看演出？”
方一策点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方一策面露难色，“就《书迷》，最近在演的那个……”
有你前男友！谢家淇，谢家淇！
快接收到电波啊，表姐！
表姐笑了笑，“那个啊，我也想去看，最近挺火的。”
“我们一起去。”表姐夫笑得更灿烂。
方一策：“……”他的信号怎么会这么差！
他俩笑得甜甜蜜蜜，方一策无情戳破，“最好别去。”
表姐夫面露疑惑，“不能去？”
“不能去。”
“为什么？”
方一策看了眼表姐，发现她也是一脸迷茫，只好破罐子破摔，“因为有表姐的……”
他刹车，表姐夫歪头，“的？”
“前男友。”
“什么！？”表姐夫还没给出反应，表姐已经拍案而起。
方一策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仰头看着她。
表姐的脑袋正好挡住天花板上的圆形大灯，白光在她脸周围散开。她像自带圣光，却有点逆光。
表姐夫连忙把她拉下来，“在外边呢，冷静一点。”
方一策的脑袋又顺着她的动作降下。
“不是，我以为他已经死了。”表姐表情异常惊恐，“中元节还没到就这么恐怖？”
表姐夫：“……”
方一策嗦了一口面，“所以让你们别去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对，等一下。”表姐皱了皱眉。
“怎么了？”
“你确定是我前男友？”表姐眉头几乎要皱成一团，“他在剧院干什么？”
“……演出？”方一策手一顿。
表姐抽了抽嘴角，“他演什么？从八米高往下跳结果被卡进玻璃杯？”
“……”有点耳熟。
没等方一策回答，表姐夫忽然把自己的手机递到表姐眼前。
表姐只看了一眼，嘴角顿时抽得更厉害。
“……怎么了？”方一策心里突然慌慌的。
表姐把手机屏幕转过来正对着他，上面显示着谢家淇在《书迷》里的定妆照。她满头黑线，“你说的他？”
“……”方一策傻愣愣点头，“啊。”
“谁告诉你他是我前男友的？”
“……昱哥。”
“这个林昱！又在造谣！”表姐收回手机就要打电话。
“别别别，”表姐夫赶紧按住她，“他俩长得确实像，不怪林昱。”
方一策：“……”等一下！
谁俩？谁像？
“什么意思？”方一策用眼神向他俩发出无数个问号。
表姐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