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小夷山当着几大宗门和众多修士的面凭空坍塌，秘境中的一切存在都开始原地下陷。
“这样大的动静，要么是谢江雪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机关，要么，”蔺浔的声音微顿，“是他得到了天阶甚至以上的传承，才引起了天地共鸣。”
叶清域拿着剑，身姿秀挺，周围的天翻地覆中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的晃动。
“我倾向第二种。”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骄傲，“师兄他不会那么不谨慎，而且他本就是奔着小夷山秘境来的，肯定是因为知道这儿有他需要的东西。”
云天雾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如寒冰般盯着那处禁制入口。
若是其他修士得知有人得到了高阶宝物，定然是羡慕嫉妒甚至会起杀人夺宝的心思。
可在场的三人却无一个有这种想法。
“十二年了无踪影，我以为他真的就此沉寂，长绝大道了。”蔺浔说着忽然笑了，“知道今日他还有所求，我可真是……”
“满意得很。”
叶清域和云天雾没有说话，但两人的表情明显也比方才好很多。
“少主，秘境就要彻底坍塌了，我们还是先离开吧。”有昆仑墟的弟子上前来劝云天雾。
“叶师兄，我们也走吧，道宗马上就会派人来的，我们届时再入秘境寻谢师兄的踪迹也不迟。”三千道宗的弟子也道。
“走吧。”蔺浔一甩袍袖转身，“方才那处禁制被谢江雪重新补足，在秘境坍塌之前我们是来不及破开的，留在这儿只会跟随秘境一同陷落。”
“他没出来。”云天雾却依旧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叶清域不想理会他，但是抬脚离开的步伐到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师兄的命牌在道宗，我用术法将它和我的命牌绑在了一起，所以我能确定他没事。”他没回头，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走了。
云天雾的眉头微动，总算是在其他弟子担忧的目光中抬脚了。
“发少主令，召集周围城池的昆仑墟弟子，给我一点缝隙都不留地围住小夷山。”
昆仑墟弟子松了口气，齐齐应声。
“是。”
慕小白是被一阵天摇地动晃醒的。
“嗯？又地动了？！”他一脸懵逼地扶着树站起来，然后直接一个跳脚。
“慕声声，慕声声呢？”
他围着树左转右转，最后挫败地蹲在地上，“完了，我把慕声声弄丢了，谢江雪不会一生气也把我丢了吧？”
他哭丧着脸，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在修仙界讨生活的样子了。
“小白。”
一道声音从天际传来，慕小白不可置信地抬头。
是一只巨大的虚影白鹤朝下俯冲，离得近了之后，慕小白才看见上面的谢江雪，对方此时正向下伸着手，面上的神情是未加掩饰的担忧。
“小白，你在下面吗？手给我。”
慕小白这才想起谢江雪看不见，立刻站起来大喊，“我在，我在，谢江雪，我在这儿。”
“抓住我。”
虚影白鹤俯冲而来，然后慕小白伸出的手就被另一只微凉的手牢牢握住，随即身体一轻，整个人瞬间也被拉到了白鹤背上。
他整个人还没坐稳，想到不知所踪的慕琉声就急急忙忙开口。
“谢江雪，对不起，我把慕……”他的声音卡在嗓子里，看着谢江雪身边不省人事的某人，眼睛都瞪大了，“慕声声怎么在这儿？”
谢江雪的脸色有些发白，说话的语气也很虚弱，“声声应当是担心我的安危，来秘境中寻我的，我到的时候他倒在地上，不知遇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慕小白恍然大悟，“我说我怎么好端端地就晕倒了，醒来这家伙还不在，肯定是他把我打晕后偷偷去找你的。”
谢江雪点点头，然后侧头面向一个方位，“多谢前辈帮我寻回我的同伴。”
慕小白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人在高空中瑟瑟发抖起来，“谢江雪，你，你在跟谁说话？”
谢江雪哑然失笑，“待会儿再同你说。”
随即他又朝向方才的角度，“前辈，现在正是各大门派和修士以为秘境坍塌，忙着疏散后撤的时候，我们可以趁着此刻尽快离开，否则回头怕就要被围堵了。”
道宗，昆仑墟，山海阁暂且不说，但在其他那么多修士的眼睛下，谢江雪可不觉得他们能光明正大地离开。
