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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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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东市街向南入钟鼓巷是一座深宅,朱漆大门之上一个金漆牌匾,上书两个大字:谢宅。一看宅子的气魄便知主人应是钟鸣鼎食之家。像这样的宅子门槛都高,能迈进去的非富即贵,然而今日,谢宅宅门大开,宾客络绎不绝。

平日里一向低调处事的谢府这一天从大门到正堂一路张灯结彩,极尽招摇。

在这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忽然出现了几个穿素衣的人,在一片锦绣丛中显得极不和谐。谢府家仆见了这几个儒生打扮的人,立刻恭敬地迎了上去,一路引带着几人绕过影壁,穿过草木扶疏的庭院,一径来到正堂。

那几人在宾客中显得十分扎眼,因此刚入正堂便有人小声议论:“那几个是儒修吗?”

有人小声驳斥道:“怎么可能?儒修哪看得上咱们这些凡人?”

“谢员外家大业大,没准……”

不知谁嗤笑一声:“家大业大又怎样?儒修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才不屑跟咱们这些凡人为伍。”

几人窃窃私语之时,正堂内一个年过半百衣着华贵的男子正与客人寒暄,有机灵的家仆瞥见几个儒生,向男子使了个眼色,道:“老爷,人来了。”

谢员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向几个儒生看了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终是迎了过去,向几人致意道:“今日不过是为犬子及冠办的家宴,竟劳几位儒士远道而来,实在惭愧。”说着,吩咐下人道:“快看座上茶。”

为首的儒生道:“谢员外言重。”说着眼神在正堂中扫了一圈,问道:“不知谢公子现在何处?”

谢员外在正堂与人虚与委蛇之时,二进院的连廊中,一个年轻人懒洋洋地歪在长椅上,两只胳膊跨过围栏闲闲挂着,下巴干脆支在了栏杆上面,盯着地面,不知在看什么。

一个小厮疾步走了过来,叫道:“哎呦我的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老爷让你出去见客呢,都这会儿了连衣服都没换,这可怎么办?”

年轻人一脸不满地道:“草丛里有两只蛐蛐,对峙半天了,眼看就要打起来,你一来都吓跑了。”

小厮闻言不由往草丛里看了一眼,哪看得到蛐蛐的影子?也不知少爷是不是在诓他,只得半哄半吓道:“我的祖宗,你快去更衣吧,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一直不露面,一会儿老爷可要生气了。”

年轻人听了,漫不经心地一笑:“生气也是骂你,爹才舍不得骂我。”

小厮闻言愁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年轻人这话倒不是信口开河,这十里八乡谁不知谢员外溺爱独子?自小那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即便犯了错,也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只责罚他身边的人,说是没看好少爷。

这小祖宗也是看得住的吗?小厮心里不由嘀咕,但怕挨罚,只好继续劝道:“少爷,我的好少爷,今天不一样,现在外面全是客人,你不出去,老爷不是要丢了面子?”

年轻人一脸无所谓:“爹自己请的人,让他自己应付去,反正我一个也不认识。”

小厮听了,暗暗咽了口吐沫。当初发请帖时,谢少爷就抱怨过,明明是他生辰,请一堆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谢员外当时脸就沉了下来,骂道:“爹还不是为了你?不识好歹。”

谢少爷争辩道:“明明是我生辰,让不知所谓的人来吵闹一番,最后开心的是谁?要我说还不如咱们一家人好好一起吃一顿饭,请外人做什么?”

谢员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然而请帖还是发了出去,不相干的人也来了一满堂,谢少爷闹情绪不肯出去,最后苦的却是个无辜的小厮。

小厮想想都觉得委屈,脾气上来了,干脆伸手去扯谢少爷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拖回房中更衣。

谢少爷干脆卸了力,整个人瘫在围栏上。到底是一个及冠的年轻人,真要生拉硬拖也不是那么好拖动的,小厮用力拉了几次,没拉动,正要开口,忽听背后有人喝道:“全福!”

