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齐周正在院子里帮任叔浇水,看到娇娇拎着纸袋从外面回来。
娇娇进了大门直接朝小别墅走来。
“出去买东西了?”齐周打了声招呼。
娇娇点头,看表情心情很不错。
“阿阳陪我买了两件新衣服,准备去宴会的时候穿。”
主屋那边红灵老远看见娇娇,也凑了过来。
“娇娇姐,你去逛街怎么不叫上我?”
娇娇:“你不是要上学吗?”
红灵抱着娇娇的胳膊撒娇:“等我放假的时候去嘛,我都好久没逛街了。”
娇娇宠溺道:“下次,下次等你放假了我再陪你去。”
红灵这才满意:“嗯”
齐周一边浇水一边笑着看她俩互动。
注意到娇娇手上的袋子,红灵惊讶道:“这是云绣服装店的包装,你去那买衣服了!?”
娇娇:“嗯,买了两件。还去别家买了一双小皮鞋。”
红灵:“他家的衣服好看,但是都贵,你居然舍得买。”
齐周放下水壶:“进屋聊吧,外面好晒。”
三人进屋坐下。
“平时衣服都是自己做,难得买一次当然要买好的。”
“阿阳哥出的钱?”
娇娇笑了:“我自己有钱,干嘛让他出。”
齐周洗了手出来,随口聊起来:“买的时候试了吗?”
娇娇拿出衣服:“试了,但我不知道挑的这两件适不适合宴会穿。”
女孩子对漂亮的衣服完全没有抵抗力,红灵积极展开衣服左看右看。
一件绿色的旗袍,一件红色的礼服。
“这旗袍真好看,我还没穿过旗袍呢。”红灵羡慕道。
“颜色不错,很适合你。”齐周说道。
“要不你穿上我们看看吧,让我过过眼瘾。”红灵提议道。
娇娇过来就是想让齐周提个意见的:“那你们帮我选一下哪件宴会的时候穿。”
“好”
娇娇去了杂物间换衣服,纪文景从楼上下来看到沙发上的包装袋。
“谁来了?”
红灵起身道:“娇娇姐买了新衣服,让我们帮她选。”
纪文景坐下,看向齐周:“你要不要也买一身?”
齐周:“不用了,你上次送我的我还没穿呢。”
纪文景默默点头。
说话间娇娇已经换好了衣服。
几人听到开门声看过去,齐齐顿住,连纪文景眼里都闪过惊艳。
“怎么了,不好看吗?”娇娇见他们没反应开始慌了,局促地扯扯衣服。
红灵最先发出惊叹:“娇娇姐这件旗袍真的很适合你,衬得你像谁家的大小姐一样。”
齐周也称赞道:“你是我见过穿绿色最好看的姑娘。”
齐周的夸赞并不是客气,烟柳色的旗袍穿在气质本就清丽灵秀的娇娇身上,有一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新感,让人眼前一亮。
“阿阳也这么说,我以为他是为了哄我呢。”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的赞美,娇娇也是。
红灵忍不住围着娇娇细细打量:“这新衣服一穿,小皮鞋一穿,到时候再盘个头发化个妆,哪点比那些千金大小姐差了!”
娇娇笑得眉眼弯弯:“看来这件衣服选对了。”
红灵连连点头:“选对了选对了。”
然后娇娇又试了红色的礼服。
礼服也好看,但大红色比绿色张扬,两件衣服给人的感觉大不一样。
娇娇最后决定,宴会的时候穿红色礼服,绿色的旗袍留着日后私下穿。
“其实我更喜欢这件旗袍,我要好好留着。”娇娇说出了真实想法。
齐周见娇娇这么重视宴会,为了帮他的忙还花钱买衣服,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这钱应该我出的,毕竟你是为了帮我。”
娇娇摇头:“是我要谢谢你给我见世面的机会,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去不了那样的场合。”
娇娇虽这样说,但齐周还是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我送你个东西吧,算感谢你。”
齐周想了一下送什么合适:“上次去宁小姐的生日宴,我看到有姑娘戴着礼帽挺好看的,我送你一顶帽子吧,刚好可以配你的裙子。”
娇娇知道如果拒绝,齐周可能会一直觉得欠自己人情,于是她接受了齐周的好意。
“刚好你今天休假,要不我们下午就去?”齐周问道:“你累吗?或者改天也行。”
娇娇:“就下午吧,一天买好后面就不操心了。”
两人商量好了,齐周转头问纪文景:“你去吗?”
纪文景摇头:“下午父亲要带我参加学术交流会。”
就这样,下午两人各忙各的去了。
齐周和娇娇直奔饰品店。
店员给娇娇推荐各种帽子,娇娇一一试戴。
齐周等得无聊闲逛起来。
店里除了女士的帽子,手套,发卡,项链等等,还有男士的手表,手帕,眼镜。
齐周被一副半框金丝眼镜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想象纪文景戴上眼镜的样子,纪文景本就气质温润,配上一副眼镜更文质彬彬。
“你好,麻烦把这副眼镜包起来。”
旁边娇娇也挑好了,戴上礼帽给齐周看。
“怎么样?”
