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记事以来就没见过我的母亲，父皇和其他人告诉我，是我母亲不守妇道，生下我后和宫中侍卫私通，然后被当众烧死了。”他脸上依然是无所谓的神情，“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他们都这样说，不重要了，毕竟我都没见过她，随便吧。”
“宫里的人成天骂我是个杂种，说我是我母亲和侍卫私通生下来的，根本不配姓权。但我觉得这个肯定是假的，我父皇那人最是注重血脉，要我有问题肯定早把我下天牢了。”
“就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操蛋原因，我在宫里过得不大如意，吃不饱穿不暖都是常有的事。不过虽然活着很难，但我还是活下来了。”权小白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这么一想我可真厉害。”
谢江雪摸索着用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杯水，温声开口，“是，你真的很厉害。”
权小白于是笑得更开心了，“然后就一个月前，我三皇姐被父皇定下来要嫁给长乐城的城主，可我皇姐不乐意，然后她就找到了我。她说她管我一个月的饭，能让我一个月都吃得饱饱的，代价就是到时候穿上她的衣服，代替她坐在马车里，我答应了。”
慕琉声发出一声嗤笑，“蠢。”
“我才不蠢呢。”权小白出声反驳，“我早就想好了。”
“皇姐她出天都的时候肯定得是本人，我则会被打扮成小侍女在车上贴身服侍她，毕竟她得监视我不让我跑掉，那么我想跑就得先让皇姐她成功逃离。”
“皇姐为了有换身份的机会，跟父皇说要在去长乐城的路上来百花城看花朝夜散散心，这样的活动肯定人多且乱，侍卫不一定能时时关注车里的情况，这就是我们调换身份的机会。我和皇姐长得有几分像，身形也差不多，到时候只要我坐在马车里不拉开帘子就行。”
“皇姐顺利逃离后，我的承诺就算完成了。接下来我只需找准时机，没有人会知道跑掉的是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大家都会去找皇姐，到时候我不就能自由了？”
“好巧不巧，我下一步计划还没开始呢，就突然地动了，简直是天赐良机。”权小白一拍手，“就是这会儿皇姐刚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抓回去？算了，那不关我的事，做人嘛，道德感不用太高。”
谢江雪听完，忽然问道，“你的皇姐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叫木绝的侍卫？”
权小白惊奇，“你怎么知道？”
慕琉声发出一声冷嗤。
谢江雪摇摇头，笑道，“没事，你那皇姐应当已经被带回去了。”
毕竟逃跑路上行事都能那般嚣张，被找到是迟早的事。
权小白对他的皇姐没什么感情，闻言只是撇撇嘴。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谢江雪又问。
“嗯？什么什么打算？”
“就是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干什么的意思。”慕琉声没好气地开口。
空气一片沉默。
谢江雪：“你不会什么都没想过吧？”
权小白心虚，“我，我那不是感觉在皇宫里呆着没意思嘛，虽然不会死，但我父皇也绝不会让皇家血脉流落在外。我如果不做出改变，一辈子就得那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我不想，所以我满脑子都是怎么跑出去的计划，至于跑出去之后，呃，确实没想过。”
“……”
小院睡觉的房子只有一间，平时谢江雪和慕琉声都睡在主屋，两张单人床中间是用一个书柜隔开的。
权小白到底算是客人，谢江雪原本想让他睡自己的床，可在慕琉声的反对下，最后就是权小白睡慕琉声的床，谢江雪睡自己的床，慕琉声……慕琉声打地铺。
慕琉声听着书架隔壁传来的呼声，非常用力地在谢江雪床边的地上铺褥子。
“咳。”谢江雪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声声，我们两个人真没法挤一张床的，你都这么大了，睡一起那得多难受啊。再说了，我也可以打地铺的，是你不让……”
“你睡一晚的地铺，明天就得病给我看。”慕琉声哼了一声，“你不让我跟你睡，那为什么不能让那小子打地铺？”
谢江雪哄他，“他毕竟是客人嘛，总得照顾一下的。”
谢江雪知道慕琉声没有真的生气，只是被他拒绝了一起睡的建议心里不开心，哄上两句应该就好了。
他估摸着对方冷静了，听着一旁传来的鼾声，犹豫了几秒开口道，“声声，我要离开中州了。”
躺在地上的慕琉声睁开眼睛，转身看向谢江雪，“那我们去哪儿？”
谢江雪哑然。
然后他摇了摇头，“不是我们，是我。”
