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宝翔笑骂:“你比老七更肉麻!”他寻思着,事不宜迟,若风声渐紧,保不准沈明鱼死网破,杀人灭口。苏韧那么紧张圆然,和尚真知道苏韧的秘密么?救出人来的话,自己也想顺便问问。
小飞画了地图,睁大眼睛:“老大,我们怎么办?”
宝翔当机立断:“吃完饭,我们今夜偏去闯一回沈家庄。嗯,这差事难办,务必周密。老四今晚在家宴请勋贵,不能叫他了。现在衙门里你,我,老七,咱们再带和八个身手快不多嘴的兄弟。”
小飞奔出后院,去集合人马。院中央练刀的老七扬眉,问宝翔:“大哥,算我么?”
“算,哪能缺你?”宝翔笑呵呵走到他面前。
老七红脸:“这事,八成和昨晚见到的小妇人有关系吧?”
宝翔愣了愣,实话实说:“今晚我们出手,是为了帮帮你的二哥!”
“二哥?他到底是谁?”
宝翔听着远处马嘶,丢给老七一个梨子,道:“你二哥总有一天会现身,他会为我们做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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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翔一行人天擦黑便出帝京。由小飞带路,走了两个时辰,才赶到沈家庄附近。
“翻过这个岭,咱们就到了。”小飞高声说。
山路崎岖,宝翔令众人翻身下马,牵马步行。
岭上松涛阵阵,寒鸦藏身在夜的黑幕里。虽说大伙穿靴,可积雪的冷气仍旧顺着足尖上升。
到了山坳里,只见几把火炬照得通明,原来是一小群骑马赶驴的家丁围住辆轮子陷入雪中的马车。
因是冬天,夜行人多戴帽围巾,所以宝翔等人并不担心人认出来。只是他们怕节外生枝,全不吭声,缓缓经过那群人。谁知有个家丁策马追来,地道京城口音说:“我家主人说:前方路不好走,各位不如到我们一起走,彼此有个照应?”
宝翔不说话,瞧眼小飞。小飞推辞道:“抱歉,我等有急事要办,不得不先行赶路。”
到了山脚,豁然明亮。簇簇灯火,绕着那沈家庄田。此处不比沈明在京里的宅第,见得庄稼人之朴拙。泥墙堡坞,竹篱围墙,四角果树成行。远远望去,偌大庄门口,只几个守夜人并两条看家犬尚不眠不休。
一切都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进行。众人把马藏在沈家庄北边的竹林里,留下两个兄弟看守接应。宝翔,小飞领着四个人前去私牢。老七则先呆着两名帮手找到仓库点火捣乱,再来与宝翔等会合。
沈家庄私牢共有十二人把守,分作两班轮换。当差的六个人守在门内,丝毫不能马虎。休息的六个则到柴房内喝酒打牌睡觉。这庄内遍植冬青翠柏,恰好让宝翔他们爬上树冠去隐匿形迹。宝翔竖起耳朵,并未听见有人笑语,倒是听见有守卫咳嗽不止,像是伤了风。
他算计:只要老七得逞,引开柴房那六个人。自己这里,对付牢里的六个绰绰有余。至于机关利害,牢门开启,则要随机应变,凭各人本事了。他窝了许久,才望见沈家庄西面起了火光。犬吠刺耳,渐渐人声混杂。烟火随风四散,飞快蔓延到私牢附近。宝翔等俱戴上蒙面黑布,忍着不适。
柴房里六个人先是观望,既而有人说:“呀,莫不是仓库失火了?里面可存着山西运来的大木料呢。咱们要去看看不?”
那咳嗽的好像是个头,犹犹豫豫道:“咳咳,庄里那么多人,又设有专灭火的设施,烧不到这里。人犯没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呃呃,你们没瞧我正咳得厉害么?去了非倒下不可。”
旁人再没言语。树上的宝翔暗暗皱眉。那私牢大门依然紧锁,无人出来关心下外边。
又过一盏茶的功夫,烟火味更浓。忽然,有名脸被烟火熏黑的家丁朝这里过来,连滚带爬,大呼小叫:“爷们,快来帮忙手吧,火势压不住呢。管事儿说:风正往这边吹了!”
