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电话那头如何气急败坏，沈扶风始终淡淡地回：
“嗯，嗯，好，没有要交接的，明天就离职。”
说完就在对方的辱骂声中挂了电话。
精疲力尽得瘫坐在电脑前，将数据报表窗口一个个关闭，腿上有热烘烘的物体贴了过来，低头一看
是苗伊的脑袋轻轻靠在了自己腿上，绸缎似的光亮黑发垂落在沈扶风脚面，带来一点点微乎其微的痒。
感觉自己的手被苗伊轻轻拿起，还未来得及多感受一秒她掌心的温度，就发现她在拿着手准备往自己身上某处摸去。
“！！！”沈扶风顾不得上一秒还沉浸在温暖的掌温里，立刻匆忙抽回手，“你你你干嘛！”
“你之前说很喜欢摸我头的呀，”苗伊的声音闷闷得，带了点委屈的声调，“又怎么了嘛。”
沈扶风失笑，边rua着苗伊光滑柔韧的头发，边回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思绪的野马还没跑出多远，就被腿上的少女一句话拽回了挣脱的缰绳：
“……抱歉。”
“你为什么要道歉？”沈扶风扬起一边眉毛。
“害你丢了工作，还被骂了……都是我……”
“这完全不是你的错，是这个老板太贪了。”
“……。”苗伊沉默着，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明明一开始就是抱着搞砸她工作的心情，才义无反顾得去掺和捣乱沈扶风的直播，但是现在真的让她丢了工作，为什么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如果可以做些什么弥补回来就好了，想到平时直播到嗓子都哑了，一有空就金银花胖大海喉宝猛吃猛灌的沈扶风，
又想着自己在她旁边享受着白吃白喝还被她夸奖的感觉多么快乐，苗伊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继续和这个笨蛋待在一起直播就好了。”
“你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沈扶风笑了一下，“但是这次这个愿望可以实现。”
“怎么实现？真的可以吗？你不是辞职了吗？再回去找老板会不会被骂？”顾不上尴尬的苗伊抬起头连连追问。
沈扶风冲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喵姨】的账号界面，消息处的99+格外显眼。
*
第二天，沈扶风独自前往公司，准备收拾自己工位上不多的东西。
老板早早地坐在她座位上抱臂等待，看到她来了立刻站起身来：
“噢哟，这不是我们沈大主播嘛，等您半天了，您可算是大驾光临了，”
钱绍带着不加掩饰的阴阳怪气说道，“还记仇那？昨晚我是喝了点酒，可能说了些胡话，您别在意哈。”
然后又指了下在远处坐着的财务：
“噢对了，昨天你说你的工资有点问题是吧，我昨天已经批评过小李了，都是她把你和另一个主播的搞混了，这记性，哈哈！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一下算嘞。”
沈扶风转头望了一眼在电脑前摇着头敲着键盘的背锅侠财务，冷笑道：
“是吗？财务发的工资一直都要走你那边过OA的，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见沈扶风并不顺着自己给的“台阶”往下走，小老板也是沉不住气直接站了起来：“要不是看你最近流量好，我心情好给你点面子，你真把自己当颗蒜了。”
沈扶风瞥了眼刚进公司时还挺瘦，现在已经大腹便便的钱绍一眼：
“嗯，我俩之中确实有一个人挺像蒜的。而且不光长得像，臭味也像。”
钱绍闻言一拍桌：“沈扶风，你不就是靠不知道哪里来的女的搞了一波流量吗，这就跟我拽起来了？你他【哔——】的信不信我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
“是吗？你要是有手段，这公司会有这么多主播干不下去天天辞职？”
沈扶风鼻子里哼了一声，“公司赚的钱怕不是只有你逼那些主播自己离职的违约金吧。”
“是吗，那你别忘了，你辞职也是要付违约金的！”
钱绍用手直接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合同里写的清清楚楚！”
“我自己那有数据报表，替公司挣的钱早就够满足合同上的要求了。”
沈扶风早预料到了这点，“而且这数据是网站上云端保存的，同时我还留有截图，你想不承认都不行。”
钱绍一怔，自己的霸王合同里好像就是为了挤走那些挣不到钱的小主播而设计，根本没有管赚到钱的主播该如何处理，