小厮吓得全身一激灵,连忙回头看。见是一个身着绫罗的妇人,赶忙松了手,小心翼翼地叫道:“夫人。”

谢夫人瞪了全福一眼,骂道:“一个下人,跟少爷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谢少爷发觉母亲今日怒气似乎格外大,眼珠一转,不知想了些什么,倒是自己麻利地从长椅上下来了,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娘。”

谢夫人被这一唤,立刻没了脾气,却还装作严肃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娘撒娇,没规矩。”

谢少爷见谢夫人怒气消了,立刻顺杆往上爬:“孩儿就是活到七老八十,在娘眼里,不也是个孩子?”

这话好似有种神奇的力量,谢夫人听了终于绷不住脸,笑骂道:“净说糊涂话,你都七老八十了,娘……”说到这里,见谢少爷嘟了嘟嘴,便把下面的话咽了。

谢少爷见谢夫人止了话头,才又露出笑容,道:“娘长命百岁。”

谢夫人眼中露出温柔的神色,道:“娘长命百岁,咱们都长命百岁。”说着伸手揉了揉谢少爷的头顶。

谢少爷见谢夫人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感伤,笑道:“娘才说我长大了,又把我当孩子。”

谢夫人闻言一叹:“是啊,我的鲁儿长大了。”

谢少爷见不得母亲叹气,眼珠一转,看到了旁边的全福,笑道:“娘刚才不是在骂全福来着?”

全福听了,心里叫苦不迭:你要哄夫人开心,要用不着拿我垫背吧?

然而他心知方才少爷向谢夫人撒娇,是为了替自己解围,如今要拿自己来献宝,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谢夫人闻言瞪了全福一眼,向谢少爷佯嗔道:“你爹平时怎么教导你的?长幼尊卑有序,瞧你把个下人惯成什么样了?”

谢少爷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外面的人不还经常说,爹把我惯得不成样子么?”

这句话不知触了谢夫人哪片逆鳞,让她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谢少爷摸不清谢夫人今日为何喜怒无常,只得又祭出杀手锏,拖着长腔叫道:“娘,生气了?”

谢夫人被他磨得哭笑不得,只得转向全福道:“还不快把少爷带回房更衣?一会儿老爷可真要发怒了。”

这厢谢少爷还不依不饶,悄悄扯了扯谢夫人衣袖,道:“娘,真生气了?”

谢夫人无奈,只得道:“娘没有生气,你快乖乖去换衣服,一会儿你爹等急了,有全福好瞧的。”

谢少爷刚刚拖全福下水时一副看戏的模样,这会儿听了这话倒是规矩起来,乖乖向母亲告退,回房更衣去了。

谢夫人望着两人的背影,又是一叹。

衣服是新裁的,锦缎的料子绣着暗纹,华贵却不张扬。

全福看着更衣完毕的少爷,不由赞道:“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少爷换了这身衣服,还真是……”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挖空心思在想词,半晌终于接道:“人模狗样。”

谢少爷冷不防被他这用词呛了一下,哼了一声,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谢少爷更衣完毕,被全福催促着往正堂走,走到门口时便停了下来,向里面张望了一下,见里面人声鼎沸,有些不愿进去。

作为这次冠礼的主角,谢少爷一露面便立刻吸引了无数目光,有人见他在门口踟蹰不前,低声议论道:“这谢少爷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的,可惜是个草包,上不了台面。”

旁边有人小声附和道:“可不是,都是让谢员外宠的。谢员外平时看着挺有见识,怎么把个儿子惯成这样?”

全福见谢少爷停住了脚步,悄悄拱了拱他,道:“少爷,进去吧。”

谢少爷目光在堂内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怔了怔,开口问道:“那几个是什么人?”

