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云未行看了他一眼，心里稍稍好过，但转念一想又皱了眉头，道：“那要是那人不现身怎么办？”

凌风澈道：“那就正常验尸，左右这验尸是势在必行的，有了这个证据，只至少证明了当年慧贵妃的死因不是意外，我们便可顺着这枯肠花毒徐徐查之了。”

云未行闻言，一脸的崇敬赞叹，只恨不得竖起大拇指好好夸一段凌捕头计谋无双，才智过人了。

就在这时，屏风后突然传来魏医女的一声惊呼，“有！舌下有瘢痕……”

话音刚起，众人还未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忽然大殿之外也传来十分忙乱的呼吓声，还有金石刀剑相击之声，正当崔大人他们担忧望向外面之时，紧接着数十支铁箭突然带着火焰，齐刷刷地冲进后殿之中，后殿本就多挂经幡，瞬间便成了火海。

其他人皆惊恐万分，凌风澈与云未行早已料到会有这事发生，迅速抽出长剑一面抵挡不断射进殿中的流箭，一面护着崔大人同斤叔从事先安排好的后角门离开。

云未行则跟他配合默契，冲去营救距离稍远的魏医女二人。

魏医女与徐医典本是站在屏风后的棺椁旁，流箭射进来之时，恰好有一支箭射中站在外侧的徐医典，她惊叫一声便捂着左臂倒在地上，低声痛呼，魏医女见状赶紧将她先拖到棺椁后面，又抽出随身携带的纱布，为其断箭止血。

她动作一气呵成，即便身处迅速燃烧的火海之中，也一样无所畏惧的样子。云未行踢翻屏风进来之时就瞧见这样一幕临危不惧，当下心里还暗叹，这姑娘倒是心思沉稳，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还能保持冷静，属实不易。

但随着流箭越来越多，大殿中的火势迅蔓延，眼看着不能再久留了，云未行挥剑劈开几支箭矢，冲到魏医女她们旁边，一手富起徐医典，魏医女见状迅速起身，与他一起扶着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徐医典，随即在云未行的掩护下赶紧跑出了烈焰熊熊的后殿。

而凌风澈早他们一步带着崔大人同斤叔逃离了后殿，也不管崔大人在那里又惊又怕地喊着要保护慧贵妃的棺椁，凌风澈皱眉将他拖了出去。

斤叔是见惯生死，从不觉得尸体有人命重要的，当下便骂道：“你小子是眼瞎了吗？这么大的火，能把活人拉扯出来已经是不易了，还管那死人作甚！”

一出后殿，原来后角门外是一处废弃的花园，凌风澈早就等着有人偷袭，早早就安排了子午跟玉井在此处等候接应，一出来，果然见他们从杂草堆里走了出来。

玉井等人赶紧接过已经被烟呛得说不出话的崔大人，还有斤叔到一旁休息，子午则上前迅速禀报了情况。

“大人，果然不出您所料，皇陵外前后来了两波人，前一波在外面敲锣打鼓闹了一会儿，高大人听见消息去查看，不想这时后面又冒出另一队人马，这一批却比前面那批下手狠毒，一下子便伤了好几个侍卫，正因为高大人到前面去查看情况，带走了一批把守的士兵，这才让后面这批人钻了空子，卑职担心您这边的情况，已经先派了一批兄弟去前面接应兵部了，接下来请大人示下。”

凌风澈闻言皱眉：“两波人？为何会有两波？”

正当他思索疑惑之际，云未行终于带着魏医女她们从火场里出来了，玉井见有伤者，赶紧上前去扶，正要问云未行是否也有受伤。

而云未行却见人已救出，转身便又冲进了火场，玉井连喊都来不及，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已经消失在炽热的火焰之中。

凌风澈听见这边动静，迅速回头，就只见到云未行身影消失的瞬间，当下心中一紧，啧了一声，抛下一句，“先去前面支援！”人影就也一起消失在火海之中了。

大概是出去呼吸过了外面略带凉意的空气，这下子再进入后殿，云未行只觉烈焰难挡，浓重的烟雾熏的睁不开眼，呼吸进来的更是灼烧异常，几乎无法呼吸。

他迅速用袖子遮掩了口鼻，努力在一片火焰之中看见了还算完好的棺椁，迅速穿过几处落下的火堆，云未行绕到棺椁旁边。

进来之时他已经做好了可能姑母尸身被焚烧的准备，然而活着的人更要紧，他不能放在魏医女她们不管，所以在救了她们出去之后，他便迅速折返回来，只求能将慧贵妃的尸身带出去。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慧贵妃的尸身竟还保存完好，不由得让他大松了一口气。

