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真没有哭多久就被传送到了下一个世界,这是一个古代世界,陈蔺还是没有给他任何资料,他自己摸索着过活,再也没遇见过陈蔺。
起初他以为陈蔺会像之前一样,会忍不住回来再看看他,可陈蔺这次特别狠心,严真在这个世界待了四十年,待到死,都没能再见到陈蔺。
接着他又去了几个古代世界,陈蔺好像偏爱这种世界,他们总是一待待上几十年。
他们也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世界,有的待的时间长,有的待的时间短,严真完全被动着跟着陈蔺穿越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生活里不仅仅只有爱情,如果没有爱情这种东西,生活依旧会过得特别美好,陈蔺的生活就是这样。
严真的生活里也没有爱情,事实上曾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也是,爱情这种东西对于严真来说,只出现在陈蔺身上,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什么都已经发生了,严真在他自己最无知的时候,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他也再也没有了去追求爱情的权利。
他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没有了生气,他活得有些麻木,不觉得自己还像个人,这样的日子对严真来说成了一种折磨,但也让他的心好受一些。
在不知道已经穿过多少世界后,严真终于回到了系统空间,他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陈蔺要成为主系统了,他和陈蔺最后这一层关系,终于要散了。
数道光柱穿过天花板直入苍穹,系统空间内一片洁白。
严真还是那副身体,二十几岁的样子,颈侧有块胎记,他的身形没之前挺拔,行走间也没有了从前的风采,他像是被人从哪里抽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变得过于颓丧,陈蔺从来不知道严真还能有这幅姿态,他以为他要看到的严真,应该还是像从前那样慵懒恣意,潇洒自如。
“你变了很多。”陈蔺跟严真说。
“你也是。”严真回他。
陈蔺没之前那么吓人了,这是严真的感觉,可能是陈蔺变了,或者是他变了,又或者是他已经习惯了。
他们同在一个空间里坐着,很默契地保持了一会儿沉默。
“解绑了吧?”严真低着头问他,陈蔺发现严真自来后都没怎么看着自己。
“嗯。”陈蔺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以后什么打算?我给你安排。”陈蔺又跟他说。
“有什么推荐吗?”严真朝陈蔺轻轻笑了一下。
“恐怖大逃杀?”
“还是回虐渣部吧。”严真又笑了笑,但陈蔺没觉得他有多开心。
“好。”陈蔺给他绑定了一个新系统。
——
新的世界旅程开始,严真在每个世界都努力奋斗,用实力虐渣,没吃软饭,也没睡别人,他也达到了一种新的状态,一种没有爱情也可以过得很好的状态。
他从那种颓丧的状态里走出来,变得更加温和,更加沉稳,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就像一坛不会过期的陈年老酒。
这天傍晚,严真坐在海边看海。
橘红色的夕阳将目光所及的整片海面都染上了亮色,严真开了一瓶啤酒慢慢地喝,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严真眯着眼戴上了帽子,黄昏的红极具诱惑力,严真又开了一瓶酒。
晃着第三瓶酒的时候,严真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是陈蔺,他穿着一身黑,背着夕阳朝他这边走过来,又在他身旁坐下。
严真递给了他一瓶酒,陈蔺也开始慢慢喝着。
这是他们自解绑后第一次见面,两人还是像从前一样都很习惯沉默。
严真把第三瓶酒喝完,开了第四瓶。
“你怎么还这么能喝?”陈蔺打破了这份沉静。
“一点小爱好。”严真笑了笑,目光还在海面上。
“怎么看起海来了?”之前的严真都很宅。
“好看,就多看看。”严真还是笑。
“《西游记》比不过这个了?”
