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江怀璧的话说出口后,我没有再主动去找他。
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地要和我划清界限,但他冷着脸时的态度着实伤人,我既想给他时间好好思考,也不愿意再一次让自己难堪。
京西镖局内。
林镖头一脸严肃,正和镖师们吩咐着此次押镖的事情:“这次押镖非同寻常,据说所运是位贵人的货物。晋阳府距离长安一千余里,路途中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和意外,万望各位做好准备,莫要掉以轻心才是。”
晋阳?
听其他镖师说,近日长安的镖局间流传着一个消息,言道晋阳府地界的生意近期不太好做,有十几家镖局的镖师们陆续在晋阳失踪,生死未卜,官府正在调查。这个节骨眼上,要不是报酬给的丰厚,想必林镖头也不愿意接下这般活计。
听了林镖头的话,大家伙七嘴八舌议论着,倒是我问了一句:“林镖头,我和江。。。。。。没有任何押镖经验,也要同去吗?”
林镖头点点头:“正值春镖时节,货运繁忙,镖局中人手调不开,恐怕这次,你和小江要同去了。”
我看看江怀璧,他见我向他投来目光,把头一偏堪堪避过。
哼,去就去,他江怀璧同样没有经验,不也没说什么,我韩笑还能比他差了不成?
于是安顿好南星,收拾行囊,一行人前往晋阳府。
晋阳,位于凉朝和北瀛边界之处,西通长安洛邑,东抵北瀛的常山乃至京师北都,实乃交通要塞枢纽,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如今凉朝边塞的重要城池。
“说起来,镖局待人接物的门道很简单,有三字经,待人接物是诚、敬、礼,开口劝人是夏、商、周。”
“一个在江湖上有影响力的镖师,绝不仅仅只是会些拳脚功夫,他们在德行道义上也是一代楷模,正因如此,他们行走江湖才对绿林贼匪产生了巨大的震慑力。”
“对于贼匪来说,他们一般只想越货,并不想杀人,而对于镖局来说,越货那是万万不能的,杀人更不可为,所以,双方如果狭路相逢,那是少不了一番相互试探的。”
“懂行规的贼匪们,通常不轻易出手。镖师和贼匪都在镖路上活动,劫镖的匪徒不是省油的灯,而走镖的镖师也不是吃素的,原则上也是有一身硬本事的。双方一旦相遇,都不愿发生流血冲突事件,为减小损失,试探一番后,都会放行。”
“至于遇到了不懂行规的贼匪。。。。。。这个时节应该不会,倘若真的遇见,那就要见机行事了。此番且按下不表,你们二人头次押镖便有这样贵重的货物,是挑战,也是运气,责任重大,须得谨慎小心,切勿大意。”
。。。。。。
我回想着启程前林镖头嘱咐我们的话,心想着当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一个押镖竟也有这么多的学问,这偌大江湖果真精彩纷呈。
马匹拖着镖车在镖路上畅通无阻地前行着,眼看着身后的长安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之后。
晚间天色暗下来,林镖头停下车马,让大家歇脚休息。
一行人于是围在篝火前,一起用着干粮,说着闲话。
“这时令,这地界,在这鸟不拉屎的镖路上,要不是报酬给得丰厚,老子才不来平白受这活罪。”一个镖师用牙扯了一口炊饼,似是觉得硬得硌牙,向地上啐了一口道。
“老六你净说屁话,”另一个围在一旁的镖师一翻白眼,怼了一句,“去岁这个时候,有个酬金不甚多的行程买卖,你不也照样争着吵着让镖头领你去了?人穷志短,就少说硬气话,当心下次真就把你落在镖局,乐呵不死你。”
老六悻悻然嘀咕道:“我不就是闲得无聊随嘴一说嘛。。。。。。”突地话锋一转,“话说,你们可知道这次是哪位贵人托俺们押镖的,给银子这般阔气大手笔,恐怕和食朝廷俸禄的那帮人脱不了干系呦。”
“谁知道呢,听镖头说,对接人是个他从未见过的,但出手如此阔绰,想来定居庙堂之高,如此遮遮掩掩,倒是搞得神秘得很呢。”
我靠在旁侧的树下,一边啃着难以下咽的炊饼,一边听着他们的话,嘴里小声说:“跟他们处久了,会发现这些镖师说话虽直白粗俗,但平素尽责又仗义,听他们唠嗑倒也有趣。。。。。。喂,江怀璧,你在不在听我说话!”
背对树的另一边幽幽飘来一个没有什么人味儿的声音:“背后嚼人舌根,八婆。”
“八婆?你说我八婆?”我炸了,声音骤然放大,引得旁边频频侧目,我只好装作无事地微笑,然后转头咬牙切齿地对江怀璧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话!”
“从那天以后,我有事跟你交流,你要么敷衍不说,要么一句话把人噎死,我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前一阵子咱们还其乐融融,怎么眨眼功夫就变了一个样子。”
见他似乎想说什么,我连忙抢着道:“别别别,你可别再重复你那蹩脚的理由了,我虽然那天是真的有些被你的话伤着,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总而言之,我不信!”
“你下次啊,还是想好一个更合适的理由再来诓我,行也不行?”
“。。。。。。”回答我的,是一阵沉默。
成功地堵了他一次,我非常有成就感,得意地拍拍手准备站起身,正看见林镖头向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