方才忙着救人，他至今还未曾好好看过这具棺椁，里面的人形容样貌与他儿时所见几乎没有不同，也不知那些殓师用了什么法子，竟将姑母的容貌保存得如此完好，一时间竟让云未行晃了眼，只以为下一刻她便要从这棺木里坐起来，笑着给他拿桂花糖吃。

云未行不由得有些眼眶湿润，不知是不是烟熏的，再看姑母上下的服饰陪葬，玉带金枕，数不清的珠宝堆砌在她周身两侧，她头上还戴着象征皇后之位的凤冠，额间一颗蛋大的东珠，在火焰照射下熠熠生光。

传闻当年姑母意外去世之时，先帝大受打击，哀痛不已，曾伏于棺前痛哭不止，后又下旨以皇后亲礼下葬，如此看来，先帝对于姑母的情义倒不似作假。

云未行愣神了片刻，侧耳却听见入口处传来凌风澈的呼喊，一惊之下，这才反应过来这里的火势越来越大，他顾不得许多，在慧贵妃尸身下面摸索了一番，找到一物，迅速将其塞入护臂之中，然后用贵妃身下特制的金丝薄绫将尸体左右一裹，包裹住尸体头面全身，用力打横一抱。

这金丝薄绫不惧水火，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只是这尸体比活人重了不下三成，虽然慧贵妃原本便瘦弱，可现在也甚是沉重。

云未行咬牙抱紧，赶紧往门口撤去，这时凌风澈也冲了进来。

他方才进来之时就隐约看见云未行在棺材里摸索，但是他知道云未行本性，并非为了贪财，因此更加着急，眼看火势越来越大，他也立即向云未行那边冲去。

二人一会面，云未行已经被浓烟熏得咳嗽不止，凌风澈还算好些，大骂：“你不要命了！”

嘴上骂着，手上却没停，径直接过尸体下半截，带着云未行将尸体扛了出去。

一出了后殿，玉井他们早就焦急等待着，见二人完好无损地出来了，皆松了一口气。

凌风澈将慧贵妃的尸体交给旁人好生安置，云未行还在那里边咳嗽边看着他们将慧贵妃的尸体转移，扭头就见凌风澈一脸寒霜盛怒的表情，心下不由得咯噔一声。

凌风澈声音不大，但气势逼人，指着云未行便骂道：“谁叫你自作主张进去抬尸体的！知不知道要是方才我再晚进去半步，你就可能跟那具尸体一起被火化了！”

云未行从未见过凌风澈如此盛怒的样子，哪怕之前在兖州他与他争执，凌风澈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怒气，至多只是不理会罢了，如今却是结结实实的盛怒难平，甚至气得眼睛都红了。

云未行赶紧讨好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也是想着那尸体可是先慧贵妃，要是就此被烧没了，到时陛下怪罪起来，岂不是要治你们看顾不力之罪吗？我也是一片好心啊……”

崔大人眼见气氛紧张，也赶紧上前打圆场，“是啊是啊，若非云少侠机智，救出贵妃遗体，不然我等都要背负损毁圣躯的罪责了，凌大人消消气，消消气……”

然而凌风澈却似听不见一样，只狠狠瞪着云未行，冷哼道：“陛下英明睿智，怎会因为这样便有所责罚，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功夫好，便觉无甚要紧，可你也不想想，万一要是方才这后殿被火势包围坍塌，后果会是如何？你这般行动，不仅是对同行之人的不负责，更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任！”

凌风澈是气急了云未行这般不商量便贸贸然冲进火场里抬尸体的行动，他曾亲眼见到自己手下因为不听指令而被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害死的，因此行动中他从来都不愿自己人冲动涉险，即便会害得行动失败暴露，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同伴死在自己眼前。

想到此处，凌风澈只觉心力交瘁，又见云未行一脸委屈讨好，发觉自己说话也有些过了，当下也软了几分颜色，只是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而云未行又不是个孩子，现下冷静下来想想也是一阵后怕，撇了一眼已经火光冲天的后殿，要是方才真的晚上一步，自己或许真的没命了。

他摸了摸鼻子，龇牙咧嘴地露出一脸讨好，“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嘛，凌捕头，凌大人哎！小的以后一定注意，绝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冲动冒失了，行吗？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的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