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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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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蓝信一被街坊叫去处理尸体。疑犯本人重回昨日的作案地多少有些心虚,好在他演技过人没露出破绽。

虽然阿鬼被人打得很惨,但最终死因是窒息。他喝了酒,趴在地上时被呕吐物呛死。张少祖骂了句麻烦,让信一照老办法处理。大佬虽没说什么,但信一觉得他应当是猜到真相,才会在两人独处时多问一句,昨日小静来怎么也未上门打个招呼。

本来死了差人要多花点心思,但阿鬼在警队中也是个麻烦,上司大概早想开除他,恐怕还庆幸他在招惹出事端前先死掉,压根没追问。除了薇薇,天下应该无人在意这个烂人消失。

虽然不是良配,但薇薇仍是哭得伤心。他的女儿走路还不太稳,天真望着父亲灵堂,还不懂发生了什么。

事后信一尝试回忆,怎么也想不起他们打完人时,阿鬼到底是什么姿势倒在地上的。他打电话将此事告知韩静节,阿妹听后也没有多意外,语气轻快反问他:“死了不是更好吗,起码囡囡现在还有阿妈。”

小孩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叫阿妹,薇薇上工时就将她托付给鱼蛋铺的燕芬姐,所以人人都喊她鱼蛋妹。韩静节不喜欢叫人外号,便喊她囡囡。

“不过不好同陈洛军讲,怕他想不开,以为我们打死人。”她又补充一句。那天之后,陈洛军顺势留在城寨,韩静节替他出了房租,让他在城寨里找份工糊口,说自己有事会联系他。

狄秋没有心腹,除了老黎和阿金,手下其他人严格来说都是员工,韩静节不好贸然借用。她也没太多特殊工作要还理,找陈洛军权当兼职,留在城寨也可以让信一和俊义帮她多考核下人品。

Candy的案子终于迎来再审,按照他们之前的构想,他们讲好一个家暴的故事。除了有更多专家,还另请了几个品格证人上庭。教堂的牧师和Candy曾经的老师发言极其真诚,庭上证人席和被告席都在流泪。真是陪审团看了动容,法官听了也要点头。

女孩最终被判防卫过当,需要去治疗中心住段时间,医生确认痊愈即可出院。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不够家属没有到场。她哥哥即将结婚,是桩好姻缘,撞上官司太不吉利。

对律师来说,这桩差事到此就结束了,又有下一个案子在等实习生们跟进。不过Candy在入院之后,还是发信给律所,申请见下韩静节。

她家人大概率不会为这次见面买单,但韩静节还未独自探望过在囚人士。齐律师觉得这也算是个无害的学习机会,便将选择权交给了她。

对韩静节来说,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治疗中心在小榄,她去这边的次数还不如回东北来的多,对照地图一路开车过去,总算见到穿着病号服的Candy。

她的情况不算重症,治疗方案以咨询为主,吃药不太多。相比于之前的癫狂,状态看着像是好了很多。那种狂热神色终于消退,她带着微笑感谢韩静节:“Sugar来探过我,她话张律师你有找过她,多谢你咁上心帮我处理这单案。”

职责所在,也是兴趣使然,谈不上谢。韩静节隐去那条间接收走的人命不谈,和善问她最近如何。

“还会梦到他,有时对我好,有时又打我。他不是好人,但我都怪自己执念太深,早点清醒就好啦。”说话时Candy又在抚摸颈间。韩静节见过她旧照,知她过去习惯戴十字架。就算过去两年不曾佩戴,如今入院又不让留饰品,她也还是保留着这个习惯性的动作。