“人老了,也得多往外面走走。”严真终于扭过头冲陈蔺笑了笑,还举了一下手中的酒。
“怎么?这么快就老了。”
“早该老了,活这么久的都不是人。”严真笑出了声。
“也是。”陈蔺又喝了一口酒,他也没怎么看严真。
陈蔺一瓶酒还没喝完,海面上就没有了太阳。
“天黑了,不走吗?”陈蔺问他。
“你再看看,天黑了也好看。”严真还喝着酒。
陈蔺翻了翻严真旁边的袋子,他这一袋子里都是酒,各种各样的都有,花里胡哨。
“你不会要喝到天亮吧?”陈蔺数了数还有十多瓶。
“喝不到,等会儿就冷了,冷了就走。”严真声音轻轻的,嘴角还是带着笑。
陈蔺“哦”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到海上去了。
海上黑乎乎的一片,还在翻涌着浪花,陈蔺没觉得这有多好看,他又自己开了严真的一瓶酒。
结果这瓶酒没下去三分之一,严真就问他:“你吃饭了吗?”
陈蔺摇摇头又说了声“没”。
“走了,吃饭去。”严真晃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陈蔺帮着他收了收酒瓶子,“哪?你不会要酒驾吧?”
“守法好公民,走着就能到。”严真拿拳头轻轻锤了一下陈蔺的肩膀,推着他走上了大路。
确实挺近,隔着大路就建在对面,一家小小的餐馆,但味道挺不错。
陈蔺慢慢地吃着,发现严真也吃得很慢,速度跟他差不了多少。
“醉了吗?怎么不当饿死鬼了?”陈蔺问他。
严真端着水笑了一声,喝完又笑了一声,他的脸挺红的,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眼里的水光都要溢出来了,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状态。
“又不跟人抢饭,我吃那么快干嘛?”严真又笑了一声,好像觉得他自己之前吃成那样挺搞笑。
“是吗?我不懂。”陈蔺说。
严真又笑了笑,他是真醉了,才总这样笑,“不懂什么?不会又要跟我打架吧?”
“不打,你现在打不过我。”
“哈!瞧把你能的,吃完就打一架。”严真加快了自己的进食速度。
“你醉成这样还能打?”
“醉成这样也能打你十个。”
“别等会儿走不动路。”
“别说了,吃!”
俩人又开始沉默。
事实上严真醉成这样真不能打了,他吃完饭酒劲就全上来了,脖子都是红的。
陈蔺扶着他把他送回了家,严真的家离这也很近,就在餐馆后面,就这样巧妙的三点一线,解决了严真的吃喝玩睡。
严真醉得不成样子,他揽着陈蔺的肩膀,指着屋里的扫地机器人跟他说这里面有鬼,表情不是害怕,反而有些惊奇。
他没折腾多久,陈蔺在他家里转一圈的功夫,严真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陈蔺看了看不省人事的严真,给他盖了条被子就走了。
严真第二天醒来,过了好久才隐约记起昨天好像跟陈蔺在一起,但他醉得太狠,几乎没剩什么记忆。
他也好久没这么醉过了。
严真没管陈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结果隔天陈蔺就找到他家说要跟他打一架。
“不打,我肯定打不过你。”虽然拒绝了斗殴,严真还是把陈蔺带进了他暖和的屋子。
“是吗?你前天说能打我十个。”陈蔺鞋都没换好就把他醉酒说的话搬了出来。
“就这你也信?你什么时候这么好骗?”严真给陈蔺倒了杯水。
“哦。”陈蔺说。
严真去了书房工作,没管陈蔺,陈蔺在他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剧,看着看着又去他冰箱找了袋奶喝。
又过了一会儿,严真从书房拿着手机出来,绕过陈蔺从冰箱里拿了盒三明治,在厨房里热了一会儿就扔给了陈蔺。
陈蔺于是边吃三明治边看电视剧。
吃完陈蔺就走了。
就这样陈蔺开始常来严真家蹭饭,他们几乎一直保持沉默,只是偶尔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也不尴尬,沉默是他们最熟悉的相处方式。
陈蔺吃着吃着就占领了严真家的客卧,之后就再没走过。
严真工作确实挺忙的,经常在书房待上好久都不出来,搞得陈蔺的饭特别不准时,但他也没说什么,依旧凑和着蹭饭。