但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继续说：“就算是，那又如何，只要你还想在这行里混，老子多的是手段让你翻不了身！”
“信你？还不如信我是刘亦菲。”沈扶风发出一声嗤笑。
“行，老子把话放在这，给你两个星期！如果你自己单干能火，老子直播倒立吃粑粑，如果你凉了，直播下跪跟我道歉，抱着我的腿磕头说你错了求钱爷爷原谅你！”
“谁要看你倒立吃粑粑，如果我做到了，你不许再多收那些小主播违约金，并且取消霸王合同，”
沈扶风看着身前一排坐着准备去开播，脸上已经化满浓妆但却掩饰不住疲惫的无名主播们，又加了一句，
“我这是在替你积德行善，免得你混账事做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行行行，”钱绍将手一挥，“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抱着自己的一小堆文件和用品走出公司，沈扶风的心情倒是难以言说的畅快。
正在心里默默规划着之后要怎么应对的她，没注意身后扑来几个小小身影。
苗伊带着杉花一左一右扑到沈扶风身上，沈扶风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只听左边耳朵苗伊在说：“今天去吃点好的！杉花说她请客！”
右边耳朵传来杉花的声音：“直播姐妹花，终于单飞啦，今天姐请客，我们去吃点好的！”
一左一右，沈扶风被俩人架着离开了公司园区。
*
望着面前破破烂烂的、褪色招牌上“渔夫餐厅”四个字掉了俩的小店门头，沈扶风转头问着旁边两位兴奋的少女：“这就是你们说的吃点好的？”
那二人仿佛已经听不进其他的话，一起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店内传来若有似无的气味。
沈扶风见她俩沉醉着并不搭话，只得自己也闭眼深吸了几口，除了一点点海水的腥味好像并不能闻到更多。
“赶紧赶紧，好久没来了！”苗伊拉着杉花就往里面冲。
沈扶风也迈着困惑的步伐推开简陋的店门走了进去。
店内陈设简单普通，几张座位将厨师的料理台围成半圆，一位短发青年女性正站在台前头也不抬地切着某种大块的肉。
店门一开，叮铃声唤醒了沉浸式切肉的女性，她抬头见是苗伊和杉花走在前面，立刻爽朗地笑了：“好久不见！小苗小花！”
“嘿嘿，真的好久没来啦！”苗伊拽着沈扶风在料理台面前坐下。
“莫莫姐，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杉花也拽开椅子坐了下来。
“刚送来的金枪，很肥哦！”短发女人冲杉花眨眨眼，推荐道，然后又看着沈扶风，“新面孔哎，第一次来吗？”
“莫莫姐，这是沈扶风，我……嗯，我朋友！”苗伊冲着短发女人说，
又转向沈扶风说：“扶风，这是陈莫，这家店的老板，她家的鱼又新鲜又甜，可好吃了！”
俩人互相点点头简略问好，陈莫接着转向问三人：“想怎么吃？我推荐酱烧和鱼生！”
“鱼生！！”杉花和苗伊二人不假思索地秒答道。
“那我…酱烧吧？”沈扶风略一思忖。
“好嘞！”陈莫转头收拾了片刻，从冷柜里取出一大块肥臾油润的金枪鱼腹，然后用刀当即切下油脂分布最完美的一块，展示给苗伊和杉花。
如果咽口水有声音，那她俩的口水声一定早已震耳欲聋。
“你的是鱼排，另外准备的。”陈莫一边切着鱼生，一边对沈扶风说。
片刻后，几乎纯黑色的、椭圆形的鱼排，被端到了沈扶风面前。
她狐疑地观察了一下颜色，用筷子戳了戳鱼肉。
在触碰到筷子的刹那，鱼肉就带着浓稠的汁水轻轻分了开来，夹起一块蒜瓣状的鱼肉放进嘴里，酱汁恰到好处的甜咸带出鱼肉的鲜美滋味，越嚼越能感受到丰沛的油脂在嘴里化开来，香得她差点找不着北。
一时间，旁边二人边吃鱼生边喵喵叫的声音都仿佛小了许多。
美美一餐吃毕，杉花问二人接下来的安排。
沈扶风把和老板钱绍的赌约大致说了一下，
杉花表示虽然很想看沈扶风直播下跪磕头，画面一定特别有趣，但依旧出于猫道主义而表现出了些许担忧，她望向苗伊，苗伊也不清楚能不能成功，毕竟她一直也只是负责在旁边吃东西。
“你会在我旁边的吧？你在的话，我相信我们没问题。”沈扶风望向苗伊。
原本还在面露忧愁之色，担心沈扶风真的会直播下跪的苗伊，这时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嗯。你说我们没问题，我就相信我们一定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