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逍遥自嘲笑笑：

“你兄长的法子，太狠，真不知道他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凌霜以灵力止血，背对着墨轩逍遥换了被血染红的衣裳：

“爹，你后悔了吗？”

墨轩逍遥嗯了一声：

“有些。大抵，我就是成不了气候之人吧。”

墨轩逍遥在想，泽沐然战斗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他会不会为了取走他人项上头颅，就默许对方刺入心脏，只为了麻痹对方让其觉得胜利呢？

险中求胜，墨轩逍遥觉得泽沐然是这样的人，这便意味着，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只能以命相搏，杀出一条活路。

墨轩逍遥闭目，他完全想象不到被人识破的场面，他甚至也想象不到这是个局。

因为这件事对于泽沐然来讲没有意义，实在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个叱咤风云的妖帝，对付一群小人物，只为了揭露他人的真实意图，居然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演戏。

墨轩逍遥突然笑了一下，他突然觉得真的很好笑，兴许只有在他眼里泽沐然并不是什么活着的宝库，他人都懂泽沐然的价值有多高昂。

如果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不是泽沐然就会用强硬的手段来逼人说出真相。

泽沐然看起来会是享受严刑逼供乐趣的人，说不准，如果不是因为他，泽沐然与凌霜也无需受苦。

墨轩逍遥看着凌霜，觉得很自责，愧疚：

“你会怨恨我吗？”

凌霜摇头，走过去蹲在墨轩逍遥床榻前，很是虔诚：

“不会，我只感谢你。”

墨轩逍遥愣了一下，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可我难道不令你感到失望吗？明知道有古怪，可我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只是因为血脉相连，奢望着而动摇，又将你置于何地？这样的我，也值得感谢吗？”

凌霜拉起墨轩逍遥的手，用那清澈的金眸看着他。

他已经决定了，决定宽恕，原谅，遗忘那些。

因为他不想变成泽沐然那样的人，他想放过无力的自己，不在受怨恨折磨：

“在遇见你们之前，我只知道要活下去，其他的都不重要。现在，我知道我是谁，我要走的道是什么，别的那些，并不重要。”

说到这，凌霜按着自己的心口：

“坚定道心，我已经决定好了。爹救了我，我只感谢爹，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的。”

墨轩逍遥沉默了，他觉得好像不对，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可他说不上来。

他觉得凌霜好像突然走上了另一种极端，他和泽沐然一样，都是在抹杀了心里的某一部分后做出了结论。

泽沐然抹去了天真与良善，凌霜呢？他现在在抹去的，又或是已经抹去的，到底是什么呢？

那无瑕的笑容，那坚定却有些叫人感觉不真切的视线，不带一丝一毫欲念，他好像此刻什么都没在想。

凌霜不知道，他放弃了思考太过复杂的问题。就像最初的时候，他只需要考虑食物和活着，几乎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东西，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烦恼。

凌霜决定盲目的相信，即便这份信任并非永恒，会被破坏，他也仍旧愿意继续自欺欺人。

如此，所有的苦痛，都将甘之如饴，那些小小的东西，都将化为最好的祝福与恩赐，令他感激。

泽沐然用苦痛填满自我，选择了接受同行，而他，选择用盲目的信任填满，选择掩盖欺骗。

梳洗整理，一切都井井有条的继续着。

墨轩逍遥心中害怕，他觉得自顾不暇的自己，从来没有过长进。

当那小小的身影长大，变得高挑出众，而他，似乎并未起到过太好的榜样。

因此没有办法，凌霜与悠然都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成长，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个当爹的样子。

墨轩逍遥不知道，他能想象到自己的女儿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也能想象到其他见过的孩子未来会有怎样的人生。

但是他在凌霜这里，什么都看不到。

苏宁宁说他命里带劫，就是一煞星，虽然不至于太过殃及池鱼，但他肯定会克死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最终的结局到底会是什么。

墨轩逍遥不信命，但他现在，似乎有些信了。

正午，泽沐然已经来了，这是最后一场大戏，会以最为真实的人心画上句号。

泽沐然带着凌霜，墨轩逍遥，对弟子稍做询问后，便叫凌霜过去传信。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这些人会在这个时间段聚在一起，在莲池亭内喝茶下棋。

这地方相当清净，是在建不久的后山客宅，本来就是打算来招待子舒衣容，和清竹文殊这样的世交家主甚至老祖的。

而他们已经派人来询问过一次墨轩逍遥有没有考虑好，并且很委婉的说希望下次能见到泽沐然一起来。

凌霜受家仆拦路，并不给他好脸色，但很快家仆匆匆跑去通报，再出来，便热情的迎着人进去。

凌霜说的很简单，他说：

“我兄长快到了。”

然后不等人询问，又或者做出应对，外面匆匆跑来一名家仆，还没等开口，凌霜退至一旁，一道身影就砸了过来。

在一群人极度震惊的神情下，一盘棋瞬间就被打乱散飞，棋子乱蹦棋盘也被推的移了位，茶水更是倾斜倒下，三人立刻起身躲闪。

是墨轩逍遥，他显然表情很痛苦，似乎被人丢了出来，顺着惯性扑倒在石桌上，甚至来不及给众人反应客套的机会，就听一人声至，满是厌烦：

“他说你们想见我？”

众人顿时看向来者，是泽沐然，是那个妖帝。

似乎与传闻中的打扮不同，他穿的很庄重，并不裸露，但衣服似乎的确是特制的，他的羽翼就在身后。

压迫感，那收敛点羽翼虽然并未展开，但是却给人非常强烈的压迫感。

因为第一眼看过去，这些羽翼遮蔽了他身后的光线，那羽翼衬的他的身形似乎变得非常高大强壮，给人留下这样的错觉。

没有一个人去扶墨轩逍遥，出乎泽沐然的意料，那思空家的家主也没有看墨轩逍遥，只是紧盯着他看。

泽沐然对凌霜招手，神色不善：

“愣着做什么，看不到缺把椅子么？”

凌霜搬来座椅，泽沐然伸手去按墨轩逍遥的头，他扯着人的发将人拽起来，自己则坐下，又按着人的后颈后拉，好像嫌弃他挡在面前很碍事的模样。

墨轩逍遥顺势跌坐在座位的一旁，他发现泽沐然今日其实没有用力的，只是带着他做出反应。

墨轩逍遥一言不发，只是一脸屈辱隐忍，他回避众人的视线，但偏偏泽沐然很快又施加力气，把他提起来：

“装什么柔弱。”

墨轩逍遥强撑着挣扎，企图站起来，他知道刚刚自己的反应不对。泽沐然在纠正他的位置，好让他能够看清那些人的表情，而不是跌坐在地上在石桌的遮挡下仰视这些人。

泽沐然半开玩笑的埋怨凌霜：

“怎么不给你爹也搬个椅子。”