黑色的绒帽上别着火红色的花朵,一层黑纱斜罩着一侧眉眼,神秘娇媚。
“跟你那件礼服很搭配。”
“我也觉得很搭。”娇娇认同道:“就是这纱有点挡视线。”
店员及时解释道:“这层纱可以取下来的,下面有一个别针。”
店员说着上前拆那层黑纱。
齐周伸手帮忙。
此时路边一辆汽车内,两双眼睛透过玻璃盯着齐周。
“让你查这个家教,你查得怎么样了?”
井上田苟回道:“他叫齐周,四个月前跟家人走散逃难到江州,在来客饭店工作了半个月,被介绍到纪家做家教,来江州之前的经历查不到。”
村上处生皱眉:“没有家人,用钱能收买吗?”
井上田苟:“据说纪文景对他不错,有了纪家做靠山,钱财怕是收买不了他。”
村上处生咬牙。
他阴鸷的视线忽然注意到与齐周说笑的女孩身上。
“去查他旁边的女人,如果是他喜欢的人,这不就是软肋吗?”
“是”
走出饰品店,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舞学会了,衣服鞋子帽子都买了,现在就等宴会日期到。”娇娇期待道。
齐周:“快了,还有半个月。”
时间还早,两人准备慢慢走回去。
走到街角,迎面一个人撞到娇娇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妇女忙不迭道歉,抬头看到娇娇的时候忽然愣住。
娇娇看到那女人的脸觉得很眼熟,仔细辨认后睁大双眼:“大姐!”
女人急忙低下头挣脱娇娇的手:“你认错人了。”
说完就跑了。
齐周看到女人双眼湿润。
娇娇下意识追了两步停下,看着女人佝偻的背影流下眼泪。
齐周虽然没看仔细,但那女人满脸皱纹,头发半白,少说也有四十多岁,怎么会是娇娇的姐姐?
但看娇娇如此伤心,齐周也不好打听。
回去的路上娇娇一句话都没说,情绪非常低落,时不时还擦眼泪。
齐周对娇娇的事什么也不了解,不知该如何安慰。
快到纪宅的时候,路过一个凉亭。
娇娇停下:“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齐周看出娇娇是想找个人倾诉,于是点点头,两人在凉亭坐下。
娇娇缓缓开口。
“我一出生就被扔进了茅房,是大姐把我捞上来。大姐跟那两个人保证她来照顾我,不耽误干家里的活,我才捡回一条命,他们给我起名招儿。”
娇娇讽刺一笑,一字一句重复这个名字。
“招,儿。可能真的是名字起了作用,三年后他们真的生了个儿子。那两人高兴坏了,借钱都要摆席,还跑到祖宗坟上庆祝,放鞭炮跳大神,可热闹了。
为了亲自照顾宝贝儿子,那女人整日待在家里,只要儿子哭,她就打我们,说我们吵到她儿子,骂我们该死的赔钱货,每次都是大姐护着我们。
大姐比我大十几岁,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他们怕地里的活没人干,不让大姐出嫁。
我十二岁那年,为了送儿子读书,那男的想把我十块钱卖到窑子里。那天夫人难得身体好一点出了门,刚好撞见我,夫人看我可怜,给了二十块钱让那男的签卖身契。
那男的怕夫人反悔,老老实实按了手印头也不回地走了。
夫人把我带回纪家,给我重新取了名字,叫娇娇。”
娇娇提起夫人终于露出笑容。
“后来他们听说我在纪家有工钱,跑到纪家纠缠,夫人拿出按着手印的卖身契,说我是纪家的人,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见闹事没用,怕夫人真的报官,这才走了。”
娇娇自嘲道:“本以为那张卖身契是耻辱,没想到成了保命符。”
“几年后我在街上遇到大姐,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她,没想到被那两人知道了,逼她来找我要钱,大姐让我不要给她,说只要我给了,以后他们一定无休止地逼她来找我要钱。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大姐,没想到她现在竟成了这幅样子,她才三十多岁啊……”
娇娇泣不成声。
齐周想起大姐形容枯槁的模样,内心十分复杂。
如果不是受尽磋磨,三十多岁怎么可能看着像五十岁。
看着伤心不已的娇娇,齐周想转移点注意力,于是问道:“除了大姐,你还有别的……姐妹吗?”
娇娇哼笑一声:“有,还有一袋米,一块腊肉,两块钱,一个赌注,以及茅房里不知道几副尸骨。”
齐周倒吸一口凉气,张张嘴又闭上,最后长叹一口气。
这世间就是有不配为人父母的父母,自己不就是个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