鉴于二人以律师和客户的身份见面,这次谈话没有他人在场,是个适合说话的好时机。也许她不该擅自干预他人因果,但说起执念与复仇,韩静节总有很多话想说。

“他真的有帮你吗,瑞恩?”她柔声叫出女孩的本名,像剥开蜜桔一样,残忍撕破最后一层伪装,摊开血淋淋的真相。

“出事之后,那个男人就跑到美国再也没回来,不是吗?”她看着Candy瞳孔猛地放大,那双不算清澈的眼里透出恐惧,但也阻止不了韩静节接着问下去。

“洪青雄真的有帮你教训他吗?他有救过你吗?你的堂哥有受到任何惩罚吗?”韩静节直视着她。

她的委托人叫徐瑞恩,却始终没得到垂恩。故事最初,那个真名叫洪青雄的皮条客在某间光线昏暗的地下诊所里替她付过手术费。他听了徐瑞恩讲完身世,也许有过些同情,但更有可能是欣喜于自己找到个好操控的绵羊。

罪魁祸首在事发之后就逃去美国留学,当然就算他仍在港城,铁头大概也不会得罪这种富家公子。但绵羊太想要个结果,她亲手编织了茧房,对方只是信口吹嘘自己暴揍一顿她那个堂哥,就轻易帮她封住最后的出口。

如今,这个茧终于被韩静节扯开一条裂缝。她想,也许世上真的有放下,那也该在罪人都死后。为何人人都说执念是件坏事,宁可用谎言哄得自己心安。在韩静节看来,那等于背叛过去痛苦的自己。

不过这终究是个人选择,每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她直白道:“我不是好了解你的信仰,所以不方便评价你的行为是否合规。法律上来讲,你是无罪的。从我个人角度,如果真有地狱,做咗坏事的人会落去的话,他们两个应该会先行一步。”

“你只是去疗养院接受治疗,医疗团队在疗程结束之后会再审视你的情况,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出院。PTSD这种程度的精神问题不会给你指派监护人,到时你依然是自由身。”

“等到那时,除了你自己,没人有资格再问你对铁头的看法,或者你怎样想你的那些家人。这些答案只有你自己知,亦都只有你自己需要知。”

直到说完这些话,韩静节才有种结案的实感。对律师而言,这些多余动作或许逾越职业边界。但她又想,这是她人生第一起案子,可以有些不同。

女孩沉默了许久,直到她们的会面即将结束。在韩静节起身道别时,才听到她低声说:“我想起来了,张律师。他死的时候,我觉得好轻松。”

她扬起脸,天真而冷静:“我想要永远、永远都能那么轻松。”

那就好。韩静节拎起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职业生涯第一位客户。她未来不再从事这个行业,她应该会摒弃Candy这个艺名,也未必想再保留父母起的名。所以在告别之前,韩静节只是与她握了握手:“秘密自己收好,祝你好运。”

那个周末,韩静节的中期实习确认通过。她打电话给狄秋,赶在上机前告知这个消息,五个小时以后又在启德机场等到一声恭喜。

一个多月未见,马来的阳光为狄秋面上多镀了些气色,见是她来接机有些惊喜。韩静节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问他这次带了什么回来。

“淘了些小物件,没遇到很顺眼的。阿伟让我带了套咖啡具给你,话你熬夜能用上。”狄秋说着,将她上下看了一番,觉得比之离开前匆匆见那一面时要好许多。

“案子怎么样?”他很自然地坐在副驾,关切问道。韩静节调了调中镜,没有直接回答,说笑似的移开话题:“阿爸你要不要坐去后座啊?咁信任我的车技吗?”

她倒不是顾忌什么职业道德,只是单纯因为这个故事有些沉重。但狄秋没有换位,也没有移开目光,依旧温和地望着她。和以往十几年一样,韩静节知道她最终会把那些让她困扰的事讲出来。她不必讲得很清楚,阿爸也会明白。

她习惯以牙还牙,但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执着于复仇。普世价值观更喜欢宽恕,说放下仇恨才能放下痛苦痛苦。但Candy的经历让她忍不住在想,“放下”有时会不会是一种自欺。

来龙去脉好长,她的感悟也很凌乱。韩静节拧动钥匙开出停车位,在思考着选哪条路更近时,先选定一句不明所以的开场白。

“困在一场梦里,真是好苦。”她说出最真实的感受,驶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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