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豫之死后皇帝以为世家对自己的试探已经结束,只是事实证明李世民还是想的简单了,杨豫之的事刚刚沉淀下去不久坊间又有了传闻,说是皇帝的女儿高阳公主府上经常会有一个和尚出入,怕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传言甚嚣尘上,高阳公主不是杨豫之,自然没有人敢直接上门捉奸,这个谣言阴险就阴险在被造谣的人没有自证清白的机会,(相当于现在社会一些女性被造黄谣,你没有办法自证清白),造谣的人自然就是知道高阳公主没有办法自证,可谓是阴损之极,这也是皇帝对国家,对民心逐渐失去控制的表现,皇帝末期各种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必然会生乱。
高阳公主自从高僧玄奘回到长安城之后,因为一本《大唐西域记》结识了编撰这本书的作者译经大德辩机和尚,后来高阳公主因为思念自己的密友文成公主,想让辩机和尚为自己讲一讲文成公主从吐蕃送回来的经文以解相思之情,所以辩机和尚就成了高阳公主的座上宾,这样的事放在之前本来也没什么,但是眼下白日星现人心惶惶,各种谣言就应运而生,不胫而走。
面对这样的谣言即使是李世民也没有办法,以至这件事因为高阳公主的身份尊贵波及到了朝堂上,侍中刘洎在朝堂上提出了这件事的影响,认为高阳公主结交和尚这件事不得不查,不然民间的非议恐怕会影响皇帝的民心。
刘洎其人出身南阳刘氏,曾经侍任隋末南朝萧铣政权,后来降唐后在朝为官,这时候已经在任侍中,也是以直谏著称。
李世民也认为这件事需要给百姓,也给自己的女儿一个交代,既然刘洎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也就正好把这件事交给他,刘洎一直都是以魏征为榜样,这件事交给他皇帝也放心。
只是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刘洎接旨调查此事,却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人。刘洎询问高阳公主是否于和尚辩机有私通之事,对于坊间流言如何解释,高阳公主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向你解释,我贵为皇家天女,谁有资格让我解释?我高阳偷情?笑话!有谁配让我偷情?坊间有什么流言我不在乎,怎么处理也是你的事,但我高阳做过的事我不会不敢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也不需要给任何人解释。”
这就是傲气的高阳公主,她的骄傲让她敢于说出做就是做过,没做就是没做过,再说这件事她也无愧于心,也是一种羞辱,她只是在怀念自己的密友文成公主,凭什么会遭受这样的谣言中伤,对她来说这就是一种侮辱,不怪她不给负责调查的刘洎好脸色。
但这样的回答对于刘洎的调查不算是需要的结果,没办法刘洎又找到了传闻中与高阳公主私通的另一个人,也不是普通人,是玄奘归国以后的九位译经大德之一,玄奘的弟子辩机和尚,面对刘洎的询问,辩机倒是没有说什么激烈的话,只是简单的说自己一直在为高阳公主讲经,因为高阳公主思念和亲吐蕃的好友文成公主,所以邀请自己过去讲读吐蕃佛经。
然后辩机就是一言不发,始终在安静的念经,只是留给刘洎一句“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意思就是自己现在被造谣那一定是自己过去这样的做过,所以现在才会这样,这也是一种修行。
刘洎继续问:“你不怕被冤枉吗?”
辩机和尚道:“有大德白隐禅师受到邻家女子诬陷,说是怀上了禅师的孩子,禅师以是非以不辩为解脱,泰然处之。事后有人问禅师被污蔑冤枉,名声扫地为什么始终不辩解?禅师说出家人视功名利禄为身外之物,被人误解冤枉于我没有关系,佛祖还会被人冤枉呢。何况是自己呢,这说明我的修行不够。”
无奈之下刘洎就是带着这样的答案回到了朝上,可是这样的结果哪能解释清楚这件事,流言反而是愈演愈烈,甚至百姓在辩机修行的弘福寺外有谩骂的,有吐口水的,也有倒脏水的,都认为自己这么多年是被辩机这样的和尚欺骗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布施供养居然会是一个好色之徒,李世民去年才因为玄奘的回归用佛法稳定了民心,结果现在因为辩机和高阳的流言就快要毁了玄奘在百姓间的形象,可以看到散布这个谣言的人也是一个权谋深厚之人,一下子就摧毁了李世民的两步棋。
最后皇帝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就想着刘洎强行捉拿辩机和尚问法,这件事既然无法证明清白,可民心也需要稳定,那就只能忍痛牺牲辩机了,总不能牺牲自己的女儿吧。
只是皇帝的打算并没有实现,就在刘洎带着人去捉拿辩机和尚的档口,弘福寺外的空地上用木材搭起了一个台子,辩机从寺庙中走出,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高台,周围还是谩骂他的人,只是大家不明白辩机这是要做什么,刘洎过来之后也是看不懂辩机这样的操作。
这时候弘福寺内又走出了九位和尚,玄奘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他的另外八位弟子,也就是缀文译经的九位大德之八,加上台上的辩机就是九人,八人跟着玄奘走到木台的近前,玄奘孤身走上木台道:“辩机,你可想清楚了?”
