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的紫藤花开成瀑时，沈清秋正被七个小童围着讨糖。洛冰河盘在廊柱上磨指甲，尾鳍将瓦片刮得咯吱响——这些两脚兽幼崽已经赖了三个时辰，还揪过他的耳鳍！

"仙师哥哥的头发像墨鱼汁！"扎羊角辫的女童伸手要摸，忽见藤影间闪过冰蓝鳞光。沈清秋笑着将孩子抱开："这是海蛇妖的巢穴，专吃..."话音未落，檐角坠下条活蹦乱跳的蓝纹鲷，正砸在女童脚边。

孩子们尖叫着抱作一团。洛冰河从梁上探出头，唇边沾着未干的海水，金瞳在阴影里亮得骇人。沈清秋拎起扑腾的鱼轻叹："冰河，说过多少次，加餐要抹净鳞片上的毒藻。"

"要你管！"少年甩尾掀起水帘，却偷偷用冰晶凝成小鱼哄哭闹的孩童。女童破涕为笑要来摸他耳鳍，洛冰河呲着尖牙后退，尾鳍慌乱间缠住沈清秋的腰："走开...走开！"

日头西斜时，沈清秋在院中支起茶席。渔村阿嬷送来新酿的梅子酒，见他正握着鲛人指尖修剪指甲："仙师待这海妖，倒比养灵宠还精细。"

"阿嬷说笑。"沈清秋将洛冰河鳞片间的贝壳碎片剔出，"家中小辈闹脾气，总得惯着。"少年闻言猛抽回手，尾鳍拍翻茶盏，眼眶却泛起潮红："谁是你...！"

话音未落，天边传来鹤唳。十二名白袍修士御剑而来，为首者朗笑道："清秋师弟竟在此处金屋藏娇！"洛冰河耳鳍瞬间炸开，冰锥暴雨般袭向来客，却被沈清秋展扇化去。

"柳师兄说笑。"沈清秋将炸毛的鲛人挡在身后，指尖轻点他逆鳞安抚，"不过是捡了只爱哭的猫儿。"百战峰主柳清歌落地时，斩风剑正抵住洛冰河咽喉："南海逃犯？"

剑刃映出少年苍白的脸。沈清秋忽将梅子酒泼向剑身，琥珀酒液凝成冰锁缠住剑锋："柳师兄尝尝新酿？"他转身时广袖拂过洛冰河颤抖的指尖，"去把地窖的醉蟹取来。"

鲛人钻进地洞时，柳清歌收剑入鞘："清静峰主捡了个烫手山芋。"他瞥见梁上悬着的冰蓝风铃，"鲛皇血脉现世，仙盟大会那群老东西..."

"所以需要百战峰作保。"沈清秋笑着斟茶，袖中滑落枚留影珠——画面里洛冰河正给孩童编贝壳手链，"这孩子连杀鱼都不敢看，哪像屠城的恶蛟？"

月挂梢头时，洛冰河抱着酒坛缩在池底。沈清秋涉水而来，见他正用指甲在池壁刻咒文，每道裂痕都渗出冰蓝血丝。"要逃？"修士掬水淋他发顶，"刻反了，坎位该用回锋。"

少年突然暴起，将人抵在池壁："你们都要拿我去换功劳..."尾鳍鳞片刮破沈清秋衣襟，露出心口未愈的咬痕，"装什么慈悲！"

沈清秋任他撕扯，指尖抚过少年脊背暴突的骨刺："若我要卖你，何苦教孩童们唤你冰河哥哥？"他忽然贴近鲛人耳畔，"小殿下可知，今日你凝的冰晶小鱼，被孩子们供在龙王庙了。"

洛冰河怔愣间，腕间多出串贝壳手链。沈清秋捻着颗珍珠穿进绳结："那女童说，这是给海妖哥哥的护身符。"月光漏过颤抖的睫毛，在池面碎成银屑。

三更鼓响时，沈清秋被抽泣声惊醒。洛冰河蜷在窗台舔舐伤口，泪珠坠在瓦当上凝成冰莲。"过来。"修士掀开被衾，见少年挪了半步又缩回阴影，"要我抱？"

"才不是！"鲛人扑进床帐时带翻烛台，手忙脚乱用鱼尾拍灭火星。沈清秋闷笑着将他鳞片间的焦灰拂去："好凶的救火蛟龙。"

洛冰河把脸埋进他颈窝，泪水浸湿锁骨："那个柳...柳什么...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尾鳍缠着人往床里卷，"不许再见他..."

"柳师兄每月都要来送丹药。"沈清秋戳破少年鼓起的脸颊，"何况..."他故意拉长语调，"人家送了你最爱的话梅糖。"

锦囊倾倒时，洛冰河盯着梅糖神色变幻。忽然抓过糖块塞进修士口中，尖牙轻磕他唇瓣："有毒...我尝过了..."耳尖红得要滴血，"要死一起..."

晨光熹微时，柳清歌被冰锥砸醒。院中鲛人正凶巴巴晒鱼干，每片鱼鲞都被切成心形。沈清秋倚门轻笑："孩子闹脾气，柳师兄多担待。"他颈侧还留着枚带牙印的梅子渍，在朝阳下莹莹发亮。

仙盟信使到来那日，洛冰河正在学包粽子。糯米沾了满脸，粽叶被捆成奇怪的海藻团。当"诛杀鲛妖"的卷轴展开时，他指尖苇叶割破掌心，血珠混着泪坠进江米。

"抬头。"沈清秋忽然捧起他的脸，将沾血的糯米按在鲛人眉心，"我们冰河要当最艳的小粽妖。"他转身挥袖，卷轴在灵火中化为灰烬，"仙盟那边，我自有..."

话未说完，洛冰河突然从背后将他箍紧。少年滚烫的泪水渗进衣领，尾鳍缠着人往池边拖："现在就双修！"他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冰纹，"把我的元丹拿去...这样他们就..."

沈清秋反手将他压倒在紫藤花毯，指尖轻点那颤抖的唇："小殿下，求人可不是这个态度。"他摘下一串藤花戴在鲛人发间，"要双修，也得等为师教你合籍礼仪。"

暮色染红池水时，洛冰河发现腕间多了道红绳。沈清秋正给村童编端午五彩缕，顺手给他系了个同心结："戴着，能防柳师兄抢人。"

"他敢！"少年甩尾拍起三丈水花，却把红绳藏进鳞片最密处。当夜他潜进柳清歌厢房，在剑鞘上刻满乌龟，龟壳纹路拼成"沈清秋"三字。

五更天鸡鸣时，沈清秋在院中发现醉倒的鲛人。洛冰河抱着空酒坛嘟囔梦话，尾鳍缠着偷来的修士发带，每片鳞都沾着梅子香。修士将外袍盖在他身上时，少年突然呓语："师尊..."

檐下风铃忽地静止。沈清秋抚过少年泪湿的眼角，在晨雾中轻声应道："嗯，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