宝翔好笑,来者声音分明是老七。亏他利落,已想到这招了。
头目边咳边说:“既这么着,咱只能从命。你留在这,万一牢里有人出来问,你告诉他们千万别擅离职守。”
老七随口答应:“包牢了您。唔,您到底是哪一班的头呢,俺眼都让火熏得张不开了。”
“咳咳,连我林风都认不得了?我长得能和那家伙混了么?倒霉孩子!”
“调虎离山”计成功。老七抬头,宝翔他们从树上一齐下来。
老七说:“俩兄弟我留仓库了,叫他们换了家丁衣裳 ,边救火边放火,完事直接去竹林。”
宝翔满意:“好!”
老七附耳对宝翔说几句。宝翔翻下眼皮,算是答应。
老七直接拍起私牢的大门,嚷嚷道:“林大爷刚才走了,让我传句话。”
里边好一阵动静,有人打开条门缝,警惕说:“什么话?”
老七口里含了根粹了麻醉药的针,只对那人眉心一吹,那人便扑在门后面。
宝翔将手插入门缝,不过片刻,开了锁。大家闯入,与里面闻风出来的五个守卫,打成一团。能被沈家雇佣的民间高手,离小飞老七之流道行差得太远。
不过一盏茶功夫,五个尽数被放倒。宝翔关照,手下留情,并不取他们的性命。
沈家庄私牢颇为奇特,连地面这层算在内,共有四层,层层以台阶相连。第一层摆着平常桌椅。下得第二层,摆着张紫檀木罗汉床,青瓷缸盛满新鲜蔬果,香气袭人。再下到第三层,阴森恐怖,不仅有种种刑具,墙上更血迹斑斑。宝翔每一层留两个兄弟,只带着小飞和老七下了第四层。
第四层牢房里,一灯荧荧,一身茕茕(qiong)。
角落里,鼻青脸肿的秃老头坐着念经。
他对面,放着一只油漆剥落,开了小孔的描金花镶螺钿大箱子。
宝翔想:这除了圆然,还能是谁呢?小飞跑过去,替老和尚松绑。
老和尚见了蒙面的宝翔,不慌不忙说:“是我徒弟苏韧叫你来救我么?”
宝翔和圆然不熟,只在张驸马府远远照面过一次。他不想圆然堪破自己,也不想老七他们过早知道苏韧与北海帮渊源。因此他留了个心,扯谎说:“谁是苏韧?我不知道。我们是替天行道!”
老和尚不再多问,催促道:“那我们赶紧逃吧。”
老和尚说手足无力,难以行走,宝翔让小飞背着他。宝翔开路,老七断后,一行人逃出私牢。
静夜之间,老和尚又问:“我们去哪里?”
小飞答:“去竹林与兄弟们会合。”
老和尚再问:“兄弟?你们是什么帮派吗?”
宝翔打嗝,小飞噤声。
老和尚顿了顿,问宝翔:“……上次到沈府闯关的也是你们么?”
宝翔心里突打个寒战。他想:沈府之事,相约保密的,苏韧连老婆都不透露,会告诉圆然?
换作自己,也许还能对师傅交心。但苏韧……绝对不会!这个圆然,是否话太多,太急了呢?
他不动声色,端详小飞背上的和尚,哈哈笑:“师傅,换我来背你吧,咱俩说话方便。”
老和尚低头刹那,他给了老七和小飞一个眼色。老七瞪眼,小飞紧贴在宝翔后面。
老和尚问宝翔:“你好像很年轻,怎么做了这行?”
宝翔边走边说:“唉,天有不测风云。我本想做个老实人,但家破人亡,不得不走上江湖。就像师傅你好好在看一本书,不是也被人抓到这鬼地方受罪么?嗯,师傅,你当时读什么书呢?”
背上的人一愣,说:“我……啊呀,人老了,记性不好了。”
“是不是金刚经呢?”宝翔笑嘻嘻的。
“对,对,就是金刚经!”老和尚话音刚落,宝翔两手撇开,将人远远甩了出去。
小飞惊道:“假的,我们上当了!”
假圆然是个带功夫的,跟个猫儿一样着地,紧接着向宝翔等扬了把石灰。
众人躲避的瞬间,假圆然向南飞奔,取出个管子,向空中放了一颗烟花。
老七眼明手快,三把飞刀追着那假圆然而去,那人跌倒,抱着大腿痛呼。
宝翔借机把那人制住,用刀顶着他嗓子眼问:“快说,真和尚在哪里 ?谁指使的你?”