辩机双手合十道:“师傅,这就是我修行中的劫难,佛祖可以以身饲鹰,现在我应以死明志。”
玄奘不再说话,只是向辩机施礼之后就走下高台,一个徒弟给玄奘拿过一个火把,玄奘点燃了木台,然后坐在地上开始颂念经文,辩机剩下的几个师兄弟也跟着玄奘坐在火焰包裹的木台下颂念经文。
这时候围在周围的百姓才知道这个木质的高台是干什么的,原来是为了辩机自焚的,围观的人都很震惊,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辩机了,辩机十五岁出家为僧,成名多年,真的会是一个好色之徒吗?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焰,一个接一个的百姓也开始双手合十颂念经文,最终辩机在烈火中成为了一片飞灰,成全了自己的修行,证明了他和高阳公主之间的清白,也证明了他无愧于大德高僧这样的形容。
此时现场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内高阳公主坐在里面,她看着自愿赴死的辩机和尚,也是泪流满面,是她害死了这位大德高僧啊。
在当场的百姓眼里,刘洎和皇帝就成了逼死辩机和尚的凶手,所以所有的民怨又转移到了刘洎的身上,事情传到皇帝耳中后,为了平息民怨李世民只得忍痛下诏赐刘洎在家中自尽,刘洎也是深知这件事的影响甚大,并且他还是亲眼目睹了辩机的自殉,当时心中也是极为震撼,现在这样的事落到了他的身上,刘洎也是坦然,他一直以魏征作为自己谏言的榜样,现在为自己招来了祸端,但他却不后悔,作为谏官他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于是面对前来给自己送行的长孙无忌道:“请长孙大人转告皇上,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臣,无悔!”这样一位极负盛名的直臣成为了这件事的陪葬品。
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的艳情风波算是被平息下来。(改自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的艳情史)事后李世民还是怕这件事波及到自己的女儿,借着为房玄龄进宫治病的名义把高阳公主也招进了宫负责“照顾”自己的公公。
房玄龄作为唐代第一贤相,从大唐晋阳起兵就开始跟着李世民,后来还会成为当时的秦王李世民“十八学士”之一,再到后来的玄武门之变,房玄龄都是李世民最坚定最忠心的支持者,所以李世民对于房玄龄的钟爱还是区别于同样爱惜的魏征的,魏征那样的直臣他的无私会让所有人敬佩,但房玄龄会是一直陪着你的家人,所以李世民在知道房玄龄病重后特别把他接到宫里照料,每天都会有御医为其医治,每天也会供给御膳,李世民还会每日亲临探望,这对于一个臣子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荣光,在高阳公主的事情发生之后,李世民顺便把自己的女儿招进了宫来照料自己的公公,一来是避一避外面的艳情风波,二来也算是尽一尽作为儿媳的孝道。
这一天李世民照例看望过房玄龄,看着他一天不如一天的气色,李世民知道自己的这位多年似友似臣的亲近之人没有多少时间了,不经有些想到了自己,自己的身体也是不比以前了,刚开始自己还有房谋杜断,可惜杜如晦早就死了,现在房玄龄又要走了,诶,自己的老朋友现在还有多少呢?并且眼下还有这白日星现在折磨着自己,这样的压力只能自己扛着,李世民可谓是一辈子都在战斗,不是跟世家战斗,就是跟异族战斗,这都是看得见的对手,可是现在呢?天降异象动荡的是民心,是百姓在揣度这天象代表了什么,这才是李世民的对手啊,这样的对手看得见摸不着,他无迹可寻,只能私下里调查偈语的真假,“唐三代,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但好歹让李世民找到了一些貌似相关的东西。
在这个偈语出现之后,李世民一直都在安排内侍监私下调查此事,一开始根据偈语的字面意思,女主和武王这两个条件有内侍提示皇帝这时候代表了一个女人,姓武的女人?李世民身边倒是有一个,才人武如意,可是想到这里李世民自己都笑了,姓武的女人不奇怪,可是代有天下这句话就不对了,难道还要女人做皇帝不成?这样的假设就如同“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可笑,所以即使李世民现在害怕偈语的真假也不会把这件事贴在武才人身上,不只是他,只怕整个大唐都不会有人认为一个女人可以成为皇帝,所以这样的假设被李世民一笑而过。
现在负责调查的内侍监有了新的结果,左武卫将军李君羡,巧合的是李君羡的小名就叫五姑娘,并且现在任职为左武卫将军,其封地为武连县,祖籍也是武定,而且现在又是在玄武门负责守卫之事,如果偈语预示着什么的话,那就没有比李君羡更合适的人了,所以在知道这件事以后李世民无比的相信李君羡就是偈语里的人,五姑娘的小名,还是李姓,生活里到处都是武,没人比他更能武了,这一点就算是姓武的人都没他能武,所以李君羡就是偈语中会唐三代,代有天下的女主武王!