“谢江雪。”慕琉声从地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谢江雪裹着被子，声音又轻又缓，“声声，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可是人活一生，总有些自己放不下的东西。我在道宗长大，那里有我的师长同门，有我的回忆和过去，我不可能真的全然忘怀。”
“我可以选择离开，可以一辈子不去见他们，但我不能允许他们出事。”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对声声你也是一样的。此去修真界必然危机无数，我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能带着你同我一起踏入险境呢？”
空气寂静了一瞬。
“谢江雪，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谢江雪微愣，“什么？”
慕琉声：“对我而言，死亡和离开你，哪个更可怕，哪个更不能接受？”
谢江雪沉默，他有些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我从来不惧怕死亡，在遇见你之前我甚至是期待死亡到来的那一刻的。在遇见你之后，我才有了想活下去的念头，因为我怕死后的世界没有你。”
“所以谢江雪，”慕琉声说道，“如果你要抛下我，那我保证，我会在你走的那一刻就杀了自己。”
“我们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他的语调冷静无比，好像此时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威胁谢江雪，而是说着最寻常不过的一句话。
谢江雪最是熟悉慕琉声的脾气，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的。
“谢江雪。”慕琉声看着他有些松动的神情，知道对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眸光一闪，便半起身膝行到了谢江雪榻边，然后将脑袋轻轻贴在谢江雪的膝上，力道恰到好处地蹭了蹭。
“谢江雪，你带上我吧，好不好？”
前所未有的柔软声音，听得谢江雪心头一颤。
他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这让他怎么拒绝？
慕琉声看他依旧不表态，眼神微暗，但语调还是如常的，“你不是说我有修炼的天赋吗？现在我想修炼了，可中州不允许修士存在，谢江雪你要是将我扔在这儿，那就是断我的青云路，这样你心里过得去吗？”
这一连串的语言攻势之下，谢江雪终于受不住了。
“……好吧。”
这两个字出口，谢江雪自己的心里先是松了口气。
说到底，他自己心底也是不愿意和慕琉声分开的。
“咳，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书架的另一侧传来一道试探又隐含兴奋的声音，“你们是从中州外面来的？你们是传说中的仙人吗？”
屋内一片沉默。
谢江雪：“……他什么时候醒的？”
“不知道，我只顾着和你说话。”慕琉声侧头，“我可以现在就去解决了他。”
“咳咳咳。”
旁边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别别别动手，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而且我也会仙术，我和你们是一样的！”
谢江雪神情一变，“什么仙术？”
权小白下床蹬蹬跑过来，“就是那种很神奇的仙术啊，中州外面的人不是都会吗？所以你们才是仙人嘛。”
他说完看他俩还是沉默，便直接动手展示。
指尖一点白色光芒出现，在权小白抬手时直接落在了谢江雪旁边的枕头上，那里面装好的鸭绒瞬间四溢开来，旁边谢江雪和慕琉声身上瞬间落了一堆的白色羽毛。
“……”
权小白心虚地收回手，“就，就是这样的。”
谢江雪摸了把沾在脸上的羽毛，“虽然没有看见，但我感觉到了灵力的波动，你居然真的……不对，中州各地都有检测灵力的天灵塔，但凡有人敢修炼灵力，当地执法队都会立刻抓捕。”
慕琉声冷着脸抖掉身上的东西，“现在我就把你抓去送官。”
“别别别，不会有事的，真的。”权小白往后连跳几步，“以前我在宫里的天灵塔旁边天天练都没事的，你们真不用担心，我就是给你们展示一下。”
谢江雪听完他的话后，思考了几息，然后问道，“你是从何处习得修炼之法的？”
“呃，我就是小时候找吃的，然后不小心跑到了国师殿，发现了一本那老头子垫桌子的书，我瞧着有意思，就偷偷拿来自己学了，这就是修炼吗？不过我现在也就是只能简单挪挪东西，对近点的东西发出那么一丢丢攻击而已，别的我就都不会了。”
“那本书叫什么？”
“好像是，拭尘决什么的。”
“蒙珠境的启蒙书籍。”谢江雪轻叹一声，“我怎么忘了，你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