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琉璃瓦上蒙着一层薄雪，沈昭倚在蟠龙金柱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冰凉的瓷瓶。选秀台下，三百名秀女乌压压跪成一片墨色海洋，最前排的户部尚书嫡女正用帕子掩唇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雪白绸缎上晕开如红梅——像极了三日前她亲手点在平阳郡主胭脂里的子母蛊。

"沈大人，该宣旨了。"掌事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

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突然扭曲成蛇形，沈昭瞳孔微缩。东南角传来珠翠碎裂的脆响，平阳郡主鬓间金步摇缠着几缕散乱青丝，素白锦靴在地面拖出凌乱痕迹。

"这雪...好冷啊..."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栽倒在地。

"来人！平阳郡主突发恶疾！"老嬷嬷的惊呼声未落，鎏金盏翻倒的瞬间，殷红酒液在雪地上蜿蜒，如同诡异的符咒散发着异样光芒。

前排户部尚书嫡女突然掐住身旁青梅竹马的脖子，美目赤红如兽，声嘶力竭地喊道："说！昨夜你为何摸我脚踝？"那声音凄厉无比，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青梅竹马脸色苍白，瞪大双眼，颤抖着辩解："我...我没有..."

户部尚书嫡女却似失去理智，双手死死掐住对方脖颈，整个选秀台陷入一片混乱。沈昭心知这一切都是她三日前故意泄露的假消息引起的连锁反应。为引出背后黑手，她不惜以身犯险，精心布下这一局。如今平阳郡主已倒，户部尚书嫡女失控，接下来就该幕后之人现身了。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萧景珩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赶至。他看着眼前混乱场景，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昭！你竟敢在选秀大典上行巫蛊之术！"

帝王阴鸷凤眸扫过满地狼藉，最终定格在沈昭身上。萧景珩的龙袍掠过丹墀，带起一阵腥风，夹杂着浓重血腥味与铁锈气息。玄色衣摆如暗夜幽灵，无声无息扫过裴砚染血的广袖。裴砚腕间的翡翠平安扣在雨中泛着幽光，绿得让人心惊。

沈昭伫立风中，衣襟轻轻飘动。她心口处的朱雀形状疤痕随着蛊虫躁动而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与裴砚腕间翡翠扣遥相呼应。

萧景珩的视线触及那朱雀疤痕时骤然凝固，眼中闪过震惊与疑惑。他紧盯着沈昭，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端倪。沈昭却只是淡淡地与他对视，眼中无惧无慌。她深知这一切都在她的布局之中，目的只为引出那隐藏多年的黑手。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只剩萧景珩与沈昭相对而立，视线交织成无声较量。侍卫们已将沈昭和裴砚团团围住，眼神中充满警惕与敌意。

"陛下不如看看这个。"沈昭声音冰冷而平静，突然扯开金丝软甲，寒光乍现。随着她的动作，半幅锦绣应声而落，露出内里惊心动魄的秘密。

萧景珩瞳孔骤缩，紧盯着沈昭胸口那形如展翅朱雀的疤痕。疤痕颜色深浅不一，似烈火灼烧后的印记，又如某种神秘图腾。他脑海中闪电般划过一幕——药王谷禁地，冰棺之上，赫然刻着与此一模一样的图腾。

十五岁那年，他偷潜入药王谷禁地，只为一窥传说中的冰棺。当他即将触及冰棺时，棺中女子突然睁眼，眼神空洞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她对他轻笑，笑容诡异而神秘："好妹妹，该让那些负心人尝尝万蛊噬心的滋味了。"

惊雷劈开琉璃穹顶，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要将天地撕裂。暴雨倾盆而下，雨水拍打琉璃瓦，发出清脆声响。裴砚紧握沈昭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滑过，描绘着那古老而神秘的图腾。他唇角勾起温柔笑容，如初见时般醉人，眼底却翻涌着前所未见的疯狂与决绝。

"阿昭，当年我找到你时，祭坛上的蛊人正等着纯阴之体的圣女苏醒。"

张太医的惊呼声刺破雨幕："皇上的心脉...全是蛊虫！"声音中充满惊恐与绝望。

萧景珩痛苦地捂住胸口，呕出的黑血在丹墀上蜿蜒流淌，渐渐聚集成一个完整朱雀图腾。图腾散发着诡异光芒，中央隐约可见药王谷徽记。

沈昭心中突然涌起莫名寒意——这场选秀不过是一个局中局，皇帝才是真正要被万蛊噬心的祭品。而她，作为局中棋子，该如何抉择？是继续扮演角色，还是为心中正义与爱情勇敢站出？

"陛下可知，为何药王谷图腾会出现在您呕出的血里？"沈昭指尖抚上裴砚冰冷脸庞，昨夜他喂的桂花羹在胃中翻江倒海。记忆碎片突然重组：火海中裴砚染血的衣襟，祭坛上流转的咒文，还有他剖开心口取蛊虫时的决绝。

裴砚突然闷哼跪地，唇角溢出的黑血在雨水中泛起虹光。沈昭看着他呕出的蛊虫母体炸开万千虫群，忽然想起半月前诊脉时，银针在烛火下泛着的青芒。

"原来从那时起..."她扯落凤冠霞帔，任由发簪刺入头皮，"蛊虫就已在血脉中蛰伏。"

"娘娘当心！"掌事太监的惊呼将她拉回现实。

萧景珩夺过侍卫佩刀抵住裴砚咽喉，刀锋割破皮肤的刹那，裴砚染血的手指在沈昭掌心画出最后一道符咒。太和殿檐角的嘲风兽在雨中扭曲变形，仿佛随时要挣脱镇压扑向帝王。

沈昭望着御座上逐渐被蛀空的躯体，忽然轻笑出声。初遇裴砚那日，他站在满园芍药中说："世间最毒的蛊，是人心。"此刻她终于领悟，这场凤鸣惊变不过是百年恩怨的开端——药王谷与萧氏皇族的血仇，将在今夜随着暴雨洗净宫阙。

暴雨冲刷着满地猩红，沈昭抚摸着心口跳动的朱雀疤痕。裴砚染血的唇贴上她耳畔，气息灼热如熔岩："阿昭，该让萧景珩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了。"他眼底翻涌着爱恨交织的漩涡，与记忆中剖开冰棺的少年渐渐重合。

"轰——"

惊雷再次劈落，沈昭在剧痛中看见未来画卷：自己身着凤袍立于祭坛，脚下是化作蛊人的帝王，裴砚握着染血匕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血泪。画面倏然破碎，掌心残留的蛊虫振翅声提醒她——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