那人变了脸:“是沈管家找得我,让我扮成和尚混来,摸你们虚实。我……我年纪大了,下有两代人白吃,小爷们饶命啊。……我说,我说,真和尚其实就在那口箱子里。我除了看守他,还演戏,拿了双份钱……哎呦,疼死了!小爷爷,你们快逃吧,还来得及,庄子里埋伏了不少练家子,你们寡不敌众哇……”老七扬起刀鞘,朝那老头砸下去。
宝翔左右权衡,想行迹已经泄露,沈家庄必定倾巢而出,追杀而来。此时混乱,牢房内真圆然恐怕已经是奄奄一息,一时定无人想到。今天既然来了,闹都闹大了,可不能半途而废。
他决定说:“老七,你带兄弟们把庄里人引开,自顾自突围。记得,在山岭那边松林里给我留两匹马系着。小飞,你跟我回去!”
老七想说话,又不说了,挥刀分手:“走!”
宝翔跟小飞,施展轻功,跑回了敞开门的私牢。
庄子里火光未灭,马蹄阵阵。不出宝翔所料,没人返回此处。
宝翔对小飞点个头,单身跳下了最底层。他麻利开锁,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有个被反绑的老僧侣。
这老和尚僧衣残破,遍体鳞伤,脸上却只有几根鞭痕,煞是清白。
宝翔细细回想,这张面孔才该是圆然。
圆然显然受尽了折磨拷问,正在昏迷。
宝翔掏出颗御制的大还魂丹赛在他嘴里。和尚呻吟一声,张开眼睛,眼神凛然,似有藐视之意。
宝翔心说,他是圆然了。他压低嗓子:“师傅,阿墨叫我来救你出去。”
圆然勉力一笑:“善哉善哉,我在世间并无亲近之人。尔等何必费如此大周折?”
宝翔不由分说,背起他道:“哈哈,师傅,一言难尽,容咱们脱身后再细说讲。”
小飞在门口叫道:“老大,有人来了,快!”
宝翔出得私牢,和小飞并排飞奔,喊道:“你能找到近路出庄子么?”
小飞自信说:“哥哥跟着我便是了!”
宝翔背着圆然,身上未免沉重。虽他使尽全力,速度总是比来时慢了。
他不回头,却能听见身后杂声鼎沸,圆然靠着他后脑勺说:“他们追来了……”
宝翔不搭话,丝毫不敢松懈。小飞贴着宝翔:“该死的鹰犬,怎么会发现我们?”
宝翔心想:杂音越来越强,绝对是大队人马回头来追他们了。可见老七等已然逃走,可喜!
他们掠过房舍,跃过篱笆,置身于一片果园。果树依地势而载,高高低低 。小飞攀上高丘,耳测追兵。他告诉宝翔:“老大,这样跑不行的。有两人当先追来,咱们先夺一马再说。”
宝翔点头,他摸了摸圆然头顶,触手冰凉。
月光下,圆然和尚的面容镇静极了。他握住宝翔手,喘息说:“刑讯我时,他们把我两腿洞穿了七处。你一跑,伤口血流不止。老纳估计他们养着不少狗,才追踪这血气跟上你们。我乃亡国遗少,忍辱偷生,命到此为止了。你们夺马后,丢下我不要管了。”
宝翔愕然,发觉圆然两条腿全黑乎乎的。他又掏出两颗大还魂丹,迫圆然吃下,说:“师傅说什么?你要是死了,我们岂不是白辛苦?”
圆然一笑:“嘿嘿,这不是宫里才有的大还魂丹么?救命的东西,给我用了可惜。嗯,我大概猜出你的来历了。阿墨从未和我说起过认识你呢。沈明他抓了我,想拷问我苏韧的底细。嘿嘿,那么大的刑法,我但凡知道,早熬不住招出来了。可他的底细……苍天在上,我哪里知道呢?”
宝翔慨叹:“师傅,不管他什么底细,我看您徒弟靠的是本事。他能真诚作伪,能刚柔相济,还不算本事么?”
圆然眯眼:“对,他能狠下心。将来他定能实现对我的诺言。你转告苏韧:沈明曾以为我只是普通术士,重金请我去,秘密询问与君主更替有关的天象。我把和沈明间的这次谈话默写下来,混杂在一堆文书里,先交到了苏韧家中。我消失后,苏韧会找到的……”
宝翔听马蹄声离得近了,安慰说:“师傅莫要悲观,先看咱们除掉这几个跑得快的!”
圆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