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讲得绘声绘色，对比，穿插，加上适当的风趣，没白入坑。蔓延笔记做得半点不含糊。可能是突然的幡然醒悟吧，把累积得有了尘土味的东西全部都洗刷一新。“如释重负”的意境顷刻间笼罩于人。很多时候，就是如此，做过了，才知道对错与否，也才明白自己该何去何从。

重新开始整理平衡吧——犄角旮旯里面的晦气统统要一扫而空。一了无痕最好。迟了吗？无法预测。开始于懵懂善于糊弄的年龄，穿过时间的虫洞，知晓在“悖论”的中点。

都在认真地做课外笔记，董星偶尔歪头瞄一瞄蔓延。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儿，他们就长硬了翅膀。

课间休息，周遭虽然溢满了嘈杂，但并不影响他们的情绪。

二人相视一笑，都张了嘴，“你——”

蔓延低头闪过，“你先。”

董星想了想，“我报完志愿了。”

“噢，”蔓延本来想问，你都报了什么学校，又及时刹住了车，“离我们远吗？”

这话里头有潜台词:之前你为了能上常青藤，一直苦读，自打我妈妈的身世曝光于天下，不知你的方向改变了多少。

董星按了按鼻骨，坦然道:“我只报了国公大。”

什么？蔓延吃惊不小。你也要追随包筝勾凇他们的步调？

“爷爷把姐……妈妈的事都跟我说了，”他停了停，“是我逼着他讲的。爷爷知道的也很有限，剩下的，我自己去查。”

你确定要去翻旧账？妈妈为了隐瞒真相，已经把自己的生命轨迹都“抹掉”了。

“如果知道我这么做，她可能会不高兴的。”

明知故犯。妈妈用偷命换来的幸福，那种伟大用什么词汇都无法形容的。

“你会看不起我吗？”

蔓延摇头，哪里就有鄙视了。我们的命运是够惨，但总有福星替我们拨开迷雾。

阶梯教室的外面，那一对不爱学习的狗友在对着抽烟。

“我跟你说，”任冬大手一挥，“如果身边现在没有了小星星，那我特么就白活了！”

你麻痹是人么？就为了你一句话，我媳妇儿大老远地跑到城里来还人情，现在撂下我不管，陪着你的小星星取暖，合着我们是闲的蛋疼呗。

“要不，你去帮我问问，他对老孙还余情未了不？”

滚蛋，我是你随便能使唤的枪？人家余情了不了的，碍你哪根筋。

鲜梣吐着烟圈，“我给你推荐个好人，让他帮你问，准没跑儿。”

“谁？”任冬把屁股都抬了起来。

“许崇！”鲜梣又道，“他人美心善良，谁托他啥事，他都不会拒绝的。”

任冬觉得自己被老友炮轰就地阵亡了，可又没法子派人家的不是，是你自己活该愿打不是。

鲜梣仰头大笑，爽完了，才把话收回来，“得得，救人救到底，我让蔓延给你拉个纤儿。”

任冬又支棱起来，一拍鲜梣大腿，“事要是成了，我请客。”

“免！”鲜梣一抬手，“事成了，你就去三Muse的工作室给三位老师打扫一周卫生好了。”

任冬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边走还在心里直嘀咕：省省吧，求人不如求己，没有臭鸡蛋，我照样做桃子糕。

鲜梣在后头还起哄，“小星星你要是撒手不管，我可就搬救兵了。”

任冬手一摆，你就是把大罗神仙搬来也不好使，我在大门口蹲守，我看谁能把我心上人抢走。

在审读笔记的时候，蔓延发现最常用的一个字居然写错了，冷汗“唰”地就冒出来了，心态比较崩，让人汗颜。刚刚也有在红学论坛里看到一个读友在诟病有关错别字的问题，忽然感到了欣慰。不是标榜，但爱死汉字的力道。觍颜地说，即便锱铢必较，也未必能做到“踏雪无痕”，希望及时发现，及时更改。

他们四个是在某大食堂用的晚餐，吃饱喝足，鲜梣两口子回家了，任冬却给妈妈叫了过去。走之前，他一再叮嘱董星:不许走，等我回来。

好好好，你是一块金字招牌，以后少不了求到你头上。

身为外语系教学主任的佟雪虽然身怀六甲，但学校的事儿一点没有耽搁，忙到把儿子的终身大事都抛到了脑后头。“志愿填报完了吗？”

额，您不是废话么？就一锤子买卖，早卖了早消停。

“你没给妈妈带来什么惊喜吧？”

任冬两手插兜地坐在他妈妈的办公桌上，呲着牙笑了。“我就一块儿鸡肋，哪儿来的彩头？”

任家好几口子，包括任冬外公外婆那边，都希望他能考到某大外语系。

佟雪眼皮一跳，坏了，儿子准是有想法了。换个话题吧，他妈妈尽量把语气放到柔和，“冬冬，我跟你爸爸不是非得要求我们的儿媳妇儿是个女孩子不可。”

我媳妇儿是男孩，而且还是出身卑微，家境又比较特殊的那一类人。

“小星星很好，我非他不娶。”任冬抿着嘴，说得很用力似的。“鲜梣跟蔓延酒席都办了，我可还没和小星星开始轰轰烈烈的恋爱呢。”

搞对象，你急个啥劲儿，又没人儿跟你抢。佟雪在暗里气得切齿，杨言也是手气太差，一把好牌，四对“给”，你们都是仿生学专家怎地。“也就说，小星还没同意跟你交往是么？”

任冬一翻白眼，很是气不顺地怼了他妈妈一句，“我不是正打算跟你们两口子坦白么，如果我们都干柴烈火了，回头你又连哭带闹的，到时候，叫我顾哪头儿？”

妈妈不要不行，但我也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儿吧？

佟雪反问道：“你觉得妈妈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么？”

你开明，大度，可是吧，让当妈的接受一个男孩子当媳妇儿，确实是好说不好听。任冬扒着他妈妈的肩膀儿，嬉皮笑脸着。“小星星这边就剩下爷爷了，人气是衰了点，要不然你去托个媒人吧，把气场排得大些，面子上也好看。”

佟雪认头了，你还指望这样的傻儿子有多大出息。你要对妈妈实诚点，我就满足你的要求。“托谁？”

“我看鲜梣他后妈最合适，你们又是老友，没个不行的。”

“行！”我舍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佟雪笑眯眯地说，“要不让你鲜叔叔认了董星为干儿子，这可就锦上添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