“您问我选址的地方？我来选吗？”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回应，谢江雪敛眉思索片刻。
“既是书院，那落址东陵州是最好的，可东陵腹地的生源都早已被固定的书院垄断，为了日后的招生，莫不如……”
“乐都。”谢江雪抬眸，“前辈，我们去乐都。”
“乐都是东陵州与南羽州、下西州的交界之处，属于某种意义上的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我们若落址在那里，其一不会被别的势力排挤驱赶，其二可以借东陵书院之势顺势立足，其三，还可以将三州之地皆作为生源地招生，是绝佳的位置。”
他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等谁的回应。
“我知道前辈，您现在只想招十二个弟子，可未来呢？”谢江雪眉目温和，“您是传道圣师，本该门人弟子遍布天下，虽因意外沉寂了千年之久，可如今您找到了我，不就是希望我能继承您的遗志吗？”
“好吧，退一万步说，即便书院百年之内只收十二弟子，那乐都也是个好去处。”
“我少时曾游历过彼处，那里有一座风景奇好的虞山，花草茂盛，灵气充足，又因地势险峻鲜有人至，最高处甚至可遍揽三州盛景，称之天地一绝也不为过。”他的语气娓娓道来，甚至含着浅浅的笑意，“前辈，您会喜欢那里的。”
慕小白不知道那个“前辈”喜不喜欢，但他听着谢江雪的描述，心中已经向往不已了。
“前辈同意了就好。”谢江雪微微颔首，然后抚摸着身下的鹤影，“前辈灵识所化的白鹤维持时间有限，还请前辈催动灵力，让我们尽快前往乐都。”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慕小白只觉得身下的白鹤瞬间像是加速了十几倍一般，快得他的头发都要离开头皮了。
“谢江雪！”他转头看向鹤背上的另一个人，“我们现在就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吗？以后我们都住在那里了吗？”
谢江雪的衣衫青丝俱被吹得疯狂扬起，比起慕小白的狼狈，他身姿挺直，凌风而坐。
所谓仙人之姿不外如是。
“是，以后我们的家就在那里了。”
家。
慕小白太喜欢这个字了。
于是他忍不住双手圈住嘴巴，朝着天地大喊——
“乐都，虞山，我们来啦！”
然后被呛了一肚子的冷风。
“咳咳咳。”
谢江雪摇头失笑，手下探了探慕琉声的脉搏。
气息略有紊乱，但也不严重，他又给对方喂了几颗回灵丹，怎么还会沉睡这么久呢？
……
一个时辰后。
“谢江雪，我看到了，那是不是你说的虞山？”慕小白往外趴出去，“好绿啊，好高啊，好好看啊！”
他贫瘠的文化水平只能让他想出这样的表述。
可谢江雪是看不到的。
但他还是笑着应了，“虞山之美是任何人见到都无法忘却的，你能在三州交接处看到的最美的那座山，一定就是虞山。”
“哇。”慕小白只会感叹。
只见他们的视线前方，一座孤峰亘立天地之间，其上山木郁郁，浓稠的绿意中点缀各色花草植被，美不胜收。
更为奇特的，是这座山峰三面皆陡峭险峻，像被一刀横切开似的，即便表面覆盖着的无数植被也没将它的峰峻遮去半分，只有靠近东陵州的一面，缓坡向下，却在最底层的位置有一清澈河流蜿蜒而过，同对岸隔了差不多几百米的距离，中间静水流深，没有任何路途。
这的确是一座凡人难以攀登的奇山。
“这座山……”离得越近，慕小白的眼中越发惊奇，“好像一把剑啊。”
是的，就是像一把剑。
谢江雪当年闲着没事御剑此处的原因，也是如此。
天地之剑，何等其妙。
“哎，山顶最高的那个地方怎么白白红红的？”慕小白眯眼看去，“哇，好大一棵树，还开着花，好好看啊，谢江雪我们落到哪儿好不好？”
他说完忽然想起来坐着的鹤不是谢江雪控制，便又腆着脸道，“前辈，那个前辈，虽然我看不见您，但我对您也是非常敬仰的，我们落到那个地方好不好，又高又好看呢。”
谢江雪听到耳畔传来的一阵冷哼，轻笑一声，“前辈说好。”
“……”
慕小白张开双臂大声欢呼起来。
临近虞山，鹤影开始下落俯冲，而将要到达山顶时，谢江雪面色一僵。
“慕小白，前辈说他的灵识不够，鹤影要散了，你保护好自己。”
他说完下意识将一旁昏睡的慕琉声拉到怀里，整个人蜷缩起来想尽可能护住对方。
“前辈你也太不靠谱了吧！”慕小白一边大喊，一边连手带脚爬过去将谢江雪和慕琉声两人都往自己怀里拉。
开玩笑，谢江雪看着身体就弱，慕琉声还晕着呢，要是这两个人摔下去指不定摔出什么问题。
还是他这个最强壮的人来当肉盾好了。
“啊啊啊啊！”
在慕小白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中，巨大鹤影自空中消散，其上的三人瞬间失去支撑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