全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是几个儒生打扮的人,小声答道:“好像是清涟山的儒士。”

谢少爷听得“清涟山”三个字脸色一变,又迅速掩饰过去,道:“爹不是一向不喜欢跟这些修士打交道吗?这些人怎么来了?”

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只怕又要笑谢少爷没见识。如今这世道,人分两种,一种是凡人,辛苦劳作一辈子,到头来逃不过庸庸碌碌地生,庸庸碌碌地死。另一种是修士,是有法力法术之人,这些人虽还跳不出三界五行,却比凡人强大得多。修士一般瞧不上没有法力的凡人,如今谢家能请来这几个人,算是高攀了。

谢少爷话音刚落,为首的儒生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向他看了一眼,蹙起了眉头,似是不悦。谢少爷猝不及防跟他来了个对视,立刻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全福见了自家少爷这副拿不出手的窝囊样,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谢少爷惊魂未定,正眼观鼻鼻观心,冷不防胳膊被人捅了一下,整个人一激灵,回头一看,是全福,忍不住责备道:“全福,你做什么?”

全福小声道:“老爷。”

“少拿我爹吓我。”谢少爷一脸不满,“你少爷我……”说到这,话音忽然止住了,因为他一扭眼,正看到谢员外望着他。谢少爷立刻把下面半句话连带口吐沫一起咽了,乖乖巧巧地走到谢员外身边,唤了一声:“爹。”

全福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家少爷还真是怂的表里如一。

谢员外上下打量了谢少爷一番,蹙眉问道:“怎么这么慢?”

谢少爷平时并不怕谢员外,但见他今日一副心气不顺的模样,不想触霉头,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道:“今天来了这么多宾客,可不得好好收拾一下?不能给爹丢人。”

谢老爷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但听他这么说,心里受用,便没有与他计较。看了看时辰,差不多到了吉时,于是召集宾客,正式进行冠礼。谢家虽富贵,却没有官职,冠礼并不繁复,不过是挽髻与加冠而已。

谢少爷跪坐地上,一个族人仔仔细细将他的头发挽起来,算是完成了挽髻。接下来是加冠。按照礼制,加冠者须是宾客中有威望者,具体人选由之前的占卜决定,众人正好奇这人是谁,便见一个儒者走了过来,接过族人递过来的发冠。

给谢少爷加冠的竟然是一个儒修。不少人面面相觑,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谢少爷身子抖了几抖,可怜巴巴地看向谢老爷,被谢老爷拿眼一瞪,到底没敢开口说话,任那儒者把发冠戴在他的发髻上。

加冠完毕,儒者授予谢少爷表字,取的是“遥清”二字。

见儒修为谢少爷加冠,人群中早有窃窃私语,此时听了谢少爷表字,有人小声嘀咕道:“这算什么表字,道号还差不多。”

“谢老爷这么大家业,不找个先生好好取一取,这么儿戏。”

谢少爷耳力颇好,这些议论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中,他不仅没有不悦,竟还觉得颇有道理。

表字与名通常是有联系的,要么相辅相成,要么相反相对,谢少爷单名一鲁字,取意是“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跟遥清二字八竿子也打不着。

谢少爷默默想,还不如叫无灾,虽然不好听,至少它合理。

谢无灾,谢无灾,谢少爷默默将这个名字在心中过了两遍,越听越觉得比谢遥清顺耳。

谢少爷腹诽之时,忽然听到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快看,那是什么?”

谢少爷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只见天井上方的徘徊着几团黑气,那黑气仿佛互相追逐,在天井上绕成一个圆,说话间已经带起一阵飓风,旋转着将院中的砂石,连带房顶的瓦砾都卷了上去,抛向空中。飓风越吹越烈,院中的花木被吹得东倒西歪,哗哗作响,仿佛随时都能折断一般。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有花木被连根拔起,卷入空中。

正堂中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忽然间院中的一座假山被飓风卷了上去。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那飓风猝不及防地将假山甩了出来,直直砸向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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