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走在一排,有些踉跄地向前走。
她们背对着黑暗,慢慢走向了现实。
——现实,并不像想象中光辉灿烂。
依旧昏沉阴暗,稀薄的空气,泥泞的湿土。乔荧踩在地上。地面很硬,踩上去很有实感,令人安心。
这是一片如此广阔的地方。
肉眼看不见尽头。
乔荧开心地背着芙礼,短暂的喜悦滋生多巴胺和内啡肽,她忘记了身体的劳累。
“走出来了!”
她容光焕发:“我们竟然真的走出来了!芙芙!你看,这里好多树叶!是不是已经到万根树里面了啊!”
乔荧的兴奋丝毫没有感染到她背着的人。
……?
“芙礼?”
郁声开口:“你把她放下来吧。”
乔荧歪了歪头,她疑惑,但是小心翼翼把芙礼放在地上。在转身触及到芙礼的那一瞬间,她脚一发软,连退几步跌坐在地。
她死死捂着嘴,不停地颤抖。
芙礼喘了一口气,她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的安心,以及。
以及以及深深的困惑。
“……?”
她好像看不见。
她当然看不见。
她的眼球不再是人类脆弱清澈的眼球,她的眼眶里,镶嵌着是一条条白色的,长长的的纤维物质。——当然,她身上的异样不至于此。
她的声带也变成了长条,正疏疏地往外落着风,包裹着声带的肌肉与皮肤,裸露在外面,红得像某些奇特的异象。
她完完全全被红雨吞掉了。
在她们相遇之前。
不是所有人都有抵御红雨的手段和运气。
她把她们救出来了。
乔荧窒息地跌坐在在原地。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庞大的世界,在路过的时候,顺便低下头,将声带和思绪从她渺小的身体里带走。
她看见郁声伸出手。
她看见郁声拥抱了芙礼。
她看见郁声的手上沾满了组织液和脓液。
在乔荧几乎脱口而出的尖叫中,表面的伪装被撕的一干二净。
乔荧摸着自己手上,和芙礼接触过的痕迹,撑在地上的手又在抖,她手脚并用,慌乱地撑着自己远离郁声和芙礼。
走了几步后,她定在原地,而后,背无力地玩着弯着,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脸,放声大哭,声音之大堪比核武器。
还好郁声心理素质强大。
还好心理素质疑似不强大的芙礼,现在已经慢慢不是人了,她现在应该觉得,哭泣声是某些风声,雨声。
没有人在哭。
只是天空总在下雨。
郁声沉默了一会,顶着哭声,对芙礼说。
“我们到了。”
芙礼躺在郁声怀里,脸上很疲惫,她的嘴巴动了动。
但由于旁边太吵了,郁声什么也听不见,她只能把自己的耳廓贴上芙礼的嘴边。
“你说了什么?”
“对不起。”
小声的,重复的“对不起”在耳廓环绕。
芙礼:“……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我,我不是故意的。”
郁声身边的哭声变小了些。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乔荧不是歌手也没有带金嗓子,只能绝望地躺在地上,用落叶把自己埋起来。
郁声终于能够和芙礼正常对话。
郁声问:“你有家人吗?”
“没有。”
“你有朋友吗?”
“没。”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来这里……”芙礼头靠在郁声的前肩上,嘟嘟囔囔,模模糊糊,她大概笑了一下,扭曲的肌肉形态看不清楚表情,只能从语速和语调里分清楚情绪。
上扬的语调。
她很开心。
在外面的一层皮肉脱落后,芙礼的声音忽然变得正常一刻。
人类年轻女性的声音,很甜,软软的,听起来像一层裹着蜂蜜糖浆的慕斯蛋糕,里面流淌着红丝绒一般的草莓流心。
“因为……有梦想呀。”
馥郁芬芳的流心,是毒酒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