自从陈蔺住过来,严真就没再喝过酒,陈蔺也不喝,三点一线就变成了两点一线。
但严真不能总在家里办公,为了完成任务他得出趟远门,他跟陈蔺说晚上别等他了,他要喝酒,估计得喝多。
陈蔺只是点了点头。
严真又喝多了,但也不是很多,只是有一点点多,是陈蔺开车把他接回了家,严真原本想把自己收拾干净躺床上再睡,但一坐到沙发上,他就开始特别困,家里太过舒适,他也没有抵抗,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陈蔺一直在他旁边看着,等他睡着就又给他盖了一条被子。
凌晨四点多,严真不小心滚下了沙发,发出“咚”得一声,他醒了,睁开眼爬了起来,四周并不是一片黑暗,一盏小灯在旁边亮着,严真晃了晃脑袋就去了浴室。
等洗完澡他的酒就差不多完全醒了,而且还毫无困意,只是头有些疼,也不是喝酒喝的,就是老毛病,从前几个世界开始就一直有,可能是活得太长,哪里总得带点病,但也只是偶尔疼疼,也不是多厉害。
他把沙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坐在上面看起了电视机,等差不多到了陈蔺快醒的点,他又把早饭做了出来。
他已经把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完全搞垮,昨晚他就是去任务对象那露露脸,顺便参加了公司里的庆功宴,估计没几天就要去下个世界了。
陈蔺出来的时候严真刚把自己的那份早饭吃完,他又把陈蔺的也端了出来,陈蔺自住到这个家起就一直穿的都是他的衣服,他们也还是那样,说不上几句话。
严真坐在沙发上摁着太阳穴,好像是有些头疼,陈蔺走过去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一些,“喝酒喝的?”陈蔺问他。
“可能吧。”严真回了一句还在摁。
看了好一会儿电视机了严真还在摁,陈蔺扒开他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他就用系统力量给严真从头到脚做了个体检,“你连续穿几个世界了?”严真这是穿越世界穿得太多,有些灵魂受损,但只要在系统空间休息休息就能恢复。
“忘了。”严真往后仰了仰身子。
“你该不会没再回过系统空间吧?”陈蔺没说明,但严真知道他问的是他们解绑后,他回没回过系统空间。
陈蔺当上主系统后改了很多规则,完成任务后的宿主可以自己选择回不回系统空间。
严真陷进沙发里,可能头疼了没精神,又或许是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明显,他没发出声音,陈蔺就自己把他的灵魂修复好,没再说什么。
严真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晚,给陈蔺做了很多菜,都是陈蔺爱吃的,陈蔺知道他要去下个世界了,也知道这顿饭有些过于丰盛。
他们还是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他们在一起时,最多的就是沉默。
是陈蔺和严真一起收拾的餐桌,有很多菜没吃完,陈蔺要把它们扔进垃圾桶的时候,严真跟他说楼下的狗也能吃,陈蔺就又把它们放进了冰箱。
可严真没有去喂狗,他抱了陈蔺。
那时候他们还是在沙发上看电视,严真突然扭过头,跟他说:“你站起来。”
陈蔺就站了起来。
严真转到他面前抱了抱他,拿手有些力气地拍了拍他的背,这个拥抱不是很紧,但他们还是贴在了一起,严真的度把持得很好,他拍了他两下就把他放了出来,严真的脸在笑,很郑重地跟他说了一句:
“就到这了……”别再来找我了。
就到这了,别再来找他了。陈蔺不用去看严真的眼睛也能猜出严真这没说开的话。
陈蔺没有什么表情,他垂着手臂任由严真抱着,在听到这四个字后只是动了一下手腕。他一直想笑一下,但直到严真完全消失,他都没笑出来。
过了一会儿,“严真”又在他旁边出现了,蓝色的数据流弥散在周身,陈蔺一眼就看出这是严真的复制体,严真的工作根本不需要留下复制体,但他好像是为了楼下的那只狗,在系统商城买了一个只有三分钟时效的复制体。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