知道了偈语中的这个人大概率是李君羡,可是这件事又该怎么处理也是一个大问题,李君羡作为大唐武将,在朝臣中还是有一些名声的,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虚无的偈语就诛杀大臣,这样不但不能平息百姓的惶惶民心,反而还是因为皇帝弑杀成为白日星现天变的证据,所以这还是两回事,偈语是一回事,白日星现又是一回事,虽然两者看起来有因果的关系:白日星现代表着女主武王会出现,这是天意,那李世民就没有理由违逆天意,除非李世民可以打破这个因果,无奈之下李世民只能找长孙无忌商量这件事,可是并没有得出结果,这时有御医来禀报,房玄龄只怕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但是有话想对皇上说,所以李世民就赶紧去房玄龄在宫里养病的地方了。
李世民来到了房玄龄的病床前握着他的手,房玄龄强撑着身体道:“皇上,臣恐怕是不行了,但有些话臣不得不说,我知而不言,就会含恨而死啊。”
上一次在病床前向自己这样说话的人是魏征,现在是房玄龄,李世民动情的道:“爱卿有话尽可言。”
房玄龄道:“皇上,臣知道皇上东征高句丽是含怒意绝,但臣以为现在不是征讨高句丽最好的机会,更遑论皇上还想筹划三十万大军对高句丽终战,臣以为这都是不可的,之前臣不能犯颜直谏是因为天下尚且清平,可是眼下白日星现,流言四起,百姓民心惶惶,臣以为皇上当以天下苍生为重,停止征讨高句丽。”
李世民叹气道:“爱卿病重还能忧愁国家,是我大唐幸事。”说着指着身边的御医道“有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然朕以为治国如医者诊治,下医者治病,中医者治人,上医者治国,朕以为高句丽为我大唐骨髓之患所以想要医治,虽然眼下时局艰难,但朕初心未改,只是爱卿病重尚有良言上表,朕亦会认真考虑爱卿所言,天下苍生也都是朕的百姓,如有不可为的因素,朕不会一意孤行的。”
这样一代贤相房玄龄算是完成了自己宰相生涯的最后一次上表谏言后与世长辞。
房玄龄身死李世民悲痛不已,就想着人安排好房玄龄的丧事,可是对于房玄龄的悼文李世民还是想自己执笔,就想魏征去世的时候一样,对于这样的近臣李世民执笔悼文也是一种钟爱,在这之前李世民也想考教一下李治的才学,于是就先询问李治可对悼文有什么建议,李治磕磕绊绊不知道该说什么,脑门上有了汗水,继而转过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如意,李世民跟着李治的视线看向了武如意。
如意还以为皇上也是在问自己,其实李世民只是惯性跟着李治的视线转了过去,但如意不知道,直接开口道:“宫婢,宫婢以为应该写贞观二十二年,白日星现,将星陨落,大唐宰相风度宏远,才称王佐,筹谋帷幄,精诚奉国”只是刚说了这一句如意就看到皇上在盯着他看,眼神让人害怕,她就不敢继续张嘴说下去。
李世民冷声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白日星现和宰相去世有关?”
如意低声道:“宫婢不知道,只是宫婢曾经看过三国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